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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睡了多久?”尤利爾醒來時腦門撞上了木板,趕緊又躺回去,從座位下爬出來。
『四個小時』指環頂了頂羊皮紙,『還好我反應迅速』語氣裡冒著一股子得意。
“這次我還沒準備好。”尤利爾把誓約之卷展開,上麵的神文熠熠生輝,是他在霜葉堡訂下的契約。埃茲先生沒說錯,契約可不能隨便亂簽,他既從誓約之卷得到好處,又受到它的製約。但不管怎麼說,它都是我神秘之路的基石。這次好在他僅僅使用它回複魔力,沒再濫用神術,不然陰鬱的浪潮在沒有任何防備時打來,尤利爾覺得自己多半挺不過去。
“羅瑪呢?”彆把她嚇著了。
『現在她是你的車夫』
他打開車門,瞧見小獅子頭戴一頂幾乎與她身高一樣寬的大帽子,正脫了鞋踩在車架上。馬兒在獅人種族的壓力下發力狂奔,多虧這段道路平緩才沒將車廂顛簸散架。羅瑪將馬鞭子在眼前亂甩,抽打飛濺起的落葉碎石,玩得不亦樂乎。
天際火紅,雲霞奔流,河畔的夕陽充滿情調。尤利爾鑽出車廂,掀開羅瑪礙事的帽子坐在她身邊。他渾身冷汗,坐在夜風下感覺相當涼爽。“這裡沒人能看見你。”那玩意也太浮誇了,在六指堡他可沒勻出時間給這姑娘去逛街購物。
“小心!那是布雷斯給我的。當時你在河裡洗澡。”羅瑪還挺寶貝,“我要把它送給薩比娜。”
比起拉森先生的另一位學徒,羅瑪簡直是個惹禍精,他心想,好在她聽得進我的話。
小獅子換隻手拿鞭子,一副生怕他搶走的模樣。“接下來我趕車吧,你可以再睡一會兒。”
“我不是在睡覺。”尤利爾擔心這個速度早晚會翻車。“你會駕駛馬車嗎?”
“你睡了那麼久,不還活得好好的?”
『他活多久可跟你的駕駛技術沒關係啊,小羅瑪』指環說,『這是神秘的代價,跟黑巫術差不多』
“神術裡的黑巫術?”她問。
“呃,你了解黑巫術嗎?”
“當然。”尤利爾懷疑自己聽錯了,但羅瑪扭頭與他對視,她的眼睛如寶石一般。“海倫女士教給我這些知識,它們可比占星術要好記得多。我想你的狀況八成不是黑巫術導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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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可真是什麼都敢教』索倫嘀咕。
“是你的『懺悔錄』,對不對?”小獅子追問,“你該把它也留在梅布爾女士那裡的。”她老氣橫秋的神情有點像橙臉人約克。
“它不是『懺悔錄』。我向它發誓後得到了神秘職業,隻有我能使用它——就像教會的那本聖典一樣。”尤利爾不會放棄誓約之卷,“現在我正需要它的幫助。”
“可它很危險。”羅瑪指出,“把它比作黑巫術也沒錯。一旦你使用它的神秘過了頭,隨後的代價就無法負擔。尤利爾,你還是彆這樣了。”
『靈視』沒法一天用兩次,你不明白。“我們必須儘快追上艾肯。”沒有任何一件事比它更具有優先級,他向瑪奈修女發過誓。“隻要我帶著誓約之卷,我就無所不知。”他輕聲說。
“隻有奧托才無所不知,而諸神早就不存在了。聽我說,尤利爾,我害怕再這樣下去你會丟掉性命。就算沒那麼嚴重,你也會很痛苦啊。”
“找到艾肯才會不讓我痛苦。”他將她趕回車廂去,“我們快到了。”
遠方的小鎮在夕陽下屹立,一脈支流環繞城牆,渾濁的波濤延伸至天邊。吊橋和十字風標在水中投下陰影,城門上的火炬如怪獸鮮紅的瞳孔。尤利爾覺得它越看越像一頭黑龍,並為此顫栗不已。溫瑟斯龐和惡魔。不知道『懺悔錄』還在梅布爾女士手裡嗎?她能根據這些神秘書冊之間的感應發現我的誓約之卷,沒道理黑騎士不能。他希望自己的運氣好一些,但有些東西無法避免……
於是他再次發動了『靈視』。
小鎮不比六指堡,甚至無法與南方的篝火鎮相當。城門的守衛根本毫無用處,似乎斷定不會有外人來這荒野間的偏僻村鎮。這裡的街道煙塵滾滾,泥濘沾滿車輪輻條,嘈雜聲也一浪比一浪高,尤利爾不得不放慢速度。由於旗杆上光禿禿的,有個囂張的傭兵還想爬上車廂,他猛一甩鞭子,將對方摔在一堵圍牆上,自此再也沒人敢亂伸手。
“這兒可真亂套。”羅瑪說,“我還以為鎮子會好些呢。”先前他們在小村莊裡的待遇也很糟糕,沒人歡迎兩個瞧起來怪模怪樣的外地人,婦女和農夫看見他們便加快腳步,孩子們向他們扔石頭——當然,在有巴恩撒修女那種人待的教堂附近也沒多少小孩子。
但最惹她不快的是在第一站。哪怕尤利爾揭露出幾個參與了人口交易的教士,當地人的態度也往往是恐懼多於感激。他以為羅瑪會氣得開弓放箭將這些人釘在地上,然而她頭一回這麼冷靜,並轉而問起瑪奈修女的狀況。這種壓抑讓她顯得成長了一些。後來倒是有十字騎士和神父表示了愧疚和謝意,讓羅瑪一路保持著笑容。
“這是統治者的責任。”尤利爾回答她,“我的家鄉在南部的四葉城,那裡的治安比布魯姆諾特還要好。”
“總有一天我會去瞧瞧的,尤利爾,你最好彆騙我。”她愉快地說,把腦袋縮回車廂。
幸好我與她同行。此時此刻,尤利爾腦子裡不由得冒出這樣一個念頭。除開先前因誤會產生的衝突,懂事些的羅瑪真是有趣的旅伴。他與約克彼此很有默契,然而小獅子更古靈精怪,一肚子奇思妙想。他現在覺得羅瑪和梅米確實不同了,那頭小狼蠢得出奇,還敢咬喬伊的手指,羅瑪這家夥起碼知道什麼時候該裝慫認錯。唯有一點他們很相似,那就是會對某件事物執著得跟頭耕牛一樣。但說實話,尤利爾挺喜歡這點的,這意味著他們信守承諾。
他在教堂前的公園勒馬,車輪不堪重負的呻吟漸漸停止。似乎是教堂門戶緊閉的緣故,這裡的地麵還很乾淨,周圍也沒多少人接近。尤利爾穿越空地敲開門,心中奇怪出了什麼事才能讓教堂在白天關門。要知道在鐵爪城村落的修道院裡,巴恩撒修女還敢白天裡假惺惺地聽人懺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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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守衛的十字騎士打開門,臉色不是很好。“今天教堂關門,回家向蓋亞祈禱吧。”
“我不是來祈禱的。我——”
但騎士打斷了他。“你是外地人?”他的語氣飄忽起來,上下打量學徒的衣著。
“我們從流水之庭來的。”他隻來得及說這一句。那名守衛後退一步,表情變化之快,好像突然換了張臉似的。他立即察覺到問題所在,扭頭見到羅瑪的大帽子掉下車,她的一隻小手探出來拚命摸索。騎士看見了羅瑪……或者說他看見了一個小孩。
“我明白。大人,快進來。”騎士急促地說,“對了,那是您的馬車?”
我追上他們了。尤利爾的思維一下子將騎士看見的事實與他的態度搭上了線。他不動聲色:“沒錯。我不想停太近。”
“好的,你快進來,大人。”騎士掃視一圈,關上了門。接著他的領子忽然一緊,本能地想雙手按喉嚨,忽然又想起來摸劍。
但尤利爾抬起膝蓋撞上他的後背,搶在他之前抽出了騎士劍。對付十字騎士的經驗他已經有不少了。“你在等誰呢。”反正不可能等到了。尤利爾將劍鋒搭在這名騎士的咽喉上,“回答我的問題,是或不是。”
這時他聽見一聲嗡鳴。
沒有一刻尤利爾的心臟跳得如此之快。惡魔對神秘的天然敏感使直覺變得可靠起來,他丟開劍朝前猛撲,一支弩箭帶著強勁的力量鑽進地麵,泥土好似禮花一樣飛濺。突然的埋伏讓尤利爾又驚又怒,他打了個滾站起來,拔劍斬中緊隨而來的又一支箭矢。
堅冰劈開鋼鐵時,火花在寒霧中迸射。扭曲的鐵塊最終彈進一叢灌木,他也覺得雙手發麻。尤利爾遇到過的風行者很少有這麼奢侈,無論木頭還是金屬,都隻是神秘的載體而已。就力道來看,發射它的並非是職業的弓箭手,而更像拿著弩的騎士。可十字騎士在教堂裡埋伏他?
這不對勁,尤利爾心想,如果賣家以為我是買家,不可能會用陷阱來打招呼。“你是學派的人?”他問那個剛剛從地上爬起來的十字騎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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