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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尤利爾推開門,沒發現任何人,也沒找到任何痕跡。他把它重新合攏,看上去好像神術一直在起效。寂靜昭示著恐怖的未來,他不敢叫喊,甚至在每邁出一步前都會躊躇。他想要窺視未來,可不知道是否該把這一次機會用在現在。
“岡瑟!”他呼喚先前被趕進來的同伴,“你這混蛋上哪兒去了?”聲音在石牆裡回蕩。
沒有惡魔的氣息,岡瑟一定藏在了某個角落。他拖著腳步,肩膀上的傷口隱隱作痛。阿加莎讓我離開很明智,不過我們不會有第二次機會了。
他忘不了黑騎士站在修女和教士屍體前的景象。現在他正站在這些神職者的遺體旁邊。尤利爾了解墓園的位置就像了解自己的掌紋,可他沒有時間耗費在安葬這些可憐人上。過後我得回來,他告訴自己,事情要分先後——
然而我不清楚排序的依據。黑騎士的話像一根刺紮在他的頭腦,時刻催促他走向過往的雲煙。死去的是鄧巴·菲爾丁,他想的卻是兒時出現在小禮堂裡的神父希爾德……還有瑪麗修女。蓋亞教導我不能被表象蒙蔽,他再往前,推開宿舍的鐵門。我得看清真相。
房間裡的淩亂並不奇怪,這裡好像經曆了一場風暴。修女們作出了反抗,十字騎士也比想象中更多。他們倒在地上或櫃子上,身體爬滿鐵灰色紋路。血跡卻不多。尤利爾跨過死者,被懷疑熄滅的怒意再一次點燃。彈出棉花的沙發堵在樓梯口,他將它一劍砍成碎片。
樓上的空間看上去更寬敞,人也變得稀少。走廊裡掛著彩繪和聖母塑像,天使在她身邊飛舞。女神在大地上有不同的化身,祂很少會驅使信徒,因為美好的德行不經他人之手。尤利爾沒見過這麼鮮豔的色彩,他在幼時一度分不清織錦上的圖案輪廓……但在裡世界,神術的賦予是永不褪色的。
主教的屍體躺在椅子上,頭靠著一麵玫瑰花窗。禱告過後,尤利爾從他的長袍裡摸出書櫃的鑰匙,再輕輕撥動扶手後的第二根支杆。在蓋亞教義中,數字二具有隱匿和秘密的象征含義,代表表象後的真理。據說女神第二次臨世的化身是一隻白鴿,它純潔的白羽無人可見。
書櫃裡的文件很多,他隻好把它們收起來。而密室的位置離死者不遠,門扉像貝殼那樣翕動。在齒輪拉扯下逐漸展開的百葉上布滿火燒過的焦痕,花窗頂一塊方磚依照某種規律裂成幾塊。才一打開,大量的灰燼便下雪般飄灑。
尤利爾確信主教的反抗比任何人都激烈。神秘之儘的黑騎士從院子登堂入室,沒做任何遮掩。駐守此地的神職者和十字軍被屠戮一空,我們的行動使戰鬥不為外麵所知。
但教徒們為主教爭取到了寶貴的時間,尤利爾能想象他是怎樣在空之境的壓迫下,拚儘全力打開密室,用燭台將裡麵的文件付之一炬。
他本該用神術,這樣會燒得更乾淨。學徒在薄灰中挑出一塊較為完整的紙片,上麵的文字既非通用語,也不是新版魔文。當然更不可能是他熟悉的伊士曼南部語言……但他還能認得。這是蓋亞的神言,隻在教會內部使用。
如果教會可能有什麼秘密,那多半就會被記錄在這裡。尤利爾壓抑住劇烈搏動的心跳,盼望在紙張上找到什麼線索。這種事情做來並不容易,他察覺到罪惡感隨著他的動作在心頭生長,隨著他讀出的每一個字加深。
“任務……報告:申請中止……不穩定因素太多,建議更換線人。他們違反教規的罪過,女神都看在眼裡。是時候肅清……”
這段話模糊又不找邊際。他翻了翻餘燼,又找出一片。
“投入使用後……土地征稅範圍的變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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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麵的話到此為止了。就算是尤利爾,也沒法從中得出什麼結論。他隻好將信息記在心裡,希望找到串起它們的線索。不過這些文件像是教會駐布魯姆諾特分部事務的一個彙總,彼此之間八成沒有關聯。他不知道黑騎士說的秘密是否藏在其中。
“南部,永青之脈改道……”
“……執行者報告:異端清剿結束……”
“……”
很快,一段文字吸引了他的注意。尤利爾小心地展平紙張,辨認最邊緣的幾個字符。它們連起來是個學徒再熟悉不過的詞:“索維羅”。這個名字鑲嵌在一條隻剩半截的語句中。
血族搜尋索維羅……死角巷……已查證上麵寫著,對加德納·雷諾茲保持關注。但也僅此而已了,火焰吞噬了大片的文字,而神言是能窺視過去的占星師也無法複原的神秘符文。
距離它相當遙遠的部分倒是又能看清,可它說起另一件事來:本周安息生懷的人數遠超出預估,進行第二次物資申請。也沒有多少有用的信息。
但沒關係,一看到那個名字,尤利爾就知道阿加莎交給他的任務完成了大半。
“加德納·雷諾茲。”他重複著。“我敢保證你說了謊。波洛小姐會被你的表演欺騙,我卻不會。”
他決定立刻撤走。在整個布魯姆諾特,沒有人比他更清楚魔藥的效果。一想到吸血鬼商人與魔藥有關、還借助契約洗清了嫌疑,他就感到不寒而栗。留在這裡等岡瑟是件蠢事,哪怕是走過主教的屍體旁,尤利爾也告訴自己要分清主次。
但突然嘭得一聲,好像有人撞到了門板上。尤利爾趕緊後退,驚嚇的餘韻差點教他回身丟出劍去。黑騎士不太可能留下活人,這隻能是岡瑟搞的鬼。學徒氣惱地朝下望……
……岡瑟撞開門,躺倒在地板上。一根羽箭釘穿胸口。他身上的傷口要比黑騎士屠殺教徒時更慘烈。惡魔的力量沒有醫治傷勢的效果,隻有一圈閃爍的魔文正阻擋著他的性命流逝。
出現在視野中的同伴的狀態與他想象的不那麼一致。尤利爾的心沉下去。教會終於作出了反應,可他們來得太遲了,完全找錯了敵人。不,或許他們沒錯,錯的是我和阿加莎,我們找了威特克和他的老鼠同伴。從一開始我就應該清楚,無星之夜遣派進治安局的間諜怎麼可能是無辜者?恐怕這些惡魔正期待著這一幕……
“快跑!”地麵上,垂死的惡魔向他警告。鮮血和聲音一道湧出。“他不是——”
霧氣中傳來弓弦彈動的嗡鳴。
驚愕沒影響他的動作,尤利爾下意識矮身,箭矢咄得一聲紮在牆上。一旁支撐著主教腦袋的玫瑰花窗哢嚓碎了滿地。學徒望著沒入木牆半截的箭杆,不由得一身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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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再不敢節省,直接發動了預知魔法。
靈視
尤利爾朝前一滾躲進櫃子,又一支箭破開薄薄的木牆,凶狠地釘在他先前的位置。隨後他扯開羊皮卷,低聲念出禱詞。兩道庇護所的金焰竄出去,神聖的光輝從天而降,直透地板縫隙把岡瑟扣在裡麵。
下一秒,三支箭飛射而出,在半空形成一片黑壓壓的箭雨。它們攜帶著魔力的閃光傾瀉在木屋上,立刻將其撕成了碎片。木石粉碎的聲音響徹庭院。
等到火力稍歇,地麵看上去如同遭受了一場隕石雨。就連大理石都被砸出一大片爆炸般的深坑,石粉木屑四處飄揚。他們的敵人至今未露麵,卻已經讓尤利爾領教了他殺人滅口的決心。
學徒從庇護所後的廢墟中爬起來,裡麵的岡瑟沒料到這個神術防禦驚人,被嚇得臉色慘白。“看在死角巷那女孩的份上,這是最後一次。”他這麼告訴岡瑟,把這家夥拖到銀百合叢裡。“如果你真的還對女神抱有信仰,祂的使者會保護你。”銀百合是蓋亞的象征,傳說花兒是通往天國的信箋,而銀百合會為虔誠的教徒指引向女神的道路。
岡瑟的神情充滿愧疚與迷茫。
尤利爾沒工夫搭理他,森森白霜在腳底展開。冰之刃比弓手還清楚箭矢的落點,在空中將這些奪命的武器一一斬落。這時他才發現自己的進步——接受訓練以前,他是無論如何也做不到這種精確打擊的。
“你是教會的殺手?”他暗中試探,而對方回以箭矢。
尤利爾也沒指望敵人會回應。就專業性而言,敵人要比岡瑟這個半桶水的家夥要內行得多。倘若一個殺手會在這時候跟自己的目標聊起天來,他就可以考慮通過增加籌碼使對方改換雇主了。
箭矢襲擾著學徒的周身,但沒有最開始那麼致命。尤利爾沒本事預測到每一劍的落點,他的防守很大程度上依賴於冰劍的魔法。孤傲禮讚是目前他唯一能熟練使用的神秘,當然它的本質其實是聖言喚起。不過操控冰雪是一種全新的體驗,在魔法範圍裡尤利爾發現他用意念驅動冰晶的速度不遜於箭矢橫空。
這樣一來,戰鬥反而變得簡單了。隻要學徒全神貫注,就能用霜凍拉低箭速、偏移箭支,然後輕而易舉地抬手砍飛箭支。一個念頭出現在腦海,他多希望自己能在訓練課的測試上也能揮舞刺劍如臂使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