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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命不凡的人,才會以為自己可以打破規則而不受懲罰。”特蕾西·威金斯坐下時,她的襯裙沿著膝蓋落下,每一根皺褶都被重力抻得筆直。它會掉下來嗎?德威特暗自猜測。
“……事實上,他們隻能獲得叛逆期的自我滿足。成年人不該追求虛無縹緲的東西,更何況,你的追求對彆人來說不值一文。”
“你必須懂得平衡。度量!貴族之間,領民之間,主仆之間……掌握距離尺度對你有好處。同樣的,麵對建議和勸言,你得謹慎思考,再做決策。記住,要儘量按規矩辦事……”
他用靴子揉地毯的花紋。“就算我按規矩來,結果卻不成功,到這時候,又怎麼說呢?”
“那就放棄。”特蕾西指示。“絕不能先違背規則。”
德威特無法理解。放棄非他所願。他這輩子放棄了太多東西,以至於難以再舍棄手頭的任何事物。但他也不會發表異議。畢竟,細致入微的教導給王長子伊斯特爾,不給一個邊境諸侯。他都快習慣了。王黨安排老師教習禮儀和學問,不關心他的政論水平。而除了每天碰麵的宮廷近衛,他沒有朋友,更彆提投效的貴族……隻有威金斯公爵像吵鬨不休的知了,每到炎之月就會露麵。但她並非是來支持我的。
德威特受夠了。“我明白了,特蕾西姨媽。”
特蕾西還想說什麼,但這時某人敲門:“公爵大人,女王陛下要見您。”
德威特差點喜形於色。他一秒鐘也不願意聽姨媽說教。不管說得多好聽,她都不可能和王黨作對,更彆提反對王長子伊斯特爾。畢竟,特蕾西也是伊斯特爾的姨媽。聽她囉嗦有何意義?
特蕾西給了他嚴厲地一瞥,隨後利落地走出門去。
她的茶杯碰也沒碰,卻給德威特留下了禮物。他隨手拆開包裝,擺弄這些金銀物件。光滑的金屬曲麵倒映出他額頭的鱗片紋路,灰綠瞳孔也格格不入。德威特手一抖,幾乎要把東西摔出去,但最後還是忍住了。“果真沒有我想要的。”他抱怨著撇下禮物,鑽出房間。
龍穴堡的長廊裝上電能燈,還是在特蕾西和守誓者聯盟搭上線之後。德威特也不得不承認,四葉公爵在商業上的頭腦遠超王黨。這些連接纖細線路、雕刻魔紋字符的“蠟燭”,在王宮的每個角落穩定地工作著,似乎永遠不會熄滅。
想要特蕾西支持我,德威特苦澀地想,恐怕也得等“蠟燭”熄滅。也許她是在勸我放棄……
他考慮得太深,以至於忽視了耳邊的關門聲。“赫恩爵士。”
德威特扭過頭,瞧見另一位年輕貴族走出另一間屋子。此人竟被特蕾西拿來和我比較,德威特仔細打量這家夥。
“不認得我,呃?”提溫·梅塞托裡貿然開口,他自己還沒意識到。
“不。榮幸與您見麵,公爵大人。”
“看來我還挺有名。”
“沒人會忽略飛鷹城公爵、西境之主,哪怕這確實是我們初次見麵。”
提溫公爵微微一笑。“乾嘛不說實話?你們熟悉的是我父親,不是我。”
比爾納斯·梅塞托裡是前任飛鷹城公爵,因叛國而被處以死刑。他的頭銜和封地本應被收回,家族也該隨之敗落,但他的同黨——王國總主教佩頓·福裡斯特堅持保住了梅塞托裡的地位,隻將家主推出來謝罪。王黨不敢得罪蓋亞教會,因此同意了他的建議。
叛國而死的前任公爵正是提溫的父親。據說王黨再三挑選,才從比爾納斯的一眾兒子裡找到了一個合心意的繼承人。但即便如此,新公爵也沒變成王黨的傀儡。
飛鷹城位於王都鐵爪城以西,依靠金雀河聯通了王國東西。支流沿岸經微光森林,使南方的四葉城鞭長莫及,又不受封地邊界的麻煩滋擾。在優越的地理環境的促長下,梅塞托裡一直以來都是王國諸侯中最富有的家族。
靠著金錢鋪路,提溫公爵籠絡了一大批貴族,並在封臣口中搏來了慷慨的名聲。王黨礙於佩頓主教,沒法打壓西境人的氣焰,最終還與梅塞托裡達成共識,不再提及當年往事。
但德威特清楚真正的原因。不管怎麼說,我們也需要西境的財富。
“說實話?反正我是不熟悉。”
“噢,看來這就是我們聊得來的基礎了。你會用發展的眼光看問題,爵士,王黨應該向你學習。”火星一閃,公爵點起了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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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他也不想被人當做異類。德威特意識到,隻是在這時候,王黨又開始“念舊情”了,他們有意無意地把前任公爵的叛國行為聯係到他的兒子身上,好像自己能預見未來似的。
假如沒有教會在背後,德威特樂意跟這種人結盟。但自從得知連王黨都難以限製教會後,他又覺得這些結黨行為十分低級。就算要打交道,蓋亞教會也是比提溫·梅塞托裡更好的選擇。我受夠此人的煙味兒了。“我得走了,公爵大人。”
“我沒去過騎士海灣。”提溫公爵會錯了意。“但人們都說那是個好地方。”
“是嗎?好在哪兒呢?”
“嗯……交通便利,有比較豐富的海洋特產。”
“物產豐富?”
“起碼水產豐富。”
“那當然。種族也更豐富,不是嗎?”德威特心情更差了。
“你指的是神秘種族?據說克洛伊塔派遣了使者到伊士曼,也許他會到騎士海灣去喲。”
“什麼?”德威特皺眉,“使者現在在騎士海灣?”
“我沒這麼說。就算你的領地在他的行程目的之中,也不會是第一個。高塔使者現在應該在四葉領。”
。
。
他心中一跳,威金斯家族的領地?
“或許蒼穹之塔在那裡發現了什麼好東西。當然,也可能是使者比較喜歡四葉原野……你說,他到底是去找什麼的呢?”
提溫隨口猜測著,他自己都不相信後一個原因。南部地區是人們炎之月度假的勝地,隻是他還沒聽說過有哪個空境的大魔法師或聖騎士長需要避暑的。
不過克洛伊塔最多的是占星師,這些神秘生物與合該上火刑架的神棍不同,太陽還不至於把他們曬到脫水……除非來得是個淺海魚人。
看來女王陛下邀請特蕾西公爵議事也是因為這件事了,德威特答道:“你可以去問威金斯公爵,很抱歉我並不清楚。”
“我討厭貓。”提溫彈了彈煙灰。
德威特冷淡地說道:“那恕我無能為力了,提溫先生。我正要去探望我的寵物,相信您不會願意一起的。失陪了。”
他從一片朦朧霧氣中鑽出來,與西境公爵擦肩而過。少年深吸一口氣,覺得喉嚨裡好像灌滿了煙塵顆粒,不由得在拐角處咳嗽了兩聲。
這時他還聽得到年輕的大公對他的背影說道:“騎士海灣出現了無名者,你最好小心一些。祝你好運,赫恩王子。”
德威特腳步有一刹那失去了節奏,他沒有回頭,也什麼都沒說,表現得恍若未聞。
提溫扔掉煙頭,用鞋底碾碎了紅毯上的煙灰。他抬起頭看了一眼威金斯家族的休息室,露出了愉快的笑容。
……
經過幽暗的山林和曲折的道路,尤利爾終於站在了城堡腳下。這裡的寧靜襯托著遠方的混亂,林葉翻動有若浮浪。
頭頂傳來一聲哨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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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人?”守衛的士兵探出頭問道。
“我是諾克斯的傭兵,克洛伊塔的使者讓我來報信。”
學徒早在路上就想好了說法,這時倒也不慌。由於維克托的緣故,諾克斯傭兵團在四葉領享有特殊的地位。尤利爾不知道這一點,但他清楚埃茲先生應該是在威金斯家族掛過名的,扯傭兵團的旗總不會有錯。
反正也沒有人跳出來拆穿他的謊話,隻要進了城堡他還可以有另一套說辭。
喬伊把蒼穹之塔的信物——一枚紋章丟給了他,尤利爾把它掛在胸前,稍微注入了點魔力進去,金色的星紋上便亮起了瑩瑩光輝。
“後退一些,城門要開了。”由於提著的冰劍昭示了他神秘生物的身份,又帶著蒼穹之塔的紋章,守衛沒有猶豫就相信了尤利爾。
霜葉堡城牆到內堡還有一段距離,巡邏的騎士列隊行進,人們都在有條不紊地做自己的工作,鎧甲的碰撞聲似乎也和成了整齊的節奏。
等到學徒從寬闊的大門走進了霜葉堡時,他才為自己平生第一次享受這麼隆重的待遇而感到如墜夢中、手足冰冷。
隻是當他以為自己過了一關時,就看道路的儘頭有一名騎士頓住了腳步。對方握著一杆鐵槍,身上的鎧甲光亮如水洗,看到學徒頓時眉頭一皺:“你是諾克斯的傭兵?我怎麼沒見過你?”
尤利爾心裡預感到有些不妙,卻隻得硬著頭皮說道:“我想大人您不會見過每一個諾克斯傭兵團的成員的。”
“我當然見過。”誰料騎士一頓長槍,毫不猶豫地反駁道:“諾克斯的傭兵並不都是神秘者,但他們都是出色的冒險家——小子,你能爬幾座山?”
我被識破了?
學徒先是心頭一跳,之後才覺得這家夥硬是在雞蛋裡挑骨頭。
神秘生物有魔力的幫助,就算身體素質並不強,也沒見埃茲和喬伊整日鍛煉身體。尤利爾抬了抬手中的斬劍——這把冰之武器足有等體積的鋼鐵一般沉重,因為喬伊並非單純的為冰塊塑型,否則斬劍絕不可能展現出削鐵如泥的鋒利度來。
它是一把魔力武器。
尤利爾忽然福至心靈,意識到這八成是個試探。冒險者不是在貴族中受歡迎的職業,而貴族的家臣們也多半感到頭疼:冒險者大多是神秘生物,可不像平民那樣可以肆意嗬斥,大型的傭兵團更是如此。
顯然,這名騎士出於偏見或某種更陰暗的心理,對於學徒的借口抱有著被主觀影響而產生的懷疑。就算尤利爾真的是諾克斯的傭兵,不,或許他正是因為相信了這套說辭,才會不自覺地想要刻意阻攔。
按照學徒的計劃,這一段本不應該發生的。
然而世界上總是有一種人,他們在接觸新事物或遇到新境遇的時候,即便毫無經驗也能應對得當——
“事實上,我在爬山的時候還可以背著這柄劍。”學徒答道,既然對方是出於個人原因而站出來,那事情反而好辦了。
他竭力讓自己看起來麵色平靜,挺起胸膛讓蒼穹紋章更引人注目:“這位騎士老爺,當你們拎著手裡不染塵灰的兵器守在門前或街角的時候,冒險者已經躲藏在魔怪的巢穴旁布下陷阱了——”
騎士的表情不太好看起來:“我們履行自己的職責,這是身為騎士的高貴使命。而你們卻總是破壞規則的一方,維克托大人每天要處理不下三次有關冒險者的鬥毆事件。”
“假如你們能將多餘的精力放在正事上,冒險者的口碑就不會比商人還差了。”
看樣子事情不算嚴重。
聽到騎士的話語,尤利爾暗自鬆了口氣。他發現對方僅僅是心有不滿,還沒上升到仇恨的份上。
於是學徒不打算浪費時間,就像騎士說的那樣,他現在正事要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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