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啦……”
一團團光暈被吳族長撈起，與此同時，他身上也飄出了數團相同的光暈。
此情此景，正應了訛獸那句話……
有得便有失，舊的不去，新的不來。
“哈哈哈，老夫賺了！”
吳族長眼冒精光，忘乎所以地哈哈大笑。
“這裡麵竟然還有一位，五轉魂道菇師的記憶！”
“妙實在是太妙了，隻要再來幾個，老夫魂道宗師有望啊！”
他毫無先前沉穩的模樣，十分興奮的看向吳量。
“特使大人，這裡肯定有老夫要的仙緣！”
“富貴險中求，特使大人快快出手，將這些無相真傳全都撈起來啊！”
不對勁！
十分能有十二分不對勁！
吳量麵若寒霜，冷冷地看著吳族長這副性情大變的模樣，心中寒意漸生。
吳族長什麼脾性，他再清楚不過。
雖然不如善仁方丈那般老謀深算，但也絕非沒有腦子的愣頭青。
能修行到四轉，並且讓吳家穩坐三家龍頭的位置，吳族長絕非簡單之輩。
然而，就是這麼個精明的人物，如今卻變得如此莽撞。
為了些許無相真傳，竟然全然不顧自身丟失的記憶。
一個人最重要的東西，莫過於自身的記憶。
當一個人的記憶丟得一乾二淨，腦子裡滿是彆人的記憶，那這個人和死了又有什麼區彆？
吳量不相信以吳族長的腦子，會想不通這一點。
可如今……
“嘩啦啦！”
吳族長越撈越興奮，完全失去了身為一族之長的穩重。
他甚至不等吳量回應，便自作主張地停下了獨木舟，拚命撈取水中的光暈。
在這個過程中，他身上不斷飄出光團，丟失了各種各樣的記憶。
吳族長逐漸忘我，身上隱隱約約長出了些許白毛。
“嗬……”
吳量將這一切儘收眼底，不由得冷笑一聲。
到了此時，他哪裡還不明白，吳族長這是著了無相意誌的道了。
從第三層吞服訛獸麵皮，染上怪病，再到如今的第四層，逐漸丟失自我，化作訛獸。
這一套下來行雲流水，若非他事先有所防備，說不準如今的吳族長，便是他的下場。
不過，嚴格意義上來說，吳族長其實是被他坑了。
畢竟以吳族長謹慎的性子，若是換作他自己攻略無相傳承，定然不會如此莽撞。
吳族長之所以毫無顧忌地吃下訛獸麵皮，又肆無忌憚地登船渡河，完全是因為有他這個‘特使大人’兜底。
在吳族長眼中，吳量乃是菇仙，有他在，沒意外。
就算自己出了事，吳量也能將他救回來。
可他千算萬算，沒有算到吳量壓根不是什麼菇仙，甚至連他都不如，僅僅隻是個小小的二轉菇師。
此時此刻，彆說救他了，吳量現如今能否自保，獨善其身，都是個問題。
“無相前輩，送我離開青銅塔。”
吳量見此情況，毫不猶豫地掏出了無相令。
眼下吳族長得了失心瘋，眼中隻有所謂的傳承。
現在隻剩他一人保持清醒，獨自撐船靠岸風險太大，稍不留神便有可能丟失記憶。
甚至在這個過程中，獨木舟還很有可能會翻。
若吳量不幸落河，隻怕想走都走不了了。
“嗡——”
無相令微微一震。
吳量靜等脫離青銅塔，暫時放棄這個考驗。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他等了足足數息之久，無相令除了最開始震了一下外，毫無反應。
“吳小友，既已身處考驗，不進則退，何故畏畏縮縮？”
無相意誌的聲音姍姍來遲，響徹在吳量的腦海當中。
“你是吾看中的無相傳人，若遇事則退，日後豈能成事？”
吳量聞言，眼中寒意更甚。
無相意誌這番話看似為他考慮，實則不過是不想讓他就此離去罷了。
“吳小友，此地雖有危險，但機遇往往與危險並存。”
“剛剛那頭訛獸說得不錯，這一層確實是除了第九層以外，最富裕的地方了。”
“吳小友你看……那是什麼？”
無相意誌話音落下，河水如同煮沸了一般，劇烈翻騰。
下一刻，距離獨木舟不遠處的水下，竟然冒出了一團耀眼奪目的光暈。
這道光暈不同尋常，足有人頭大小，璀璨奪目。
吳量隻看了一眼，注意力便被它吸引了過去。
他不知為何，心中竟升起了一絲渴望，仿佛裡麵有著自己夢寐以求的什麼東西。
“吳小友，那是吾本尊所留下的真傳。”
無相意誌的聲音在吳量腦海中回蕩，帶著一種難以抗拒的誘惑。
“九層青銅塔中，其實一共隻有三道，可稱之為無相真傳的東西。”
“吳小友先前所得到的那些，所謂的無相真傳，根本上不得台麵。”
“這三道無相真傳，一道便是你眼前這團光暈，另一道則是你已得手的‘人麵無常形’。”
“至於最後一道……”
“則在第九層，也就是在吾的手中。”
吳量的呼吸逐漸變得粗重，情緒莫名變得亢奮，心中湧起一股難以抑製的渴望，亦如剛剛的吳族長。
無相意誌這幾句話下來，仿佛帶著某種魔力，比起訛獸的蠱惑還要厲害。
“吳小友，這等機緣在前，就此離去未免太過可惜。”
無相意誌的聲音，繼續在他腦海中回蕩。
“吾輩修士，與天鬥，與地鬥，退一步便是退萬步。”
“你不是想要報仇嗎？”
“拿上它，日後你會感謝吾的……”
吳量心神蕩漾，目光被那團光暈牢牢吸引。
然而，還未等他做出反應，身下的獨木舟，卻已然駛向了那團最大的光暈。
原來，就在剛剛，吳族長也看到了那團璀璨奪目的光暈。
與吳量的猶豫不決不同，吳族長早已被欲望衝昏了頭腦。
隨著他的記憶逐漸丟失，越來越多的他人記憶湧入他的腦海。
使得吳族長僅僅不到一盞茶的功夫，便成了一副精神錯亂的模樣，滿腦子隻剩下“仙緣”二字。
“仙緣！是仙緣！”
“老夫要成仙，老夫要當人上人！”
此時的吳族長神神叨叨，已然與先前判若兩人。
他麵露狠色，強行催動了陰風菇，穩住了搖搖晃晃的獨木舟，並驅使著獨木舟，迅速向著那團光暈靠近。
“拿，拿下它，給本座拿下它！”
吳量的眼睛布滿血絲，聲音沙啞，同樣不比吳族長好到哪去。
而也就在此時，第四層的青銅門扉突然一震，仿佛有人正在推動門扉。
吳量丹田中的菇毒，似是感受到了什麼，突然變得異常活躍，散發出大量黑煙。
他體內那些染上菇毒的菌菇，無不躁動不已。
這些黑煙好巧不巧，刺激到了見手青。
見手青微微一晃，躁動不已的菌菇，感受到那股恐怖的氣息，不由得安分了下來。
“我剛剛那是……”
吳量因禍得福，恢複了一絲清明。
他思緒如電，瞬間意識到了什麼。
“無相意誌貌似對訛獸，有著難以想象的影響。”
“先前的言招娣，以及如今即將淪為訛獸的吳族長，都是如此。”
“而我先前吃了一張訛獸的臉，身上同樣沾染了‘訛’。”
“我剛剛恐怕就是因此，這才被無相意誌影響了神誌。”
吳量想通了這些，心中一陣後怕。
幸好他僅僅隻吃了一頭訛獸的麵皮，受到的影響遠沒有吳族長那般誇張。
否則，即便是見手青，也未必能救得了他。
直到此時，他哪裡還不明白，為何無相意誌要將人變成訛獸。
合著是為了方便掌控，施以影響。
“我兒‘色空’，原來你在這啊……”
突然，一道熟悉的聲音從遠處傳來。
吳量心神一凜，回過神來，循聲望去。
隻見第四層的青銅門扉，突然被人推開。
渾身染血的善仁方丈，緩緩走了進來。
他掃視全場，目光第一時間便朝著吳量看了過來。
此時的他，看上去有些狼狽，渾身是血，但實際上連個傷都沒有。
他身上那些亂七八糟的血跡，無一例外全是第三層那近百頭訛獸的血。
吳量與吳族長給後人設下的絆子，竟絲毫沒能奈何得了善仁方丈。
與此同時，吳量還在善仁方丈身後，看到了言王兩位族長，以及言無信的身影。
“怎麼這麼快？”
吳量見此一幕，忍不住蹙緊了眉頭。
他對於善仁方丈等人的到來，並沒有感到特彆意外。
畢竟，這一切早在他的意料之中。
隻是他沒想到，方丈的反應速度，竟然會如此之快。
這才不到一天的功夫，竟然直接拿下了言王兩家，並且還找到了這裡。
“‘色空’，你這孩子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
善仁方丈慈眉善目，語氣溫和。
“言小友說三層的訛獸，需要擊碎石像才會被喚醒。”
“結果老衲一進去，便遇到了百餘頭訛獸，想來是‘色空’你的手筆吧？”
善仁方丈嘴上說得雲淡風輕。
不過任誰也知道，直麵百餘頭訛獸到底有多凶險。
若是換作吳族長，隻怕早已死了不知多少遍。
不過，善仁方丈畢竟是善仁方丈。
他對付訛獸的時候，吳量還在玩泥巴。
方丈深知訛獸的能耐，知己知彼，拿捏一群失去理智的訛獸，自然不在話下。
更何況，他還有兩位四轉菇師相助。
“方丈，那小子把唯一的船乘走了！”
“這裡的水有古怪，會讓人遺忘記憶，而且還會影響菌菇的催動。”
王族長不知何時跑到了岸邊，擒住了那頭攪風攪雨的訛獸，問出了這層考驗的規則。
他掐著訛獸的脖子，回頭衝著善仁方丈喊道。
“無妨。”
善仁方丈聞言，對此並不在意。
他走至岸邊，強行催動了菌菇。
下一刻，善仁方丈手中突然出現了一根竹竿，並將之扔到了水麵上。
他身形一動，腳踏竹竿，破浪而行，浪花不沾身。
此乃佛門七十二絕技，同樣根據大日天尊的故事，所開創的殺招……
一葦渡江！
吳量眼見方丈不受影響，竟然還有這等手段渡河，頓時麵色一沉。
恰在此時，沉迷於仙緣的吳族長，突然大叫出聲。
“哈哈哈！特使大人，老夫拿到了！”
“仙緣，這是仙緣啊！”
吳族長渾然不知發生了什麼，此時的他眼中隻有傳承。
就在剛剛，吳量的注意力全都放在善仁方丈身上時……
吳族長早已將船劃到了，那團璀璨光暈附近並將之一把撈了出來。
此時此刻，他高舉那團璀璨光暈，臉上滿是欣喜若狂之色。
吳族長高亢的聲音，傳到了善仁方丈等人耳中。
“仙緣？”
這一刻，眾人麵色不由得一變，下意識朝著吳族長望了過去。
“方丈，我也來助你！”
王族長見到有仙緣，眼前頓時一亮，甚至不再顧忌所謂的忘鄉河，強行催動菌菇。
他腳下一踏，便升起一座土橋，朝著吳量這邊蔓延而來。
言族長同樣不甘示弱，口中一邊說著要來助方丈一臂之力，一邊掏出了一顆形如紙鶴的菌菇。
不過這並非用於傳信的紙鶴菇，而是用於載人的三轉信道菌菇……千紙鶴。
千紙鶴迎風便漲，載著言族長與言無信，同樣朝著吳量這邊飛來。
吳量見此一幕，麵色陰沉如水。
“特使大人，此等仙緣，來之不易啊！”
“老夫能有今日，少不了特使大人成全。”
“日後你我天上相聚，老夫定要好好款待特使大人，啊哈哈……”
一旁的吳族長還在大呼小叫，忘乎所以。
“什麼仙緣不仙緣，我看你像仙緣！”
吳量頓感聒噪，心煩意亂之下，忍無可忍，衝著吳族長的腰子就是一腳。
吳族長壓根沒有料到，自己敬重的特使大人竟然會突然給自己一腳。
隻聽“撲通”一聲！
吳量一腳下去，當場便將吳族長踹進了忘鄉河。
璀璨奪目的光暈，順勢掉落水麵。
而隨著吳族長落河，原本搖搖晃晃的獨木舟，終於變得輕盈平穩。
“自作孽不可活……”
吳量猶豫了一下，隨即順手將璀璨光暈撈了出來。
不過他的某一段記憶，也因此化作光團，沉入了忘鄉河。
吳量沒有時間去想，自己到底丟了哪一段記憶。
眼見方丈等人來勢洶洶，他連忙撐船朝著岸邊而去。
少了吳族長這個累贅，獨木舟劃得飛快。
幸好吳量與吳族長，此時距離岸邊，已然近在咫尺。
不到片刻功夫，他便靠了岸。
而此時此刻，速度最快的善仁方丈，才剛剛來到吳族長打撈璀璨光暈的地方。
吳量跳下船，一腳踹開了通往第五層的青銅門扉。
“方丈，孩兒先走一步。”
他丟下這句話後，便帶著璀璨光暈，關上門扉，逃之夭夭。
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嗬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