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秀珠站在寢宮臥室的銅鏡前,精心梳理著自己的發髻。她的手指雖靈活,卻總覺得少了那份曾經在姐姐白秀玉教導下的篤定。
踏入這皇宮已有好些年頭了,可麵對複雜的局勢,她始終難以做到如臂指使,那種把控全局的自信,仿佛被一層無形的紗幕遮擋著。
“皇後娘娘,陛下該下朝了,咱們也該準備著些。”貼身宮女輕聲提醒道。
白秀珠微微點頭,眼中閃過一絲堅定。今日,她要為牛軍一事向周進求情。
牛軍是她姐姐白秀玉的丈夫,也是她白秀珠這一係的重要成員,是她們邢州白氏家族不多的能夠予以信重之人,他前往蜀地任職已有多年,按道理也該回到金陵了。
不多時,周進邁著穩健的步伐走進寢宮。他身著明黃龍袍,神色間帶著幾分朝堂議事的疲憊。
白秀珠盈盈下拜,嬌聲說道:“陛下,臣妾今日有一事相求。”
周進抬手示意她起身,微笑道:“皇後但說無妨。”
白秀珠輕咬下唇,眼中泛起一絲淚光:“陛下,牛軍將軍在蜀地多年,兢兢業業,勞苦功高。如今他一家老小偏居西南,親戚之間也逐漸斷了來往,多有不便,臣妾因此懇請陛下將他調回金陵。”
周進聽後,微微皺眉,沉思片刻後說道:“牛軍的功績朕自然知曉,調他回來,倒也在理。”
白秀珠心中一喜,連忙謝恩。
然而,事情並未如白秀珠想象的那般順利。周進的旨意傳到內閣時,卻遭到了西宮皇後張詩韻一係的阻攔。
內閣會議上,氣氛劍拔弩張。某位大臣站出來,義正言辭地說道:“牛軍雖有功勞,但蜀地局勢複雜,他此時回來,恐對蜀地政務不利。況且,朝堂用人,當以大局為重,不能因後宮一言而輕易調動。”
此言一出,支持張詩韻一係的大臣紛紛附和。
消息傳到白秀珠耳中,她又氣又急。她深知,這是西宮皇後張詩韻一係在故意刁難。若是姐姐白秀玉還在,必定能想出周全之策。可如今,她隻能獨自麵對這困境。
白秀珠思來想去,決定再次向周進求助。
這日,周進處理完政務,回到養心殿。白秀珠早已備好他最愛喝的茶,滿臉委屈地迎上去:“陛下,臣妾聽說內閣會議阻攔牛軍將軍回京一事,臣妾實在想不明白,牛軍將軍一心為國,為何不能回來與親人團聚?難道臣妾為他說句話,就成了擾亂朝堂嗎?”說著,眼淚撲簌簌地落了下來。
周進見她如此傷心,心中不免憐惜。他輕輕摟住白秀珠,安慰道:“皇後莫要傷心,此事朕自有主張。牛軍為朝廷效力多年,調他回京是應該的。內閣和議政院那邊,朕會去處理。”
第二日,周進在朝堂上,態度堅決地表示要將牛軍調回金陵。他看著那些反對的大臣,沉聲道:“牛軍在蜀地的貢獻有目共睹,如今他勞苦功高,朕作為君主,不能視而不見。至於蜀地政務,朕自會安排妥當。”
在周進的強硬態度下,大臣們雖心有不甘,但也不敢再公然反對。
就這樣,牛軍終於回到了金陵,在兵部掛了一個裝備司郎中的閒職,他的妻子白秀玉,也終於可以時常進宮,給皇後白秀珠出謀劃策了。
然而,牛軍一事雖得到解決,卻如同一顆投入平靜湖麵的石子,激起了層層漣漪。金陵新民朝廷的兩宮之爭,自此走向公開化。
張詩韻得知此事後,心中對白秀珠一係不免有些怨恨。而白秀珠這邊,也深知自己與張詩韻的矛盾已經徹底激化。
她開始更加謹慎地行事,努力在周進麵前展現自己的溫柔賢淑,同時也暗中留意張詩韻的一舉一動。她明白,這場沒有硝煙的戰爭,才剛剛開始。
隨著時間的推移,兩宮之爭愈發激烈。張詩韻不斷在朝堂上拉攏大臣,擴充自己的勢力;白秀珠則憑借著周進的寵愛,在後宮中穩固自己的地位。
而周進,看著自己的後宮和朝堂因為這兩位女子而變得暗流湧動,心中也頗為無奈。他一方麵寵愛白秀珠,另一方麵又不能忽視張詩韻背後的勢力。在這場微妙的平衡中,金陵新民朝廷的未來,似乎也變得撲朔迷離起來。
這一日,周進前往金陵政法學堂,參加該學堂高級官員進修班的結業典禮。陪同人員有內閣首輔張安世、議政院院長穆濟倫等人。
這幾年,朝堂人事有不少變化。除了王允老大人因年齡原因請辭之外,議政院院長一職也是輪流坐莊,柳芳、韓老三、白俊傑等人都臨時代理過,現如今暫由穆濟倫執掌。
議政院院長的頻繁變動,使得內閣首輔張安世所推行的一係列政策措施,少了許多掣肘,這一切,顯然是出自新民帝周進的暗中謀劃了。
陽光毫無保留地傾灑在金陵政法學堂的琉璃瓦上,折射出耀眼的光芒,仿佛為這莊嚴的建築披上了一層神聖的金紗。學堂內張燈結彩,處處洋溢著喜慶的氛圍,一場特殊的結業典禮即將在此舉行。
周進身著一襲黑色華服,上麵用金線精心繡製的五爪金龍栩栩如生,仿佛隨時都會騰空而起。他頭戴冕旒,沉穩地坐在主位上,目光掃視著台下的人群。
台下,曾經叱吒風雲的人物如今都身著整齊的學員服,神色恭敬。其中,曾經的西王張敬軒身形魁梧,臉上一道猙獰的傷疤在陽光的映照下愈發顯得可怖,即便身著學堂服飾,也難掩那股子肅殺之氣;闖王李鴻基則身形矯健,眼神中透著曆經滄桑後的沉穩與內斂;宋康年身材清瘦,一雙眼睛卻靈動異常,不時打量著周圍的一切。
對於一般學員的結業典禮,周進自然不會屈尊親臨。但這一期結業學員的身份太過特殊,他們曾經都是能攪動天下風雲的豪傑。自從他們決意投效金陵新民朝廷後,周進就陷入了深深的思索。
殺之,恐落得個殺降的千古罵名;用之,又難以全然放心。於是,將他們送往新成立的金陵各大學堂輪番進修,成了周進削弱他們影響力的絕妙手段。
時光匆匆,數年過去,這些豪傑原有的舊部,在朝廷的巧妙安排下,要麼解甲歸田,過上了男耕女織的平凡生活;要麼被調往外地擔任中下級武將,散落各方,再難凝聚成一股強大的力量。
看著眼前這一切,周進心中暗自滿意,這些曾經讓他夜不能寐的隱患,如今已如散沙一般,不足為懼。
結業典禮在莊重的禮樂聲中正式開始。學堂的負責人走上台,先是對學員們數年的學習成果進行了總結彙報,言辭間滿是讚譽。
隨後,便是學員代表發言。
李鴻基作為代表走上台,他身姿挺拔,聲音洪亮:“承蒙陛下與學堂諸位先生的教導,數年學習,讓我等明白了治國安邦之理。往昔我們隻知武力征伐,如今方知,唯有以民為本,以法為綱,才能真正成就太平盛世。今後,我等定當為朝廷效力,肝腦塗地,在所不辭。”台下眾人紛紛點頭,掌聲雷動。
周進站起身來,緩緩走向台前,目光掃視著台下眾人,聲音低沉而有力:“諸位,今日你們結業,標誌著一段新征程的開始。過去,你們在戰場上縱橫馳騁,威名遠揚;如今,希望你們能將所學,運用到為百姓謀福祉、為國家圖昌盛的事業中。國家的繁榮,離不開你們的努力,朕期待著你們能創造出一番新的天地。”
他的話語如同一股暖流,流淌在每一位學員的心中,不少人眼中閃爍著激動的光芒,暗暗發誓要在新的崗位上大展宏圖。
典禮結束後,周進吩咐侍從,單獨約見李鴻基。
在學堂的一間幽靜的書房內,李鴻基恭敬地站在周進麵前,垂手而立。周進看著他,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有欣賞,也有一絲警惕。
“李鴻基,你可知朕今日為何單獨見你?”周進緩緩開口。
李鴻基連忙跪地,說道:“陛下厚愛,臣惶恐。臣猜想,陛下定是對臣今後的任用有所安排。”
周進微微點頭,說道:“不錯,當初你投降之時,開出蜀地一府之地的條件,朕今日便打算任命你為敘州知府。希望你能在那一方土地上,造福百姓,莫要辜負朕的期望。”
李鴻基心中一暖,重重地磕了個頭,說道:“陛下大恩,臣必當殫精竭慮,治理好敘州,若有違此誓,天打雷劈。”
周進揮了揮手,示意他起身,說道:“起來吧,好好乾。”
而對於張敬軒,周進連見都懶得見他。在周進眼中,張敬軒生性殘暴,喜歡殺人,實在難登大雅之堂。
思量再三,周進決定把他分配到刑部天牢,擔任行刑隊領隊,也就是劊子手頭目。
在周進看來,這是對張敬軒最好的安排,既能讓他有個差事,又能讓他一輩子沉淪下潦,再無出頭之日。
當這個消息傳到張敬軒耳中時,他的臉色瞬間變得鐵青,雙手緊緊握拳,指關節泛白。但他深知,如今自己寄人籬下,隻能咬碎牙齒往肚子裡咽,默默接受了這個安排。
至於宋康年,周進覺得他略有幾分機智,但也不能輕易委以重任。
思量一番後,周進決定把他打發到寶島巡撫衙門,在張詩興手下做一名小吏。先讓他在基層好好磨練,觀察一段時間,再看是否有必要提拔他。
宋康年得知這個消息後,心中雖有些失落,但他也明白,這或許是自己重新崛起的機會,於是便打算收拾行囊,以最快速度踏上前往寶島的路途。
處理完這一切,周進乘坐著華麗的馬車,在侍衛們的簇擁下返回皇宮。馬車緩緩行駛在金陵城的石板路上,發出“噠噠”的聲響。周進靠在柔軟的靠墊上,心中暗自得意。
他自認為對張敬軒、李鴻基、宋康年等人的處理,堪稱老謀深算。既沒有背負殺降的惡名,又成功化解了潛在的隱患,可謂一舉兩得。
然而,就在周進沉浸在自己的得意之中時,內閣首輔張安世騎著馬靠近馬車,輕聲說道:“陛下,臣有一事,不知當講不當講。”
周進微微皺眉,說道:“首輔大人但說無妨。”
張安世猶豫了一下,說道:“陛下,請恕我直言。如今兩宮之爭愈演愈烈,已經嚴重影響到了朝廷的穩定。朝堂之上,大臣們也因此分成兩派,互相傾軋。長此以往,恐對國家不利,陛下該想出一個妥善的解決辦法了。”
周進的臉色瞬間變得凝重起來,他靠在靠墊上,閉上眼睛,陷入了沉思。
兩宮之爭,這確實是他心中的一塊心病。年輕時候,他兼祧並娶,本以為是一段佳話,沒想到卻給自己留下了如此棘手的難題。
白秀珠溫婉動人,深得他的寵愛;而張詩韻出身名門,背後有著強大的家族勢力支持。兩人在後宮明爭暗鬥,如今更是將戰火蔓延到了朝堂之上。
周進想起前段時間,因為一項朝廷政策的製定,支持白秀珠的大臣和支持張詩韻的大臣在朝堂上爭論得麵紅耳赤,甚至差點動起手來。而他夾在中間,既要安撫白秀珠,又要顧忌張詩韻背後的勢力,著實頭疼不已。
“這都是朕年輕時欠下的風流債啊,如今卻要朕來償還。”周進喃喃自語道。
張安世在一旁,也隻能無奈地歎了口氣。他深知陛下的難處,但作為內閣首輔,他必須提醒陛下,這已經是一個迫在眉睫的問題。
回到皇宮後,周進獨自一人來到禦花園。此時正值春季,園內百花盛開,爭奇鬥豔。
但周進卻無心欣賞這美景,他在湖邊的亭子裡坐下,望著平靜的湖麵,心中思緒萬千。
他想到了一個又一個辦法,但又都一一否定。若是偏袒白秀珠,張詩韻背後的勢力必定不會善罷甘休;若是打壓白秀珠,他又實在不忍心。而且,無論怎麼做,都可能會引發朝堂的動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