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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在外而安 第349章 殺人立威()(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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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平城中徐府。

作為一家之主,工部堂官徐大人被宣召入宮,都已經兩天了,卻一直沒能回來。

即便府中諸人再怎麼心大,也意識到了情況不妙。徐大人房中那些貌美婦人,有一些便開始在暗地裡收拾行李,隻等尋找一個機會溜之大吉。

還有個彆婦人,都沒向徐夫人請示,便吩咐仆人外出租賃幾輛馬車,進來幫助她托運行李。

她們之所以如此大膽,還得感謝當年周進所發起的“吾兒生母,永不為奴”運動,自打替徐大人生下了孩子,便能恢複自由之身。

現在眼見徐大人自身難保,整個徐府也即將樹倒猢猻散,她們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對於這種情況,徐夫人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雖然這些侍妾,一點兒情誼都不講,令人感到心寒。

但反過來說,她們說開溜就開溜,將各自生下的孩子一並帶走,在一定程度上,也能避免整個徐府的覆巢之憂,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但是很可惜,徐家所在的這條街道,居然被錦衣府的人給封住了,這些不安分的婦人,一個都沒能跑出去。

就在整個徐府一片雞飛狗跳之中,門房管事突然臉色發白地闖入進來,向徐夫人稟報道,“錦衣府堂官趙全老爺帶領好幾位司官,前來拜望。奴才要取職名來回複,趙老爺卻說道‘我們至交友好,不用這些虛禮。’一麵就下轎來,徑直走進來了。請夫人委派家中哪位爺們趕快迎接去。”

徐夫人眼淚汪汪地說道,“老爺不在家,大公子又在外地任職,其他幾位少爺都是姨娘所生,打小就沒有見過什麼世麵,怎麼能經得起這樣的大風波。”

她徐夫人倒是交遊廣闊,但她作為一個內宅婦人,徐家和錦衣府堂官趙全一家又沒有建立那種通家之好的關係,也不便拋頭露麵啊。

徐夫人還在想著心思,門房管事不禁催促說“既然這幾位小公子少不更事,便請夫人快去罷,再想一回,人家都進門了。”

正說著,隻見內院看門丫鬟又報進來說“趙老爺已闖進內院了。”

徐夫人此時也顧不上男女之大防,隻能搶步接去,但見趙堂官滿臉笑容,一開始並沒有多說什麼,而是直接走進客廳之中。

趙堂官身後還跟著五六位司官,有人看著滿臉嚴肅,也有人看著笑意盈盈,但卻沒有一個人開口說話。

徐夫人心裡七上八下,像是吊了一隻水葫蘆一般搖來晃去,隻得先躬身行禮,請錦衣府堂官趙全及諸位司官上座。

聞訊趕來的諸位管家也有認得趙堂官的,見他仰著臉不大理人,隻拉著徐家小少爺的手,笑著說了幾句噓寒問暖的話。

而他身邊幾位司官,眼睛珠子卻瞅著徐夫人身後那幾名長相出挑的貌美侍妾,目光在她們的臉蛋和身材上打轉。

那位看上去最年輕的錦衣府司官,甚至還伸出左手,在劉二十六姨娘的纖細腰肢上摸了一把,露出了一抹曖昧不明的微笑。

劉二十六姨娘嚇得大叫一聲,往後退了好幾步,這才堪堪立住腳跟。

劉二十六姨娘來自廣陵,號稱“江南第一瘦馬”,一直頗得徐大人的歡心。這位年輕的錦衣府司官連劉二十六姨娘都敢招惹,這說明了什麼?

到了這時候,眾人即便再蠢笨,也都發覺情況不妙,有趁亂躲進裡間屋裡的,也有神情癡呆垂手侍立的,全無往日裡那股仗勢欺人的囂張氣勢了。

徐夫人強自鎮定,正要帶笑敘話,隻見仆人慌張報道“刑部堂官周大人到了。”

徐夫人慌忙去接,已見周少儒大人進來。

趙堂官搶上去問了安,便說道,“周大人既已到,隨來各位司官就該帶領衙役把守徐家前後門。”諸位司官應了一聲,連忙各自離去。

很快,從外麵闖進來無數衙役,把守大小房門,合宅上下人等一步不能亂走。

徐夫人知事不好,嚇得麵如土色,渾身打顫。

但有道是,“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當在此時,她也無計可施,隻得帶領諸人跪了下來,準備迎接聖旨。

周少儒大人伸出雙手,在空氣中虛扶了一下,笑嘻嘻地說道“無事不敢輕造,有奉旨交辦事件,要徐老夫人帶領家中子女接旨,宅中下人可以在外聽候。”

趙堂官便轉過一副臉來,向周少儒說道“請大人宣旨意,大家就好動手。”隨著趙全走進來的這些衙役聽後,立馬神情一振,一個個擼起袖子,隻待旨意下達之後,便可以立即動手,發上一筆小財。

周少儒緩慢地說道“周某奉旨,帶領錦衣府趙全來查看工部堂官徐大人家產。”

徐夫人等聽見,俱俯伏在地,廳內頓時鴉雀無聲。

周少儒便站在大廳中央朗聲說道“有旨意內閣學士、工部尚書徐某上下其手,中飽私囊,貪汙受賄,權色交易,辜負朕恩,有忝祖德,著革去其本兼職務,抄家問斬。欽此。”

隨後,趙堂官也連聲叫嚷道,“拿下徐夫人及諸位姨娘、少爺和小姐,其餘皆嚴加看守。”

可憐徐夫人,養尊處優一輩子,到頭來成為了階下之囚。

工部堂官徐大人名下三十餘名貌美侍妾,十餘位庶子、庶女,此時也都像豬狗一般被捆綁起來,塞到了後麵廂房之中。

趙堂官更是不辭辛勞,親自率領一幫心腹之人,連同數十名衙役,分頭按房,抄查登賬。

吵吵嚷嚷之際,先前那位最年輕的錦衣府司官,卻突然闖入後麵某間廂房內,將風姿綽約的劉二十六姨娘攔腰抱起,去了隔壁某間耳房之中。

有人大喊道,“胡司官,你現在不出力,到時候分銀子,可就要減少你那一成份額了。”

原來這位年輕司官姓胡。胡司官一邊掩上耳房小門,一邊爽朗地笑道,“無妨,無妨,屆時隻需要將劉姨娘便宜發賣給我即可。”

“這個沒出息的狗東西。”趙堂官笑罵了一句,卻也不太在意。

刑部堂官周少儒目睹這般情景,有些不忍地搖了搖頭,但終究也沒有多說什麼。

稍後偵稽、審訊、財物清點諸事,他還得仰仗錦衣府堂官趙全大人的緊密配合,總不能因為一些有傷風化的小節,就和錦衣府那邊的人公然翻臉吧?

大約兩個時辰之後,錦衣府某司官向周少儒、趙全二位大人稟報財貨查抄情況,“赤金首飾共兩百零六件,各色珠寶兩盒,珍珠三十餘掛,金盤、金碗、金搶碗、金湯匙共一百二十三隻,銀大碗、銀盤、銀酒杯共三百二十九個,其餘金銀頭麵、擺件、飾品共四百零八個。各類珍貴皮毛四百七十八張,華麗綢緞、布匹一千三百九十一捆,葛布一百一十一捆,各色皮衣二百六十二件,新舊衣裳一千六百二十餘件。玉玩、鐘表一百二十六件,朝珠二百二十二掛。現銀二十八萬三千七百六十二兩、大小金條三千三百八十二兩、銅錢十三萬零三千餘吊。其餘房地契紙、家人文書、名人字畫之類亦俱封裹裝箱,一一登記在冊。”

周少儒早就知道徐大人身價不菲,但他卻沒有料到,徐家人的身價竟然如此不菲,這些財貨累計起來,哪怕值不了上百萬兩銀子,卻也差不了多少吧。

“這可真是徐家跌倒,今上吃飽啊。”周少儒撚須微笑道。

將工部堂官徐大人抄家問斬,這個主意是他周少儒向今上提議的,如今片刻功夫,便抄沒了將近上百萬兩銀子,足夠關寧大軍開撥,向女真諸部宣戰了吧。

這時候,錦衣府堂官趙全笑道,“徐夫人以下諸多子女,考慮到徐大人曾任朝廷一品大員的尊嚴,可做流放處理。徐大人房中諸位姨娘、奴婢,也應當交由樂坊司發賣。唯獨徐家宅院之中的這些粗苯家具、瓷器,不好搬抬也就罷了,還賣不出什麼好價錢,便讓今天辛苦了的這些衙役們,各自分上一些,也算是對他們辛苦一場的獎勵吧。”

“也行。”周少儒痛快地答應道,他心中一清二楚,錦衣府的這些人雁過拔毛,肯定收藏了不少好東西,需要經由這些粗苯家具、瓷器做掩護,才好挪移出去,以免被人發現出來。

但與此同時,周少儒也明白,水至清則無魚。要是跟著他來抄家,一丁點兒好處都得不到,他以後怕是使喚不了錦衣府的這些驕兵悍將了。

周少儒現為刑部侍郎,雖然也是刑部少數幾位堂官之一,但要做到刑部尚書這個職位,還需得錦衣府的高度配合才行啊。

徐夫人跪在堂下冷眼旁觀,看著周少儒、趙全等人一副喜笑顏開的模樣,不由心如死灰。

“娘,娘……”徐夫人身旁,劉二十六姨娘所生下的那個兒子,才僅有六歲不到,他看到自己的母親被胡司官所淩辱,恨得咬牙切齒。

“總有一天,我要殺了你,我一定要殺了你……”如果說以前,他還懵懵懂懂,一片天真爛漫的話,但現在,他心裡麵被灌輸了滿腔仇恨,隻希望自己早一點長大成人,將胡司官淩遲處死。

但他身旁的徐夫人,卻小聲警告他說,“你切莫大聲。你姨娘忍辱負重,就是為了爭取讓你免於流放,你若是這麼早就將恨意暴露出來,小心人家當場結果了你,你姨娘也就白白地犧牲了。”

他這才停止了抽泣,但他的兩隻手,卻已經深深地掐在地磚縫隙之中,顯然是隱忍到了極點。

徐夫人心力憔悴之際,還得照管著十餘位庶子、庶女,好在錦衣府的人離去之後,徐家宅院由刑部堂官周少儒大人的手下負責監管。

周少儒讓手下人仔細盯著,嚴防徐夫人及諸位庶子、庶女上吊自殺,並按時提供餐食和飲水,不要讓他們忍饑挨餓。

但還是有個彆衙役,膽大包天,借著送飯送水的機會,在那些年齡稍大一些的庶女身上吃豆腐,嚇得她們花容失色。

徐夫人曾受封一品夫人,因為刑不上大夫,也就沒有人膽敢對她進行搜身。這個時候,為了保住諸位庶子、庶女的清白和性命,徐夫人也將自己頭上的一支銀釵和手腕上的兩隻金戒指,偷偷地塞到了負責監管他們的某個頭目手中,以此獲得了他的保護。

至於她手腕上的兩個金手鐲,她則藏在身上,沒有取出來使用。等到朝廷下令將他們一行人流放時,這兩個金手鐲便是她最後的本錢了,可不能輕易動用啊。

好在朝廷亟需要徐大人家中資財,用於遼東戰事,對於徐大人貪腐一案的最終處理,很快就按照抄家問斬的思路,逐步實施了。

徐大人在菜市口斬首的那一日,天上下著蒙蒙細雨,溫度極低。

人們得到消息,自四麵八方彙聚而來,將菜市口圍得水泄不通,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複雜的情緒——有憤慨、有憐憫、有冷漠,還有難以言喻的唏噓。

是啊,曾經不可仰望的工部堂官徐大人,被朝廷抄家問斬,徐大人在外地任職的大兒子,據說也被錦衣府拘押進京。

徐家後宅之中,那三十多名貌美婦人,除了極少數被錦衣府司官瓜分之外,其他婦人都被賣到了樂坊司,以賣笑為生,供千人騎萬人乘,這真是繁華落儘,滿目凋零啊。

圍觀看客們或站立,或踮腳,目光緊緊鎖住那座行刑高台。空氣仿佛凝固,隻有遠處偶爾傳來的幾聲鴉鳴,才打破了這份死寂。

徐大人被押解至刑場,他的步伐沉重而緩慢,每一步都似乎承載著千斤重量。他的麵容儘顯憔悴,似乎一下子老去了二十歲。

隨著監斬官周少儒大人的一聲令下,刀光一閃,徐大人的生命便永遠定格在了這一刻。

“好。”有人拍掌叫好道。

緊接著,人群中爆發出一陣陣驚呼與歎息聲,有人掩麵而泣,有人怒目圓睜,更多的人則是沉默不語,心中五味雜陳。

而受到恩準,前來給徐大人送行的徐夫人,看著丈夫的項上人頭,撲通一聲,滾落在地,不禁淚流滿麵。

她小聲抽泣著,在旁人的議論聲中,嚶嚶嗚嗚地哭泣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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