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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周進將家中婦孺,全部送到了數百裡之外的白家莊,然後把其他豪門大戶都圈禁在北平城中,這不是擺明了欺負人嗎?
周進便解釋道,“這絕對是汙蔑,我最喜愛的貴妾王熙鳳,肚子裡還懷著孩子,一直住在本人名下,位於桃花巷的那處宅子裡,諸位大人若是不相信,可以隨同我前去查看?”
諸位王公大臣麵麵相覷,這是查看不查看的事情嗎?她王熙鳳,落地的鳳凰不如雞,現如今不過是一個小妾而已,哪怕肚子裡懷著孩子,頂多也就是一個庶子,你周進未必就會把她王熙鳳放在眼裡。
但諸位王公大臣卻終究不好明言,說出王熙鳳身份卑賤、不值得重視之類話語,畢竟是已故內閣次輔王子騰的親侄女兒,這種話說出來,不是平白無故地得罪人嗎?
王子騰死後,王家人一落千丈,但大家曾經同朝為官,也沒有必要把王家人貶低得一文不值,好歹也要給自己積攢一些人品不是?
儘管如此,諸位大人的公開詰難,還是引起了在場許多人的共鳴。連今上和忠順王都在暗地裡點了點頭,埋怨周進這廝沒有擔當,不曾在第一時間向朝廷彙報此事。
你周進要是早些提出來,大家都聽從了你的建議,是不是便可以更加從容一些,比如說所有皇室成員,便能集體轉移到香山彆院避暑,從而完美地躲過這次疫情的負麵影響?
周進嘴巴上當然是承認錯誤的,說自己也是駭怕,一時間忘記了,但他心裡卻說道,“我又不是傻?自古以來,第一個吹哨子的人,能有一個什麼好結果?疫情形勢不明朗時,我但凡第一個提出北平發生疫情,到時候引發城中騷亂,不僅沒有人念我的好,反而會說我故意造謠,拿我祭旗。這種事情,我打死都不會乾?”
好在今上和忠順王都知道事情的輕重緩急,也知道現在不是較這個真的時候,便主張道,“已經出城的人,就不用再討論了。你們諸位王公大臣,這些天也在斷斷續續將家裡人安置在城外田莊,誰也不要說誰。不過從此刻起,北平正式封閉,按照鬆江伯的意見,實施什麼網格化管理。”
“若是有人不服從管理,又該當如何?”周進進一步追問道。
今上思忖了一會兒,便取來一柄尚方寶劍,賜予順天府尹王允大人,準許其在必要的時候,斬殺任何不服從管理者。
按照周進的提議,順天府尹王允大人是即將成立的北平城中防疫工作大組組長,全權負責此事,鬆江伯周進、錦鄉伯韓老三作為工作大組副組長,協助辦理此事。
今上將尚方寶劍賜予順天府尹王允,既是一種巨大的榮耀,也意味著一種天大的責任,若是應對疫情不力,他們三人怕是吃不了兜著走。
朝會結束後,王允大人心事重重,帶著周進和韓老三回到順天府衙門,他坐在辦公室內,和韓老三大眼瞪小眼,感覺完全沒有頭緒。
“府尹大人,事不宜遲。請您迅速出麵組建工作大組,分派任務,將各項工作落實下來。”周進建議道。
“好好好,就依你所言,以順天府衙門為基本班底,組建北平城中防疫工作大組。”王允大人應允道。
工作大組下設流調小組、消毒小組、宣傳教育小組、後勤保障小組、治安小組。
按照周進在上一世的經驗,工作大組下麵還應當設立一個檢驗小組,負責病例核查、樣品采集、向上級送樣等工作。
但在紅樓世界之中,哪裡還講究這些?隻要病症相同,符合鼠疫症狀,那就登記在冊,按照既定辦法相機處理就是了,哪裡需要這般反複查驗?
順天府治中趙光南大人擔任後勤保障小組組長,順天府學訓導傅檢擔任宣傳教育小組組長。其他各位小組組長,也都是順天府衙門的一些資深官員。
為了工作開展方便,還邀請了一些六部司官、京營將領擔任各個小組副組長,如戶部主事魏東寧大人便受邀擔任後勤保障小組副組長,京營指揮韓奇擔任治安小組副組長。
反正天大的責任都在王允、周進、韓奇三人頭上,小組組長也好,小組副組長也罷,不過是領命行事,出一份微薄之力,屆時分潤一份功勞,諸人的積極性還是比較高的。
比如說魏東寧,便以王允這位工作大組組長的名義,第一時間征收了城內所有糧油商鋪的米麵糧油,實行統購統銷之策,以半個月前的糧油市場價,對這批糧油產品全部收購,至於賣給民眾的糧油價格,那就另當彆論了。
周進都已經給魏東寧暗示過了,事情若是做的好,能從中賺取數十萬甚至上百萬兩銀子,緩解朝廷財務虧空,他魏東寧便是最大的有功之臣,不要說升任戶部郎中了,直接一步到位,晉升為戶部堂官也有可能。
魏東寧粗略地預估一下,發現這是一筆穩賺不賠的好買賣,打著疫情防控的旗號,發一筆災難財,雖然良心上過不去,但隻要不餓死人,他魏東寧還是今上眼中的一個能臣嘛。
韓奇作為治安小組副組長,也表現最為積極。他將愛妾瑪麗安置在了外城一處小巷子裡,本想著現在疫情來了,接到錦鄉伯府,受到感染的可能性更小一些。
但家中長輩不允許,他老婆侯暢也堅決反對,這事兒便耽擱下來了。
現在周進提議在北平城中實行網格化管理,這個小巷子裡的人,不能到那個小巷子裡去,自然能大大地提高瑪麗、韓異母女倆的生存幾率。
小街小巷實行網格化管理比較容易,他韓奇是錦鄉伯府世子,五品雲騎都尉,又是京營指揮,一道命令傳下去,誰也不能走出街巷一步,便真沒有人走出街巷一步。
但那些豪門貴族之家,便沒有那麼好說話了。
順天府衙早就貼出了告示,言道城門緊閉,所有人都不允許出城,但偏偏有一些人家不聽從指揮,試圖強行闖關,躲到城外田莊裡去。
比如說,世襲一等公爵、前任刑部尚書高煥。
高煥引咎辭職以後,自知他年齡大了,在仕途起複上希望不大,便轉而沉湎於女色,追求逍遙長生之道。
他尤其貪生怕死,聽說北平城中發生了疫情,便第一時間緊閉了西寧郡王府。
他都不等彆人來圈禁他,他倒是自己先把自己給圈禁了。
但是,隨著城中的鼠疫病例越來越多,傳言也越來越恐怖。
有人說這種病,隻需要看一眼死老鼠,就有可能會染病,也有人說,隻要和病人處在十丈遠的範圍之內,便無一人能幸免。
高煥看著簇擁在自己身邊的那些貌美婦人,既舍不得她們的一身細皮嫩肉,又擔心她們會把自己給傳染上,不禁左右為難。
他身旁那位老管家,也害怕得要死,勸說他早一些搬到城外田莊,那裡人煙稀少,空氣新鮮,隻要在進入田莊的那條小路上攔卡設防,保證不會再受疫情影響。
高煥也覺得自己的反應稍微慢了一些。看人家鬆江伯周進,早在幾天之前就帶著全家人出城,這廝年紀輕輕,卻比老年人還怕死,真是丟人現眼。
罵了一通周進之後,高煥便想著,自己也應該當機立斷,火速出城了,要不然被感染上鼠疫,一命嗚呼之後,還怎麼享受這些貌美夫人的精心服侍呢?
高煥帶著西寧郡王府大隊人馬,連續衝闖了三道關卡,若有人敢攔阻,他便吩咐王府家丁徑直上前,和對方拚個你死我活。
憑借這種蠻橫作風,高煥一行人至正陽門時,才被坐鎮在此處的五品雲騎都尉、京營指揮韓奇給攔下。
“高老大人贖罪啊,不是我為難您老人家,實在是皇上有令,特命我等緊閉城門,不放任何人出城呀。”韓奇耐心解釋道。
“少來這一套。”高煥沒好氣地說道,“你們真早想攔,前些日子周進這廝出城的時候,你們怎麼不攔?專門欺負我高煥賦閒在家,看不起西寧郡王府是吧?”
“高老大人明鑒,此一時彼一時,鬆江伯前些天出城時,北平城中並沒有實行封閉之策,現如今鼠疫病例越發增多,被迫封城,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還望高老大人多多理解和支持我的工作才是啊。要不然事情鬨大了,高老大人在皇上麵前也不好交差啊。”韓奇苦口婆心地勸說道。
“韓家小兒,我是世襲一等公爵高煥,你敢攔下我的座駕,不怕我告到禦前麼?”高煥牛皮哄哄地說道。
他猜測韓奇廢話這麼多,可能是在拖延時間,便不等韓奇有所反應,親自指揮府中家丁,向前橫衝直撞,若是有人敢攔阻,這些家丁便手持武器,或捅或刺,動作十分大膽,狠厲,一連傷了好幾人。
說實話,京營士卒,大都是一些樣子貨,上過戰場的人不多。
況且話說回來,他們每個月才那麼一二兩銀子的兵餉,還動輒被朝廷拖欠,這麼玩命做什麼呢?
韓奇及其身邊親兵,倒是有一些戰鬥力,但他也隻是裝模作樣地抵擋了一番,便很快閃避到一旁去了,西寧郡王府的大隊人馬,得以順利出城。
但尾隨在西寧郡王府大隊人馬之後的那些普通富戶人家,他們也想跟著出城,便沒有這般好運了。
韓奇親自上前,將幾個帶頭之人就地正法,一時間正陽門前人頭滾滾,再也沒有人敢胡作非為了。
“這樣欺軟怕硬,是不是有些不好?”韓奇向聞訊趕來的鬆江伯周進詢問道。
“有什麼辦法呢?”周進喟然長歎道,“要是人人都闖關出城,在北平城中胡亂走動,我們所力主推行的防疫措施,還有個什麼作用?但是話說回來,這次疫情防控能否取得進展,還是一個未知數,有西寧郡王府作為背鍋俠,我們身上的擔子便小了許多,到時候即便疫情防控不住,也可以怪罪到世襲一等公爵高煥頭上,這都是他自找的,怪不到我們頭上去嘛。”
“哎,也隻能如此了。”韓奇鬱悶道。要按照他的脾氣,非得和高煥好好地鬥上一場不可,看誰身邊親兵更有戰鬥力,但想著北平城中防疫工作大組需要儘早尋出一個背鍋俠,便隻能先忍下這口氣了。
當天下午,王允、周進、韓老三等三人聯名上折,狀告西寧郡王府破壞疫情防控,強行闖關出城,要求朝廷對高煥此人嚴肅處理,剝奪其世襲一等公爵頭銜不算,還應當將其斬首示眾,以儆效尤。
“太傷和氣了。不過是闖關出城而已,哪裡值得這樣?”朝中大臣議論紛紛,一致認為順天府衙小題大做,純屬推卸責任。
忠順王也出麵求情道,“高煥是不對,等他回到北平城中以後,必然會給他一個嚴厲處罰,但眼下還是以疫情防控為主,懲罰的事情可以留待以後再說。”
忠順王還表示,若是再有人強行闖關出城,可以當場斬殺,不必上報朝廷請示。
不管怎麼說,這口大黑鍋,高煥是背定了,王允、周進、韓老三等人,也感覺身上的壓力稍微小了一些。
北平疫情確實非常嚴重。經過初步統計,外城已有二十三條街巷出現鼠疫病例,內城也有八條街巷,有人感染疫情,合計感染鼠疫暴斃者,已有數百人之多。
周進也是當機立斷,將這些街巷全部封鎖,實行足不出戶政策,所有屍體就地火化,避免其他人受此感染。
因為傅檢的宣傳工作做得好,北平城中絕大多數人都意識到了鼠疫的可怕,圈禁封鎖、網格管理之策,大家基本上還是能夠理解,也是大體支持的。
關鍵問題在於,北平城中突然停擺,吃食怎麼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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