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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道童(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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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門玉清齋山下,有一片鯉湖,湖底有好幾位真人留下的洞天遺藏。

這裡元氣氤氳,乃是修行寶地。

剛剛入夜,湖畔空地,涼氣十足。

一縷劍光呼嘯,掠過湖麵,蕩出陣陣漣漪。

飛劍掠出數十丈,而後返回,而後搖搖晃晃,懸停在白衫女子麵前。

一息。

十息。

就當飛劍懸空時間,接近百息之時,一陣微風吹過,這把飛劍開始劇烈震顫起來,不再能夠穩定懸停。

“嗡嗡嗡!”

鄧白漪麵色在這一刻變得難看起來。

她單臂抬起,雙指並攏,死死指著飛劍所在位置,另外一條手臂,則是用力攥握手腕,要將其抬起。

隻可惜,馭劍時間越久,壓力越大。

接近百息,那條負責引劍的手臂,隨著飛劍一同不斷震顫,仿佛承受了千鈞之重。

即便鄧白漪咬牙苦苦堅持,也隻能一點點垂落手臂。

隨著手臂落下。

那把飛劍,最終應聲墜入湖畔草地之中。

“九十一息……”

“鄧師妹,你的劍道天賦,比我想象中要高不少咧!”

鄧白漪身旁,負責指引修行的玉清齋仙子程芝感慨開口:“剛剛接觸飛劍,不過月餘,便能夠讓飛劍掠行三十丈,懸停一百息,這可是玉清齋築基上層修士的修行功課。她們都說你至少需要三年,才能馭氣,可按照這個進度來看,最多一年,你就可以以氣馭劍了。”

聽聞此言。

鄧白漪隻是搖了搖頭,臉上並沒有太多喜色,在玉清齋閉關這段時間,她每日刻苦修行,在馭劍之術上,取得了不小的進展。

但鄧白漪很清楚。

這並非是自己“天賦異稟”,隻是運氣不錯。

謝真傳授的那份劍術心得,在自己接觸飛劍之道後,逐漸展露效果。

至於先前和唐齋主遊曆之時,繪製的那些符籙,同樣起到了很大的作用,繪符之道,看似是“旁門左術”,但其實大有門道。那些陣紋師,沉浸繪符之中,往往一閉關就是十數個時辰,聚精會神,這對神魂有著極高的要求。

這份打磨,使得鄧白漪的神魂境界,要超出同境修士不少。

修行猶如蓋樓。

自己這個泥塑胚胎,劍道天資一般,但卻是碰巧遇到了兩位貴人,於是打了一份相當牢固的地基。

但即便如此,想要馭氣……也需要花費很大力氣。

鄧白漪心底清楚,真正最適合自己的道,還是符道。

自己修行劍道,即便付出數倍的努力,也未必能有尋常天才一半的收獲。

“鄧師妹,似乎有些不太開心?”

程芝眨了眨眼。

“唐齋主去後山,已經半個月了。”

鄧白漪認真開口:“舒寧齋主說,唐齋主是去拜訪崇龕大真人一麵……究竟是何等拜訪,需要花費如此之久?”

這一問,讓程芝無法回答。

“我聽說,崇龕大真人與唐齋主積怨頗深。”

鄧白漪繼續開口:“難道唐齋主是被扣在了後山?”

“我不過是玉清齋的普通弟子,哪裡有資格知道這些?”

程芝苦笑一聲,無奈道:“師尊讓我陪鄧師妹在鯉湖練劍,也吩咐過,其他事情,不要多問,不要多想。”

鄧白漪幽幽道:“唐齋主對我有恩,如今她就這麼消失了,難道要我當做沒看到?”

她現在算是明白了。

為何先前,心中一直有不祥預感。

原來唐齋主回道門,竟是如此凶險的一程,怪不得她執意帶自己來玉清齋一趟,原來是要借練劍之名,將自己托付給舒寧。

“鄧師妹,大真人不是壞人。”

這位玉清齋年輕弟子小心翼翼解釋,“道門後山,乃是禁閉之地。唐齋主這幾年做了不少荒唐事,道門之內,聲討諸多,許是大真人禁了她的足,待她好好反思一段時日,便會將其放出。”

鄧白漪望著後山,隻能沉默。

程芝連忙又道:“鄧師妹,這些話你我說說也就算了。去到外麵,可不要胡亂說去。”

“遠方為何燈火通明?”

鄧白漪忽然望向鯉湖對麵。

“北狩結束,商師姐帶著玉清齋弟子返回道門了。”

程芝與鄧白漪並肩,目光越過鯉湖,望著遠方山上呼嘯的劍光,笑著說道:“此次北狩凶險,商師姐能夠安然無恙,乃是一樁喜事。今夜玉清齋設宴,待會你與我一同赴宴?”

雖然在玉清齋閉關,但大事小事,鄧白漪都有所耳聞。

她皺了皺眉,好奇問道:“我聽說此次北狩,太上齋損失慘重。隔了一座山頭,玉清齋就這麼開宴慶賀,這樣好嗎?”

“道門七齋,一齋有一齋的過法。”

“北狩遇難,生者幸存,自當慶祝,聽說太上齋的人還留在皇城,也不知何時才會回來……”

程芝想了想,補充道:“鄧師妹,你有所不知,前些年,玉清齋和太上齋關係還好,這幾年,兩位齋主便不怎麼聯係了。也不知曆塵是如何招惹舒齋主了……其實那太上齋的道子方航,早些年也挺好的,這幾年來許是入了歧途,模樣雖然未怎麼變化,但整個人的行事風格卻好像變了。”

唏噓了一陣。

程芝歎息道:“師尊交代過,要我們不要和太上齋有過多往來。此次賀宴,也隻是為玉清齋弟子平安歸來而辦。”

“原來如此。”

鄧白漪抬手召回飛劍,輕聲道:“能從北狩之中平安歸來,的確是一樁喜事,程師姐,多謝伱這些日子的指點了。我初來乍到,今晚這宴就不去了。”

程芝怔了怔。

“哪裡話。”

她笑著捋了捋發絲,認真說道:“鄧師妹資質絕佳,有大陣紋師的潛質,即便隻修劍道,未來成就也在我等普通弟子之上。商儀師姐最是愛才,若是見到你,必定會十分歡喜的……”

無論怎麼勸說,鄧白漪始終不為所動。

她堅持要留在鯉湖練劍。

程芝勸說不動,隻能獨自一人離去。

鯉湖重歸平靜,道門長夜,遠方山頭光芒閃爍,仙樂陣陣。

湖泊之中,水紋震顫。

“嘩啦啦!”

落入泥濘中的飛劍,搖搖晃晃升起,掠向黑夜儘頭,濺起兩行水浪。

鄧白漪咬緊牙關,眼神愈發熾亮。

一息……十息。

這一次,飛劍懸空,爆發出了銀亮劍氣,在空中懸停,足足百息,方才墜下。

鄧白漪精疲力儘坐了下來,不顧儀態。

片刻之後。

稍稍恢複了些許元氣的鄧白漪,再次準備嘗試引劍,飛劍從草坪掠回身前,隨風震顫,俯低身子,看樣子她是準備踏上飛劍,嘗試馭劍而行。

每每入夜,鄧白漪總會想起自己曾抬頭看見的那一道道劍光。

馭劍升空,被喚一聲劍仙。

這便是她先前最大的心願。

“想要馭劍飛行,隻怕現在的你,還差了些火候。”

便在此時,一道稚嫩青澀的笑聲,從身後夜幕之中響起。

鄧白漪連忙回頭。

一位身著雪白道袍的孩童,環抱大袖,坐在鯉湖湖畔的大榕樹上,雙腳在樹梢之上晃蕩,整個人看上去不過十一二歲,但眼神卻出奇澄澈,猶如一片湛藍湖泊。

“你是誰?”

鄧白漪連忙警惕開口。

雖然境界不高,但畢竟身為繪符師,她的神念感應極其敏銳。

在鯉湖練劍這麼久了,她竟然完全沒感應到有人接近……

唯一的解釋。

就是這個十一二歲的孩子,神魂境界,要高出築基境許多。

“彆擔心,看見我這身道袍了嗎?”

孩童微微一笑,抬了抬寬大衣袖,道:“在道門裡,哪有什麼壞人?”

“嗬。”

這本是示好之言,卻換來了鄧白漪的一聲冷笑。

孩童有些鬱悶,無奈說道:“你們倆先前說的事情,我都聽到了……總不能因為唐鳳書被崇龕關了禁閉,就讓你對道門產生偏見了吧?崇龕這些年帶著道門成為天下第一宗,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我不認識什麼崇龕。”

鄧白漪平靜說道:“我隻知道唐齋主對我很好,是個不折不扣的善人。她救下了整個鯉潮城,結果返回自家宗門,非但沒有收獲讚譽,反而失去了自由。”

孩童陷入沉默。

“這件事,很難一言兩語說清楚。”

他指了指鄧白漪的那把飛劍,好奇問道:“你剛剛的馭劍之術,再施展一次,我仔細看看……這幾日教你飛劍的人,應該隻有玉清齋的小弟子吧?我怎麼看到了老熟人的影子。”

鄧白漪更警惕了,她撿起飛劍,以衣袖擦拭了一番,而後抱入懷中,冷冷道:“我不。”

教她飛劍的,不止是玉清齋。

先前謝真也教了她一些口訣,心法。

以她的劍道天賦,最多也就是參悟三四,運用一二。

這一點點痕跡,也能被這小道童看出來?

對方到底是何方神聖?

“哎哎哎,格局小了啊。”

孩童雙手撐著樹乾,輕飄飄跳了下來,原來他披了一件相當寬大的道袍,幾乎垂落及地。

小家夥負手而立,一副老氣橫秋的模樣,沒好氣道:“道門的符籙之術早都外泄了,讓我看看劍宮的劍法,又有什麼大不了!你這個小丫頭,偷偷學了點不入流的皮毛本領,難不成還把它當塊寶貝了?”

鄧白漪瞪大雙眼:“呸,你說誰小丫頭?”

“你再施展一遍飛劍。”

小孩童忽略了這個問題。

他挑了挑眉,下意識抬起頭來,仰望著眼前女子,意識到自己因為身高原因,實在有些“低人一等”,於是連忙馭氣升空,來到與鄧白漪視線平齊的位置,他也不占人便宜,就這麼平視過去,語氣之中帶著些許得意,以及驕傲:“你且讓我看看劍宮的飛劍之術,到底有幾分斤兩,看完之後,本座教你更厲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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