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30日。
淩晨一點。
“娜塔莎大姐,忠誠!”
“……”
走在街道上,偶爾能遇到巡邏的人。
他們隔著很遠就朝我敬禮。
我很清楚,這是因為明先生沒和任何人說……現在與我的關係。
12月30日。
淩晨一點。
酒館。
和明先生說的一樣,梅妮小姐還沒睡。
“到底做了什麼?一點痕跡沒有。”
“胸?還是腿……襪子也沒問題。聖人嗎?”
“……”
“叮鈴。”
我進店裡時,梅妮小姐剛從二樓下來,嘴裡念叨著奇怪的話。
“呀,這不是娜塔莎嗎?”
“聽小哥說你生病了?臉色確實有點不好……吃飯還是乾嘛?這個點來這。”
“……想吃東西。能借一下您的廚房嗎?”
“剛辦完慶功宴,要是不嫌棄正好我打算熱一下當夜宵吃點。正好,陪我聊聊。”
“……”
“明白了。原來是因為生病了……所以小哥得不到滿足才有機會。嗯……朵朵有點可憐?”
也許我懂老板娘念叨的是什麼。但現在不想不去管,隻是呆呆的坐在擦的錚亮的桌邊。
空氣中彌漫些許香水的氣味。大概是梅妮小姐在慶功宴結束後噴的。
12月30日。
淩晨一點半。
“太多了,我隻能隨便挑幾個菜熱一下。”
老板娘端了四五個菜出來。豆腐,擼下來的烤肉……
“謝謝您……”
“我很老嗎?我看起來也隻有三十歲不到吧?”
“……”
不知道為什麼,我的眼眶隨著熱氣升騰,鼻腔充溢飯菜的香味。逐漸模糊。
明明一天一夜沒吃東西也沒喝水,又渴又餓,卻完全不想動。
“喂喂,這是咋了?”
“該不會是小哥始亂終棄了吧?”
梅妮小姐跑過來,輕拍我的後背。
“不是的……嗚。”
“明先生對我……”
“……”
“什麼啊?你乾脆跟朵朵坐一桌算了,一個是被當做女人高興的暈了,一個是因為覺得被太好對待哭了。真的,你們倆坐一桌。”
“我還以為出什麼事。真是……知不知道看著你們這種酸酸甜甜我嫉妒?我明明也年輕,身材也不輸……”
老板娘頓了下,改口,“嗯,不輸朵朵。”
“快吃吧,肚子都在叫了。”
“……”
為什麼明先生會對我這麼好?
明明可以罵我惡心,說我是碧池。無論怎麼懲罰我都覺得是理所當然……連懲罰都不願懲罰,那也是應得的。
紙條寫著。
隻有我真正想做的想算數。
那覺得我寫的是假的,逼著我說真正想要的……或者說直接責罰我,都很簡單。
要我來填飽肚子。
要我來幫忙看一眼朵朵。
“真的,快彆哭了……我是期待和你聊天,不是給你遞紙。”
“等會,你不會也要暈過去吧?!”
“……”
我不知道。
隻是在剛才,木訥的抬起臉……發現明先生的雙眼裡,沒我想象中那種充溢厭惡的神情。更像是單純的有些累。更或許……有一點點接納我。
我再注視麵前的菜肴,熱氣鋪麵。
“就是這樣。化感動為動力。”
“吃完趕緊回去吧。”
“我突然不想和你聊天了。身材長這樣……心思又跟朵朵差不多。啊……我是老女人。好痛苦。嫉妒……”
“……”
先前吃東西的優雅是裝出來的。
原本的我,隻是個普通女人,都是在神殿被逼著學的禮儀。
就那種東西……跑去買了戒指,成對的戒指。
我一直都在玷汙這份回憶,而明先生卻一直在試著放棄個人立場,同情我。
就我這樣的……爛人。
12月30日。
淩晨三點。
回到小屋。
我在明先生門口站了很久。腿有些發麻,最終還是沒推門進去。
晚上的風很冷。
我隻披著寬大的外套,裡麵還是女仆禮服。小的過分的禮服。
“站在門口乾嘛?”
“又想走?”
“……”
門內突然傳來聲音,我不自覺牙關顫抖。
“沒……您說過,我還有價值。”
“我隻是……”
隻是看過朵朵,她睡的很香。現在沒人照顧明先生……所以。
這就是我的願望。
“門沒鎖。彆吵就行。”
“……”
我小心翼翼推開門。什麼也看不見,隻能憑著記憶摸索。
“注意點,我這會還沒打算立馬完成願望。說話方式換一換。”
“……”
和我想的相反,明先生似乎不想‘回去’。
呼吸很近了。房間裡依然是我熟悉的氣味。也不是……區彆隻在於這裡有沒有住著人。住著的是誰。也許那令我眷戀的氣味隻是幻想出來的。根本不存在。
明先生沒再說過話。
我也沒有。
隻是借著窗口透進的月光,撿起椅子上的衣服折好。再普通的把掉在地上的被子塞回去。
本來想到的台詞完全說不出,因為說過不能吵。
我要做什麼呢?
脫掉外套,依然穿著朵朵的女仆裝……裙擺非常短,胸那也是非常緊繃。
“我……我聽梅妮小姐說,您和朵朵沒有那個。”
“……”
明先生沒回答。
“您是不是還積攢著……”
“……”
“不用有任何感情,就當是身體……就隻是用來舒服的道具。可以……”
“剛說了吧?我現在還不想完成願望。”
“……”
是,被拒絕了嗎?
冒出的,和朵朵類似的願望……但不是被當女人看,而是道具。
“而且我現在很累。”
“……對不起。”
這是理所當然的?
哪有順杆爬,不要臉到這種地步的?
就算有一點點接納我,也不可能在這時候還願意碰到我。我的身體對於明先生而言……隻會討厭。
“但這鬼天氣,突然冷起來。一個人睡挺冷。小屋裡沒添被子。”
“我、我去拿被子……”
“有沒有可能,還有比被子更好的選擇?”
“……”
我怔住了。打算挪動的身體也頓在原地。
但明先生沒再回答我,也沒法在這麼暗的環境窺視到他的表情。
“那、那我……我當被子可以嗎?”
“……”
還是沒回答。就像是默許一般。
我僵住好久,才緩慢挪動身體靠近。
我想不出願望?
並不是。
願望有太多太多,可全都是與明先生有關的……
儘管進入被子,能感受到他的體溫和呼吸……但我完全沒法做什麼。身體非常僵硬。
直到……
胸被捏了。臉貼著他的肩膀。
沒能在朵朵那釋放的欲望也貼著我的大腿。能察覺到溫暖。
“彆動,就這樣。我說的累了是真的。”
“睡覺吧。”
我胸中好像有什麼完全壓抑不住。但又無法組織出語言說出來,隻能變成顫抖。無言的眼淚。
好像一下子就回到剛和明先生認識不久的某天下午。
‘哪又瘦又黑像猴子了?’
‘以後會越來越漂亮。放心吧。’
‘……’
會幫我教訓背地裡嘲笑我,不認識的陌生小孩。然後再來安慰我。
明明是我做錯了事,卻反過來是又被明先生安慰。
12月30日。
早。
我還是一夜沒睡。等著他醒。
“為什麼在被窩裡?昨天不是這樣的吧?”
“……”
我已經不再是當初脆弱的小身板,現在的我……有不輸於老板娘的身材。
足以被稱為下流的臀部。
“那兒真的不用擦。”
我沒做特彆的事,隻是端來裝了熱水的盆。幫他擦拭身體。
“還有,有沒有可能……我能爬起來自己泡個澡?”
“嘶!薑夢瑩?”
“……”
我已經發自內心隻把自己當一個道具。隻為了他而可以做任何事的道具。如非這樣……我沒有活著的必要。更沒有存在於這裡的必要。
“不是,你當早飯吃呢?”
“……”
“真沒必要,其實仔細想想……那也不是你的錯,是你母親。來勒索的也不是你。正常人誰會拿自己女兒清白來勒索錢?”
我不想聽這種。
隻會越來越讓我覺得,我就是個爛人……
“明先生……舒服嗎?”
“……真要這樣?”
“您不用同情我,我沒有任何一點值得同情。我沒有資格……接受原諒。隻是個道具就好。”
“說過彆用這種說話方式完成願望……慢著!”
沒關係。
等到什麼時候對我的身體也沒興趣,那總會完成願望,總會回去。帶朵朵回去就好。
我的話,已經得到了足夠多的幸福。剩下的隻有償還……還有,卑劣到無法再拿出示人的愛。
12月30日。
中午。
當我以道具的思考方式活著,陡然輕鬆了很多。
“有沒有可能……我的星宇沒這麼多?而且現在是乏力期。”
“……”
我停住活動的腳尖。
“咳,但是,人不能半途而廢。”
“……”
我又繼續活動。
完全把自己當做道具,朵朵的衣服很好用。積攢的……大概清理的差不多了。
我不會再主動提及願望。
我是有心的道具,能知道什麼時候他對我沒那麼興趣。這就足夠了。
12月30日。
下午。
除去當情趣道具以外,我也會去買些也許明先生需要的東西。
“娜塔莎姐姐!”
“……”
如果遇到朵朵。
“我、我不知道怎麼回事……暈過去了。”
要問我關於那方麵的事。其實我也不是很懂……隻是通過之前和明先生做,推斷出他可能有的喜好。
“真的沒事嗎?哥哥不會好不容易把我當女人……因為這個又把我當小孩子?”
不會的。
因為愛意得到回應,而幸福,高興……暈過去並不是什麼大事。也許反而是加分項。
“可是那個好嚇人……真的可以和朵朵一體……?”
“娜塔莎姐姐……能不能再教我一些彆的?我也想和您一樣看起來就很厲害……”
“……”
拿擀麵杖來聯係。腳之類的。
“娜塔莎姐姐好厲害……我、我真能做到嗎?”
能做到。
就算不會,他也會教。
1月3日。
明先生的身體基本上沒問題了。
多瑪自治區過年是13號,因為派蒙取得成功……也許比往年更繁華,到處都張燈結彩。
聽說瑪瑙區那邊又往前推進了一部分,起義軍的隊伍也越來越大。
“……”
我隻是一如既往的寬衣解帶。和這幾天做的一樣。
“你覺得,人真能成為道具嗎?”
在我靠近之前,明先生開口了。
“……”
我拉下肩帶的手也頓住。
“雖說我可能是有點好澀,但還沒到這種程度。我不需要道具。”
“如果想留在我身邊,先改變想法。”
明先生沒和前幾天一樣,等著我侍奉。轉而推開門走了。可能是去酒館,也可能是恢複之後打算找派蒙聊聊。
無論哪種都好。
明先生……想要我成為什麼呢?
1月3日。
深夜。
明先生回來了。
“……”
我還坐在桌邊,旗袍衣服沒換。
明先生的脖頸都有唇印。鮮明的口紅……那色號,是朵朵。
“梅妮小姐問我,你是不是不打算去酒館打工了。”
“抱怨客人少了不少。”
“……”
要我去打工嗎?
“看你自己,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
“另外我和派蒙那家夥最近要去瑪瑙區一趟,大概十天吧。”
“……”
我當道具的權力沒了。因為想侍奉的人不在。
1月12日。
明先生比口頭說的十天還慢了兩天。
“梅妮和我說,10號和後麵兩天你都有點心不在焉。打碎好幾個盤子。”
“對不起……”
我因為……太想見到。太害怕……害怕什麼來著?
明明就是個隨時可以丟掉的道具,為什麼會害怕?應該接受被丟掉的宿命才對。
但我……
“你現在還有自信說自己能當個道具?我覺得不太合格。”
“……”
我根本做不到按想象那樣,隻是侍奉,隻是什麼都不想。等著被丟掉的那一天。
“希望真打到皇都能順利,拿到有用的線索。”
“你也該回去。雪國才是老家。”
“嗯,我會帶你回去。”
“……”
隻丟下這句話,明先生回房間了。
我楞在原地。心臟又開始不爭氣的……貪婪的,思考某些不該思考的。
“小薑。今天沒有夜間抱枕活動嗎?”
“……”
我挪動腳步,進房間。
想問,為什麼還能對我這麼好呢?明明是這麼一個不值得同情不值得可憐的爛人。
“不探究彆人的過往也許是好習慣。但那僅限於彆人,那時候我應該探究一下,說不定就沒那些事。”
“也算是,當哥哥失職。不算一個人的責任。”
“我現在也沒法告訴你,到底是什麼關係……熟人,朋友,戀人,但肯定沒法再是以前的關係。但,也沒想過當道具之類。我也不是你想的那麼偉光正的好人……你上初中那會,我想著搞不好以後真能成青梅竹馬。”
“哈……畢竟你疊的千紙鶴裡麵寫的內容有點抽象。”
“……”
麵前的明先生幾乎和我記憶的重疊。明明現在的他臉已經變了很大樣。變得比以前更帥氣……但就是覺得一模一樣。
“嗚。我……”
要說什麼呢?
不再是道具的我,當不成道具自我懲罰的我。
以什麼身份?
“要不要當今晚的抱枕,給你三秒鐘決定。”
“3……”
我已經過去了。緊緊地貼在他懷裡。顫抖個不停。
“這不是很誠實嗎?世間哪有能當道具的人。又不是木頭。”
“對不起……哥哥。”
“慢著,彆再拿以前的稱呼叫我。雞皮疙瘩起來了。”
“……”
我已經沒有任何願望了。現在的我,就算要為現在得到的東西去18層地獄也沒關係。
嗯。車票沒能帶我去最好的地方,卻帶我遇見了……最好的人。沒有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