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第十三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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緒燈鳴注視著手中憑空出現的武器,感覺握著的不是水管,而是自己搖搖欲墜的世界觀。

她雙目因充血而泛紅,臉頰上的肌肉不自覺地繃緊,太陽穴更是突突直跳。

一片混亂中,心底某道被長久忽略的念頭正在不斷往外冒。

緒燈鳴緩緩閉上眼,再睜開時,她目光中的混亂感變成了海邊的晨霧,被慢慢吹散,同時麵前已經多了一個隻有她自己能看到的係統麵板。

回想起獲得遊戲麵板跟過往經曆的瞬間,緒燈鳴也終於意識到之前,心頭那點無法忽略的違和感究竟是什麼。

——可能是因為能看見命運的人總會被命運絆個跟頭,剛離開電梯副本沒多久的緒燈鳴,又雙叒叕一次遇見了異常事件。

跟在廢棄辦公樓中參加的遊戲測試一樣,耐斯特園區同樣擁有影響參與者思維認知的能力,緒燈鳴最開始時完全忽視了周圍不合常理的地方。

若非有之前的經曆打底,或許到現在她也未能察覺到現在的狀態。

緒燈鳴臉上露出一個古怪的笑——她統共進過三個副本,其中有兩個都是在就業上作文章,可能是有玄學力量想從源頭掐住應屆生的命脈……

而且這次被卷進來的人實在太多,咫尺之遙的隔壁床鋪上,就睡著跟她一塊被誆到副本中的大學同窗。

安靜的深夜裡,緒燈鳴能聽到王雁行逐漸急促的呼吸聲。

有課堂跟宿舍的過往為證,緒燈鳴確定王同學以前的睡眠質量很好,完全沒聽過還有做噩夢的經曆。

緒燈鳴伸手推醒了王雁行:“你怎麼了?”

驟然醒來的王雁行的嗓子裡逸出一聲乾啞的喊叫,她坐起來,原地恍惚了好一會,然後喃喃:“……我現在在哪?”

王雁行並不是真想聽彆人回答,自言自語了一句後,稍微清醒了一些的她就皺起眉,道:“剛才做了一個讓人很不舒服的夢。”

緒燈鳴聲音很輕,帶著安撫的意味:“所以你都夢見了什麼?”

她同樣做了夢,卻在蘇醒後遺忘了夢的內容。

王雁行認真回憶,最終卻隻是搖了搖頭:“記不清。”

在睜開眼睛的瞬間,夢中的內容就像期末考試的分數那樣瞬間蒸發,此刻還殘留在王雁行心中的,隻有一些恐怖詭異的餘韻。

沉默間,樓下再度傳來一聲熟悉的、叫人頭皮發麻的悶響。

不用去看,緒燈鳴兩人就能回憶起,那是人體在水泥地麵上摔碎的聲音。

王雁行感覺到一陣寒意:“怎麼又……”

緒燈鳴從床上跳下,走到窗戶前,動作很輕地將窗簾揭開一條縫隙。

預想中的可怕事物沒有出現,外麵是純粹的黑暗,然而以緒燈鳴的特殊視力,依舊隱約能看到一點地麵上的情況。

跟傍晚時基本相同的場景,在深夜裡又複製粘貼了一回。

“哢。”

附近傳來輕微的關窗聲,如果不是此刻正值深夜,周圍靜得針落可聞,緒燈鳴未必能聽見這聲動靜。

留意到窗外異狀的人不止她一個。

地上的可怕場景似乎具備某種特殊的吸引力,讓緒燈鳴久久無法移開目光,然而她越是注視,越有一種自己精神正在被侵蝕汙染的感覺。

緒燈鳴遲緩地移開視線,她想,要是自己下午時就恢複記憶,必然能早一步發覺墜樓事件中的異樣。

——因為地上的屍體實在碎得太過徹底。

住宿區的總樓層並不高,就算人是從樓頂上落下來的,也不至於化成一灘肉糜。

破碎的屍塊,消失的痕跡,種種細節都不符合緒燈鳴對於正常的認知。

上次簽署保密協議時,白t恤曾經告訴過她,知道的越多,越容易被異常捕獲。

緒燈鳴現在一隻腳已經站在了無法回頭的分界線上。

她一動不動地在窗前站了很久,直到被王雁行喊了一聲,才關上窗戶,爬回床準備睡覺。

雖然噩夢會影響精神,不過緒燈鳴現在沒有更好的保持體力的方法。

緒燈鳴將自己卷進被子裡:“繼續休息?”

王雁行打了個哈欠,跟著躺了下來:“嗯。”

緒燈鳴望著自己的同伴,王雁行的認知顯然已經受到了副本的巨大影響,就算數分鐘前才發現有人從樓上掉下去,王雁行害怕過後,居然沒產生直接跑路的想法。

隔壁床的同伴很快睡著,緒燈鳴也閉上了眼睛,身體在乾燥柔軟的床鋪中越沉越深。

深濃的夜色將床上的人層層包裹了起來,不知為什麼,已經衝破耐斯特園區對思維影響的緒燈鳴跟同伴一樣,並未因為看見死亡現場而失眠。

在她入睡之後,原先古怪的夢境再度降臨。

黑暗,黏膩,壓抑,各種無形的存在充斥在她周圍。

夜間,緒燈鳴中途因為莫名的直覺驚醒數次,然而隻要蘇醒,無論她再怎麼用心回憶,都無法確認夢中的情況。

宿舍樓外,依稀還有軀體撞擊水泥地的悶響聲不斷傳來。

隔壁床的王雁行迷迷糊糊中翻了個身,用枕頭死死蓋住了自己的耳朵。

……

早晨七點半。

擾人清夢的陽光被窗簾攔截在室外,恐怖的餘氛像是隨夜色一道蒸發了。

緒燈鳴晚上沒有睡好,就算意識到天已經亮了也沒爬起來。然而耐斯特園區完全沒打算放過新來的學生,剛到七點半,毫無感情的廣播聲自住宿區中響起,提醒所有人接下來的活動流程——

“起床的號角已經響起,今天是各位預備員工開始實習生活的第一天……”

冰冷卻刺耳的廣播聲仿佛電鑽,一聲聲直往還在床上閉目養神的緒燈鳴的腦殼裡鑽,她忽然感覺到鼻子下方一片濕潤,伸手一抹,發現自己正在流血。

頭疼越來越嚴重,然而當緒燈鳴一臉低氣壓地從床上爬起來時,所有的負麵感受都開始急速下降,最後維持在一個不影響行動的水平線上。

——似乎隻要遵照要求行動,就能大大減少副本帶來的傷害。

早一步起床的王雁行依靠對廣播習慣性的遵守完美避開了早上的蘇醒殺。她雖然做了一夜噩夢,蘇醒後的氣色卻挺不錯,麵色紅潤,目光明亮,十分適合在第一時間投入到緊張刺激的工作當中。

相比而言,緒燈鳴臉上的黑眼圈就過於顯眼,相信要是將她現在的形象放在耐斯特公司的招聘會上,必然能取得良好的勸退效果。

廣播還在繼續:“……預備員工對應的就餐地點為三號食堂,三號食堂開放時間為早晨七點半到九點,中午十一點到十四點,下午五點到七點,為了確保健康,請所有人定時前往食堂就餐。

“請各位預備員工在午餐開始之前,結束對於一號清潔車間的參觀。”

緒燈鳴一邊穿衣一邊聽廣播 ,並從中提煉出了關鍵信息:她們上午的事情有兩件,一件是吃飯,一件是參觀。

要不是知道副本必然沒有好意,耐斯特公司在對學生的日程安排上簡直能算和藹可親,充滿了不過度壓榨的人文關懷。

王雁行:“去吃早飯嗎?”

緒燈鳴:“去。”

有了方才的經曆,已經止住鼻血的緒燈鳴暫時不打算跟廣播硬抗。

刷牙前緒燈鳴特地看了下時間,現在是七點三十五。

三號食堂會持續開放到早晨九點,正常來說,一個半小時足夠兩名久經踩死線考驗的大學生完成洗漱加就餐的所有環節,奈何她們現在並不確定從住宿區到就餐區的路程需要多久,必須抓緊時間。

同一時間,其它活著的預備員工們,也都從自己的房間內湧了出來。

預備員工們仿佛工蟻,聽到指令後,就會成群結隊地往目標地點趕。

這棟樓內住宿區都是兩人間,不過緒燈鳴注意到,很多房間內隻有一人出現。

預備員工不會像正式成員那樣熟悉園區情況,出門時多傾向於集體行動,再結合昨晚聽到的悶響聲,緒燈鳴有理由認為,那些隻有一人出現的房間,是因為房中隻剩一人。

獨自出門的實習生抬起頭,漆黑的眼珠緩緩移動著,無聲注視著從門前走過的預備員工們。

她們不同的麵龐上似乎都有著同樣的表情。

在跟那些人四目相對前,緒燈鳴刻意移開目光,拉著王雁行從走廊上穿過,快步走下樓梯。

緒燈鳴對旁人的視線很敏銳,她能感覺到身後有人在盯著自己。

預備員工們從宿舍走廊上往外規律地移動,好像每個人都非常確定自己的方向。緒燈鳴一麵跟著走一麵留意各個岔路口處的指示牌,確保自己踏上的一定是前去覓食的道路。

不過或許是昨天晚上起了風,又或許是指示牌最開始就安裝得並不牢固,緒燈鳴沿途總能看見幾塊木牌倒在地麵。

走在緒燈鳴前麵的兩個女生注意到指示牌倒地,就順手將牌子撿起來,重新插好。

緒燈鳴原本沒將旁人對園區環境的維護行為放在心上,但她在經過指示牌的時候,卻忽然停下了腳步。

這塊指示牌是指向生活超市的。

從昨晚的經曆看,牌子上麵寫的位置沒問題,但最下方的備注跟昨天看到的存在明顯區彆——

“如果生活超市內沒有燈光,可以進入。”

已經把自己大腦喊上線緒燈鳴目光有著短暫的凝固。

這行提示文字並不隱蔽,方才撿起指示牌的女生必然能夠看見。

然而前麵兩人卻沒有因此產生任何不對勁的反應。

王雁行順著緒燈鳴的目光瞧了過來,同樣露出驚訝的表情,隨後悄悄道:“怎麼回事,我記得昨天看到的備注還不是這樣的?”

兩條內容完全相反的提示,除非惡作劇,否則基本可以認定其中一條有詐。

緒燈鳴跟王雁行對視一眼,都沒說話,片刻後前者選擇將疑問暫且擱置:“算了,先去食堂。”

王雁行很輕鬆地“哎”了一聲。

明明不到一分鐘之前,她還在覺得困惑,現在就已經能乾脆地將想不明白的事情拋諸腦後。

園區模糊了預備員工的警戒心。

三號食堂距離住宿區的直線距離不到五百米,然而周圍樹木太多,道路也過於曲折,緒燈鳴兩人在各種樹叢中繞了一刻鐘才堪堪找到目標。

等她們終於抵達三號食堂時,裡麵已經有了不少正在就餐的人,緒燈還瞧見了五位有點眼熟的男同學。他們應該也是e大的準畢業生,曾經跟緒燈鳴在學校裡碰過麵,隻是平日沒有說過話,彼此不知道姓名。

跟e大食堂一樣,耐斯特公司也將食物的價目表給貼在了牆上,各類食物收費都極其低廉,一份普通餐點僅僅價值一交易點數。

緒燈鳴微微揚眉,她申請過各種助學補貼,學校會專門提供一些免費菜給她這樣成績不錯但囊中羞澀的學生,所以深知便宜沒好貨的道理。

買飯窗口處的隊伍移動得很快,緒燈鳴隻等了兩分鐘便輪到她打飯。窗口沒有工作人員,隻有數台仿佛巨型水熊蟲的鋼鐵機器屹立在後麵,每檢測到一位嗷嗷等飯的實習生,就會從類似口器的出餐區中吐出一份早點。

緒燈鳴注視著被機器吐出來的食品,忽然間很想將飯連著托盤一塊蓋到“水熊蟲”的臉上。

“請繳納餐費——”

機械音無視餐點質量給食用者帶來的傷害,依舊在儘職儘責地發出提醒,緒燈鳴默了一秒,才將自己的臨時員工卡放在刷卡機上。

“滴,您已支付完畢。”

不知為什麼,在機械音響起的時候,準備帶飯走人的緒燈鳴又一次感到了那種輕微的脫力感。

像是熬了很久的夜,非但軀體變得僵硬,精神也出現了明顯的枯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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