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偌大宅邸隻有丹房和西宅閨閣亮著微光。
一人多高的黃銅丹爐,立在丹房中央,下方火洞顯出赤紅光亮,四周皆是盛放藥材的百子櫃,以及處理藥材的各種器具。
身著白色修身裙裝的林紫蘇,站在丹爐之前,指尖轉著硬筆,查看筆跡,默默念叨:
“陽氣上行、陰氣下行……以寒藥製湯,置於寒陰之地,頭朝下浸入其中,應當能對衝焚仙陽毒,從而一直不死……”
“叫什麼名字呢,倒轉乾坤……倒反天罡……倒立洗頭散!”
……
雨夜微涼,丹房無人打擾,很容易讓人進入忘我狀態。
但就在林紫蘇全心攻克‘焚仙蠱解法’難題之時,窗外卻傳來幾聲輕響:
噗噗噗~
轉眼望去,卻見一隻煤球似得大黑鷹,破雨而出飛入窗口,一頭紮在丹爐跟前,瘋狂搖頭甩掉雨珠,而後張開翅膀烤火,看模樣凍的不輕。
“誒?!煤球!”
林紫蘇當即把紙筆扔到一邊,轉眼望向窗外,發現謝公子沒來,又蹲下來打量,結果發現煤球渾身臟兮兮,猶如在泥坑打過滾兒,還沾著雞毛、獸毛,亮晶晶的大眼睛滿是委屈,張開鳥喙要飯!
林紫蘇心中一驚,連忙取出手手絹,擦拭羽毛:
“你怎麼啦?在外麵被公雞打了?誰家公雞這麼大膽子,和我說,我去把它宰了給你做叫花雞!”
“咕嘰~”
煤球略一回想,轉頭望向林府外宅,估摸在示意林家那隻打鳴的大肥公雞!
林紫蘇勃然大怒,起身就想跑去殺雞,但很快又覺得不對:
“那隻是烏雞,你身上是野雞毛,騙我是吧?”
“咕……”
煤球思索了下,開始搖頭晃腦賣萌。
林紫蘇見狀也沒吝嗇,翻出了自己的零食五香牛肉粒,捧著手心:
“咯咯咯~吃吧。”
“咕?”
煤球覺得這叫聲比較冒犯,不過看在晚飯的份兒上,還是胡吃海喝幾口炫完,而後又飛去了外麵。
“誒?你去哪兒呀?”
林紫蘇略顯疑惑,在窗口看了看,因為追不上,隻能悻悻然收回目光,繼續折騰起自己的奇門丹藥。
而與此同時,林府圍牆上。
身著黑白道袍的人影,在雨中悄然靜立,抬眼掃視熟悉的宅邸,暗道:
這不謝儘歡紅顏知己家嗎?
難不成這隻戰鬥力彪悍的黑鷹,是那姑娘的寵物?
還是謝儘歡的……
怪不得看那黑鷹鬥雞的‘招式’,神似謝儘歡打葉世榮……
南宮燁方才在鐵棘崗一帶,抓住鬼修之後,為防錯過大機緣,儘力壓著陽毒,搜尋那隻戰鬥力彪悍的大鷹。
雖然黑鷹會飛,但她也會,天上一目了然,很快便找到了,不過為防誤捉其他高人靈寵,她也沒敢硬逮,隻是跟在後麵,想看看這隻鷹會去什麼地方。
結果一人一鳥就如此跑回了京城,來到了這處宅子裡。
南宮燁順著黑鷹的飛行軌跡查看,可見其飛入了宅邸前方的丹房,很快又冒出來,跑去了後宅唯一亮著微光的小姐閨閣。
這小子,剛在外麵打完架,又來偷人家小姐?
這戶人家看起來是醫藥世家,難不成是來治傷的……
念及此處,南宮燁悄然穿過雨幕,落在庭院附近,略微探聽,透過霏霏雨幕,可見亮著微光的閨閣,隱隱傳來:
“啊~有點疼。”
“是嗎?我輕點。”
?
看來確實是在治傷……
方才在鐵棘崗,瞧見謝儘歡抱著個不知名姑娘,不出意外就是房中人。
不過那姑娘聲音,怎麼聽起來……
南宮燁正疑惑之際,就發現大黑鷹落在了房門外,抬起爪爪:
噠噠噠噠……
連串敲擊聲響起,房間裡頓時死寂,繼而又響起話語:
“彆緊張,是煤球。”
“嚇死我了,你快去看看。”
……
很快,男子倒影從窗戶顯現,而後房門打開一條縫。
吱呀~
黑鷹當即就往裡麵鑽,結果被一隻纏著繃帶的胳膊摁著腦殼,推了出來:
“我去,你和誰家公雞打架了?被揍這德行還好意思回來?”
“咕嘰……”
黑鷹滿眼委屈,張嘴要飯!
“呃……我沒帶零食,要不明天我幫你找場子?”
“咕!”
黑鷹轉頭示意遠處的城池餘暉,意思應該是去吃宵夜。
門內男子顯然沒有出門的意思:“嗯……你先找地方睡覺,明天帶你去吃蘑菇燉飛龍”,說完就把門給關了起來。
哢噠~
“嘰?!”
黑鷹被關在外麵,滿眼震驚,繼而當場炸毛,又抬起爪爪:
噠噠噠噠……
和啄木鳥似得。
房間裡還傳來話語:
“你要不帶煤球去吃飯吧,我……我好了。”
“沒事……”
……
在如此敲了幾下後,房門再度打開,伸出一隻手,拿著一錠銀子:
“先去睡覺,這夠吃十天蘑菇燉飛龍,你不是小鷹了,要學會延遲滿足。”
“咕?”
煤球歪頭看了看,在思考一瞬後,把銀錠抓起來,嗖的一下飛走了,沒猜錯的話,應該是去找其他人繼續要飯。
哢噠~
房門隨之關上。
南宮燁目送黑鷹遠去,發現確實是謝儘歡的鷹,自然沒再抓捕,目光投向房間窗口,有些擔心兩人傷勢。
她略微斟酌,悄悄咪咪落在閨房外,側耳仔細偷聽,結果房間裡傳來細微聲響,聽起來好像是咬牙忍痛治傷,還說著:
“你輕個些~”
“嗬嗬……”
噗滋噗滋……
隨著聲音越來越怪,還有湯湯水水的聲音,南宮燁反應過來,渾身一震,丹鳳美眸湧現出幾分羞憤,暗暗罵兩句:
“登徒子!”
而後臉色漲紅,迅速閃身消失在了原地,還故意弄出了點破風聲。
呼——
與此同時,房間之中。
林婉儀穿著成套法器,整個人已經懵了,隻是咬著銀牙,以免發出聲音。
謝儘歡紋絲不動,偏頭望向門口,眼神鋒芒畢露,不夾雜半分雜念,隻有戒備警惕。
“呼……”
林婉儀腿搭在臂彎,凝滯片刻後,又稍微清醒了些,小心翼翼睜開眸子,瞄了下近在咫尺的大豬蹄子,欲言又止:
“怎……怎麼啦?”
謝儘歡眉頭緊鎖,轉眼望向了靠在床頭的正倫劍,發現沒反應,又抬手摸了摸。
而腦子裡隨之傳來眩暈感,耳畔響起熟悉的嬌柔嗓音:
“沒良心的,現在想起姐姐了?叫我做什麼?”
“呃……”
謝儘歡確實有點尷尬,想了想道:
“不好意思,剛才上頭了。”
“啊?”
林婉儀漲紅臉頰微微一呆,繼而就小拳頭捶胸口:
“你現在說有什麼用呀?你簡直是……你後悔了不成?”
委屈的快哭了。
“不是不是……”
謝儘歡感覺到外麵似乎有高手,這時候著實進退兩難,俯身抱著眼鏡娘哄了哄,餘光尋找鬼媳婦。
阿飄並未現身,反倒是麵前暈乎乎的婉儀,忽然雙眼多了幾分縹緲感,宛若雄踞山巔的絕世魅魔……
臥槽——!
謝儘歡渾身一震,瞪大眼睛望著近在咫尺的眸子,有點惶恐:
“呃……媳婦,你……你怎麼來了?”
夜紅殤神色淡然,用被子略微遮擋,偏頭望向門外:
“這不是我身子,我沒感覺,隻是讓你說話方便點。”
是嗎?
謝儘歡半信半疑,不過這時候還是信了阿飄的鬼話,謹慎詢問:
“剛才是不是有人?”
夜紅殤神色凝重,望著窗戶:
“我懶得看你這熊樣,剛才睡覺去了,反正現在沒人。”
“哦……”
謝儘歡認真等待片刻,確定沒異樣後,才望著近在咫尺的絕色容顏,詢問道:
“你是不是生氣了?”
夜紅殤轉過眼眸,神色淡然中帶著三分嫌棄:
“姐姐可不是凡人,豈會生你這小屁孩的氣?再者婉儀是姐姐欽點的老二,該讓著就得讓著。”
“哦……”
謝儘歡望著近在咫尺的臉頰,欲言又止。
夜紅殤與之對視,想想又道:
“其實你應該取名謝豬蹄。”
“啊?”謝儘歡感覺鬼媳婦是生氣了,順著話道:“為什麼?”
“春風得意豬蹄疾,瞧你這得意忘形的熊樣,啊~!”
謝儘歡本來想哄鬼媳婦,但瞧見那道居高臨下、略顯不滿的嫌棄眼神,不知為何,就忽然惡從膽邊生……
噗~
夜紅殤措不及防,猛然揚起脖頸。
繼而那雙氣場高達十六尺的眸子,第一次露出山巔老祖般的羞憤,抬手就是一巴掌,抽在男人臉上。
啪——
勢大力沉,硬把謝儘歡扇了一個趔趄!
而後林婉儀就猛然從暈乎乎中驚醒,看著臉被抽的望向外麵的謝儘歡,眼神從迷茫壓抑化為驚恐,連忙把手縮回去:
“誒?!我……我懵了剛才……對不起對不起……”
謝儘歡臉上火辣辣的疼,眼睛都在冒星星,暗暗吸了口涼氣,咬牙道:
“打得好!你可以在右邊再來一巴掌,好事成雙!”
林婉儀看著臉上的巴掌印,心驚膽戰,抬手揉了揉:
“我抽你做什麼呀?剛才真懵了,疼不疼呀?”
“不疼!應該的,我都感覺打輕了……”
“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幫你揉揉,呼呼……”
還吹了幾下,結果嘴被堵住了。
而後房間便又安靜下來,隻剩下窗外狂風急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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