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萬寧眼神不由得帶了一絲深意，她會天視地聽，能一定程度感知到李昭的想法。
但是此時她卻感知不清晰了。
她知道這是這個少年皇帝統一西北兩國之後，被勢頭正盛的國運庇護所致。
但她莫名覺得這個驚喜很可能會讓大乾變得國之不國。
彆的不說，光自己那幾個逆徒都不會讓這小子肆意妄為。
說不定針對他的暗手，已經開始了。
一旁的梵聆月則是聽的雲裡霧裡，但是見李昭不想多說的模樣，頓時輕哼一聲。
“是覺得本座理解不了你的想法麼？”
李昭搖搖頭“非也，朕所做之事，其實很簡單，你知道西戎因你強盛，也因你滅亡，舉國之運係於你一身，這惡果你也看到了”
“而朕要做的是要把天下人的命運，還於天下人。”
“天下人的命運？”梵聆月喃喃道“還於天下人？”
李昭看著迷茫的梵聆月解釋道“以西戎為例，你以為你是西戎的引導者，其實不然，西戎人是可以在摸索中找到最適合自己的那條路，你卻強勢將他們引到你所想的那條路”
“那條路，是真的適合西戎麼？你也不知道，但你覺得應該先嘗試，便有了西戎進犯我大乾邊境之事。使得兩國結仇，如今西戎已亡，恩怨兩清”
“而你引導西戎走的路，也是時候改弦易轍了。”
梵聆月恍然，隨後灼灼的看著眼前的年輕人“你打算怎麼做？”
李昭輕笑“保密，畢竟事以密成，等事成之後你在看吧。”
“好！我等著那一天。”梵聆月冷聲道。
李昭頷首，倏然又問道“那雲清塵你覺得如何？”
“不如何！”梵聆月憤憤道，隨後閃身消失，看的李昭一臉茫然。
待梵聆月離開，萬寧攏了攏額角白發，笑吟吟的看著李昭。
“小徒兒，你這現在靖平大乾內外上下，是不是接下來就要對萬聖書院動手了？”
李昭毫不猶豫的點頭。
萬寧眼神有些幽深道“可人家要是先出手了怎麼辦？”
李昭譏諷一笑“那有如何？”
“伸手剁手，張口斬首。這滿朝袞袞諸公若是全殺了，必然有冤屈者，可若是隔一人殺一個，必然有漏網者。”
“朕正等著他們跳出來呢。”
聞言，萬寧眼底閃過一絲猶豫，她在猶豫是否告訴小皇帝一些消息。
萬聖書院絕非他以為的那麼孱弱。
之所以沒有動靜，是因為書院上下早就把持了大乾的各個角落。
也因為眼前這個皇帝並不昏庸，所以一應政令也能如數執行。
但一朝撕破臉，廟堂之上，不見血的刀更可怕。
困龍之局是自己幾個逆徒費時百年布局，小皇帝能擋得住麼？
可若是自己透露出去，那幾個孩子的心血不也白費了麼？
一時間，萬寧左右踟躕，不知該作何選擇。
忽然一個衣著野性，神情憤憤的女孩大步走了進來。
怒道“乾帝，你答應我古族在太學開課之事，還作不作數？”
李昭篤定點頭“當然作數，不都已經開始著手了麼？”
舍裡朵冷笑道“著手布置，是指讓一眾學子擋在太學大門口，說本姑娘是化外蠻夷進了太學有辱大乾學風？”
“這就是你的布置麼？”
李昭聞言，神色忽的一厲。
這件事很小，小到隻需要讓成興走一趟就行。
但這件事又很大，大到李昭有些不寒而栗。
太學，是先帝創辦自己繼承而來，專門用來對抗萬聖書院的學府。
可現在，太學失控了。
這幫學生，似乎有了自己的想法。
如此之事自己竟然一點風聲都不知道，便是整個洛京無孔不入的錦衣衛也一無所知。
這些太學學子，是從一開始便受到萬聖書院的影響？
還是有人在太學悄悄傳播萬聖書院的意誌？
此番看似是對古族的鄙棄，實際上，卻是對自己權威的挑釁。
最關鍵的是自己不知道太學學子什麼時候發生了這般變化。
但李昭知道，萬聖書院出手了。
還是直接抵在了自己的要害上。
太學，是李昭準備作為自己的班底，作為自己的聲音所培植的學府，但是現在卻被人無聲無息的滲透了。
李昭看著怒不可遏的舍裡朵輕聲安慰道“舍裡朵，此事朕也不知始末，但是朕會保證，一定給你一個滿意的交代”
萬寧自然也明白這其中的陰謀詭計，所以好奇的看著李昭“你打算怎麼做？”
“一次不忠，百次不用”李昭斷然道“朕不知道這些學子是做什麼打算，朕隻當他們不再是朕未來的肱骨，不過朕要先弄明白他們為何要與朕作對”
萬寧秀麗的白眉一挑，輕笑道“道理很簡單。因為他們覺得你‘錯了’”
“他們接觸到了一些‘對’的想法，即便沒有萬聖書院傳授，他們也會站在你的對立麵”
李昭一頓，想到了當初在河東道萬聖山的見聞。
那些萬聖書院學子的想法雖然稚嫩輕率，但不得不說很有深度。
這些還隻是他們師長所授，很難想象推出這等理論之人，是何等驚才絕豔。
萬寧繼續聲音飄忽道“雖然有些顛覆他們的認知，但‘對’的事，隻要他們接觸到感受到，那他們自然而然就會做出自己的選擇。”
“這次，相比就是他們的選擇。”
李昭沉默片刻，神色有些冷漠。
天下人若是敢於站出來反對自己，李昭其實並不介意，甚至還想促成。
可眼下，他們不過是被人利用的玩物，沒有自己的思想，沒有自己的意誌，全然被人推著走，這樣的反對是反對麼？
不，這是盲從。
而李昭，恰恰最厭惡這樣的自以為是。
如果將來這幫人登臨高位，對大乾無異於滅頂之災。
不過也不算沒有好消息，起碼他們現在暴露出來，讓李昭有了準備。
也好在當初在河東道救了近千個孩子，雖然有的送還了父母身邊，但還有相當一部分留在禦林苑。
他們，才是大乾未來真正的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