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二十六年十二月十二日,複廓陣地崩潰,城中最高軍事長官匆匆下達了總撤退的命令之後,便與一眾親信,攜帶一乾金銀細軟,逃往碼頭,於碼頭倉庫中尋得一小艇,推船下水,獨自逃生。
以上種種行徑,此時皆被藏於暗處的王一看在眼裡。
儘管他早已知道這是曆史上已經發生過的一件事,可也不是沒做過努力,在這個守城衛戍司令找到自己,說要封鎖碼頭燒船的時候,他也暗示過。
這船你要我真燒了,你真要留在城中與此城共存亡,我便陪你,最後無論結局是生是死,沒人會把鍋甩到你這守城司令身上,你的生前身後,名聲都不會差。
可到頭來,王一還是看錯了對方,這貪生怕死之心啊,比生前身後名要大太多了。
“這距離,要不要我出手,幫你把這船給鑿沉了?”
王一身旁的金光上人看著這個守城司令最後做出這種棄城而逃的行為,也從懷裡掏出金遁流光符籙,以金遁流光的極速配合金光上人本身的手段,足矣。
對此,王一也是搖了搖頭,抬手將金光上人捏著金遁流光符籙的手按下。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隨他去吧,我說過的,他的債,自然有彆人去找他討,走吧上人,彆讓大夥等著急了,他們這段時間都憋壞了。”
“嗬,這倒像句人話。”
一老一少你一言我一語中,便走向了即將化作人間地獄的城區。
——
當王一這邊帶著金光上人等一眾全性門人選擇留在城中的時候。
碼頭對岸的江北地區,自下遊30公裡處,正有幾道人影在林子裡健步如飛,飛速穿梭,很快的,當這幾道人影穿過密林,來到一片空地,還沒來得及喘息,周邊早已等待許久的同夥便已圍了上來,七嘴八舌的說著。
“怎麼樣了?上人他們在城裡玩的開心嗎?”
“馬老三,說呀,這幾十裡路至於讓你喘成這樣子嗎?”
被一眾同夥這樣圍著,七嘴八舌的盤問,這幾人也是把氣喘勻了,這才回應道:“城破了,出城的路都被堵死了,船也被燒了,今早就一條船跑了,上人,吳先生,黃先生他們都沒見著,進不去,到處都是日本人的槍和炮,不知道上人他們什麼時候出來。”
聞言,一眾想知道個大致情況的家夥也是沒了興趣,頓時作鳥獸散,成群找個地方坐好,而這幾名查探消息回來的家夥也看向前方,被他們這些人簇擁在中央的那個身影,這才上前兩步,小心請示。
“掌門,咱們接下來該怎麼辦?要不要去給上人他們搭把手?”
“諸位,是你們要來看看上人他們跟著王一鬨出個什麼動靜了,我這才把諸位帶到這裡,至於你們要不要去搭把手,你們自己說了算,彆來問我,我這邊啊,還等著看另一場好戲呢。”
眼前這些人便是全性,而他們口中的掌門便是在與王一和張之維大鬨羅天大醮後,被全性門人皆認可,正式接過全性掌門之位的無根生。
這小半年的時間沒見,無根生不再是那個光頭和尚,長出了頭發,還給自己套上了一層國府軍官的皮膚,以無根生這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逢場作戲,長袖善舞的功夫,加上身邊這些手段花樣紛呈的全性門人,也算合理,不奇怪。
此時,在這片區域裡,以無根生為首,劉婆子,伍媽媽這些全性名宿為首,足足有數百名全性門人聚集於此,都是想要看一場好戲。
當初王一找到無根生,以全性名宿,莫名居士吳曼是否能照見五蘊皆空境界為賭注,無根生賭輸了,之後便願賭服輸,在羅天大醮,當著一眾名門正道的麵,被趕來拜山的全性門人推舉為正式的全性掌門,也根據與王一的條件下了掌門令。
一條寬鬆到幾乎沒有太多限製的掌門令。
‘今國難當頭,欲效仿靖難故事,想要以全性之名大鬨一場踩正道臉麵挖根的,可以去找王一,也可以自己單乾或者去其他勢力手下效力,唯獨不能當漢奸,當了就彆以全性門人自居,他這個掌門不認。’
這條掌門令一下達,便通過劉婆子這個能夠通過入夢之法的名宿通知給天南海北的全性門人。
當然,效果也就那樣,雖然全性一貫看不起正道,若能有機會踩踩正道的臉麵,他們自然不會放過,但也不是每個全性都會為了踩正道臉麵連命都不要的。
一部分有想法的,要麼已經死在了淞滬戰場,所做之事也被王一刻入印著他們每個人名字的木牌,交給了劉婆子這位入夢之法的全性名宿。
剩下一部分,現在都與金光上人這些全性名宿一塊,都在城裡了,剩下的這些全性,既不想湊這個熱鬨,又想看看自己這些同門下場能把正道刺激成什麼樣,於是就紮堆抱團,找到了無根生。
無根生作為全性掌門,但凡門人有所求他,他都不能拒絕,於是便有了眼下這一行。
數百名全性門人聚集在江北下遊,距離金陵城30公裡處的林地中,既能遠離戰火,也能憑借自己的腳力,來回折返,查看動靜。
而在聽到城門已被日軍攻破,徹底淪陷也就這一兩天的功夫時,這些看戲的全性門人也跟著蠢蠢欲動起來,但他們這幫無頭蒼蠅總得需要有個牽頭的,奈何無根生不上這個當,也沒打算進這必死之城,任由他們這些全性門人自己決定。
無根生這個掌門不下場,他們也就偃旗息鼓,反而對無根生口中所說的另一場好戲來了興趣。
“掌門,這另一場好戲在哪呢?”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你們就沒覺得這林子裡最近這幾天有點太乾了嗎?”
“掌門你要這麼說確實哈,按理說不應該啊,就算現在是冬季,咱們這離江邊這麼近,不該這麼乾的呀。”
“那是因為有人在布一個大陣,把這一片的炁都給調動了,你們要是不想去城裡湊熱鬨,就在這坐著吧,這裡可是一個好位置啊~”
把玩著手中的槍,無根生給自己倒了杯酒,一飲而儘的同時,說了這句意味深長的話,一雙先天神瑩內斂的眼睛越過這裡的全性門人,越過林地,看向江上。
——
金陵城外,江北地區30公裡處。
這是張之維他們在多次勘測後選擇用來布置八陣圖攔截隨時可能出現的舊日帝國海軍第三艦隊的最好區域。
因為這裡自然地貌多蘆葦蕩,圩田,便與隱藏,江心處多有沙洲地,可供人立足停泊。
兩岸邊多河漫灘,天然堤,廢棄河道,鹽堿灘塗,便是最後攔截不成,對方想從岸上前進,也會被這樣的地貌阻礙行進速度。
從選擇複現諸葛武侯的八陣圖攔截開始,張之維他們就做好了最壞打算。
畢竟八陣圖這個手段隻在諸葛武侯這位千年前最偉大的異人手裡出現過,諸葛武侯之後這麼多年,諸葛家那麼多代,僅僅也隻是知道他們所練的武侯奇門便是八陣圖,是諸葛武侯一身所修之道與術的體現,但終究不得要領。
若無張之維這個比肩諸葛武侯的家夥做主陣之人,就算他們能夠複現出當年諸葛武侯的八陣圖一角威力,這個陣局能開多大,他們自己也沒把握。
人家諸葛武侯當年是以軍為陣,以軍為局,自身為中宮指揮,理論上來說,隻要軍陣夠大,兵力夠多,諸葛武侯就能把八陣圖開到多大。
但他們這裡,諸葛家三脈出了十二個老一輩,算上奇門遁甲這兩公婆,再加上張之維這個主陣之人,還有負責接受指揮調動的八百人。
十二位諸葛家的老一輩坐鎮八陣圖中的四盤八門,奇門遁甲兩公婆作為樞紐連通這十二人,最後再由張之維指揮,便是結合這一地炁局,這個八陣圖有當年諸葛武侯的多少威力都猶未可知。
隻是事已至此,他們也沒啥好說的,嚴陣以待,乾就完了。
此時,在江心處的一處沙洲地,張之維一人站在岸邊,負手而立,一身藏青色的道袍在寒風中獵獵作響,神瑩內斂的眼睛也看向下遊的方向,好似在等著什麼。
而此時在江麵上,已經有蒙蒙霧氣升起,迷蒙的霧氣並沒有被寒風吹散,而是越聚越多,很快的,就已經到了需要小心前行的程度。
但如果此時有人居高臨下的觀察,就會發現這些霧氣並沒有擴散到江麵,而是集中在張之維此時所在的江心沙洲這小塊地方,像是被一個無形的囚籠關著,不給自由。
看著自己身邊幾乎濃鬱到伸手不見五指的霧氣,也是看向自己左手邊的方向。
在這個方向,有一支以小舢板為主體組成的八百人小隊藏於沿江的蘆葦蕩中。
而指揮這支八百人小隊的人便是之前在王一的要求下,先行從城中撤離,專門過來配合張之維與一眾諸葛家老人和奇門遁甲兩公婆這些術士高人布置八陣圖的船老大。
儘管已經在城裡見識過王一那帶人飛天,舉手投足間把幾百號人壓在地上動彈不得的手段,但對於船老大而言,這還是他第一次作為普通人,帶著一幫老兵和僅有的重火力武器參與到這場雙方兵力裝備作戰經驗完全都不在一個水平的阻擊戰裡。
對方是舊日帝國海軍第三艦隊,一支鋼鐵艦隊,單拎出來一艘驅逐艦就能把他們這邊這些木包鐵的小舢板炸個稀爛。
而他們這邊僅有十幾門迫擊炮,打完了就沒得補充,幾挺輕重機槍,從之前張之維打下來的日軍偵察機上拆卸下來的機炮。
嚴格意義上來說,他們這批人除了會水之外,一點水上作戰經驗都沒有,完全就是把陸地上的那一套作戰模式搬到船上,唯一能夠依靠的,就是張之維還有這十二名術士高人聯手布置下的八陣圖。
這種玄之又玄的玩意,讓船老大心裡一點底都沒有,不止他心裡沒底,他帶過來的這些戰士也是如此。
“團長,你彆怪我多嘴哈,咱們的任務就是在這裡守著,阻擊日本人的船隊是吧?”
“嗯。”
“日本人的船有多大啊?”
“很大,很多。”
“那咱們怎麼攔啊?”
“那就得看張特派員他的本事了。”
“特派員還能是神仙不成?”
“他不是神仙,他跟咱們一樣要吃飯睡覺的,不過他本事很大。”
“團長,怎麼個大法?你得跟大夥說說呀,大夥都在這了,就不是孬種,但也得給大夥交個底吧。”
“封神演義聽過嗎?”
“以前村裡來戲班子的時候,看過一段。”
“這麼跟你說吧,咱們這位張特派員啊,就是封神演義裡的二郎神,本事大著呢,到時候你們聽我指揮就行了。”
“二郎神?那不還是神仙嗎?團長,我聽指導員說,這世上就沒有神仙。”
“是啊,所以咱們的張特派員就是個沒封神的二郎神,本領再大,也怕咱們這些凡人,所以咱們才要在這裡幫他一把,曉得了吧。”
“曉得了,團長,我們就聽你指揮,你說打哪就打哪!”
“這才對嘛~”
揉了揉身旁這個小戰士的頭,船老大這才看向江心處那被濃濃霧氣包圍的沙洲地,等著張之維的信號。
張之維負手而立站在岸邊,閉眼默念心經。
而在這時,在張之維腳邊,一陣接一陣的漣漪從遠處傳來,化作水浪打濕了張之維的鞋麵,腳下傳來的濕潤也讓張之維停止了默念心經,睜眼,看向遠方。
因為他知道,敵人來了!
一口濁氣從胸中吐出,在水麵上泛起一陣漣漪。
望著遠處已見輪廓的舊日帝國海軍第三艦隊,張之維右手並指成劍,指向蒼穹。
“八陣圖啊,諸葛武侯,且讓我這個後世之人好好感受一番您當年的風采吧。”
風起!
霧來!
伴隨著張之維這個主陣之人的念頭,江麵上寒風大作,那困在張之維所在沙洲地上的濃濃霧氣借著大風,開始朝著江麵擴散,不一會兒的功夫,便讓這片水域的江麵化作了一片白煙之地。
時隔千年之久,千年前最偉大的異人諸葛武侯一生心血之作,八陣圖再一次重現人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