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王一以精神鏈接的方式與王子仲的心神相連,一副全新的景象也在王子仲眼前打開。
周圍高樓林立,車水馬龍,來來往往的男女穿著不同於民國時的服飾,有老有少,說著國語,沒有太多方言。
而且還有著民國時期沒有的精神麵貌,匆匆一瞥,王子仲這個醫門高徒都能瞧出這些男女身上或多或少都有病灶。
但這些病灶放在民國,基本上都是富貴病的那種。
周遭這些高樓王子仲也覺得陌生又熟悉,熟悉是因為這些高樓他曾在濟世堂,從在美留學學醫的端木瑛寄回來的照片上看過,大差不差。
隻是他從未想過彩色的高樓是這般模樣,陌生則是他不明白為什麼在疑似民國淞滬這裡能立起這麼多高樓。
之所以他看出來是淞滬,是因為他看到了黃浦江。
還沒等王子仲思考太多,眼前的場景驟然變換,便來到一個手術室,手術室內燈火通明,穿著手術服的主刀醫生與助手正對躺在手術台上大出血的病人進行手術。
這是王子仲第一次近距離見到現代醫學下的外科手術,儘管周圍有著一堆他看不懂的儀器,主刀醫生時不時還蹦出兩句他一時還琢磨不透的術語。
但配合主刀醫生的手法,自己學醫多年練就的眼力,知識,他也能看懂一二。
此時王一所做的,就是通過精神鏈接,將自己在後世時期看的那些醫療紀錄片,醫療正劇的影像分享給王子仲。
這一招對於當下這個時代大多數人包括醫門中人也不一定有用,畢竟這中間需要一個消化,適應,化為己用的過程。
但眼前之人是王子仲,未來國手,一個自信在醫道一途能夠追上,甚至超過悟得八奇技之一,雙全手端木瑛的王子仲。
事急從權,他也隻能寄希望王子仲在醫道方麵的天賦,心性,讓他能夠快速消化,理解所看到的一切。
為此,他還將此時還未來華的白求恩這位國際同誌的紀錄片也放了出來,好讓王子仲去學習,如何因地製宜,來解決眼下的困難。
這個時間說長不長,就一刻鐘的時間,王一這才收功。
看著此時瞳孔有些渙散,正在重新聚焦的王子仲,王一等了一會這才出聲。
“子仲,你可記住了?”
“沒有。”
“你老爸姓什麼?”
“不知道。”
“你要娶誰做老婆?”
“端木瑛!”
“你在裡麵看到了什麼?”
“手法。”
“那你現在要做什麼?”
“救人!”
“很好!”
一問一答間,王一便明白王子仲並沒有被自己分享給他的那些畫麵中那些現代醫學儀器,醫學術語迷惑,記住的是在外科手術中一些必備步驟,還將其與自己學醫多年的知識相結合,這就夠了。
剩下的事,便是儘人事,聽天命。
回過神來的王子仲也是一臉躍躍欲試,既有興奮,也有幾分擔憂,他也注意到了王一眼下的狀態。
“一哥,你的身體···”
“在前線救人傷了元氣,不礙事。子仲,接下來就看你自己了,隻要你能把裡麵的東西理解了,那之後會有很多人因你獲救。”
“我明白的,我知道自己該做什麼,一哥。”
王子仲並沒有多嘴去詢問王一給他看的那些場景從何而來,他明白如果王一想告訴自己,就一定會說,現在不說,那便是時候未到。
見到王子仲能夠這般接受自己灌入到他腦海中的那些畫麵,那些信息而不亂,王一也鬆了口氣。
看著朝自己大步走來的劉謂,這才迎了上去。
“你這是在前線弄出了多大的動靜才把自己搞成這樣啊。”
“沒多大,也就拆了十來架飛機,炸沉了日本人一艘戰船,外帶把一千五百多號人暫時從閻王爺手裡搶回來罷了。”
輕描淡寫說著自己戰績,劉謂也早已習慣,隻是將目光看向王一帶回來的兩個箱子。
撤去覆蓋的真炁,土箱打開。
“這是羅店戰場那邊的將士拜托我送回的家書和軍餉,我覺得咱們可以在這上麵做做文章。”
“這時候你還在想這些?前線怎麼樣了?”
“岌岌可危,日本人這回下重注了,對著幾個關隘要地同時大軍壓上,天上的飛機,水上的炮艦,壓根就不給前線將士喘氣的機會,樂觀點看,也就這兩三天的功夫,日本人的大軍就會連成一片,一路長驅直入了。”
“沒得救?”
“中日兩邊雖說都是添油戰術,可人家什麼都有,咱們這邊除了人多以外什麼都沒有,拿命換時間,怎麼換都換不過人家的。”
“所以,敗局已定?”
“是啊,敗局已定,咱們能做的,就是讓日本人在這場戰事裡多燒點油,他們在這裡燒的越多,後麵就愈發無以為繼,我們或許就能少死點人。”
劉謂不語,隻是看著河對岸連天的戰火,麵色淒然。
“日本這個當了咱們千百年之久的藩屬國都能通過變法維新,將自己的國力提升到這種地步,在我們的土地上,一路壓著我們的軍隊,我們呢?洋務,變法維新,鬨了這麼多年,前清亡了又複辟,民國建立,到頭來,還是什麼都沒有變,還得讓咱們的將士拿自己的血肉之軀去頂日本人的飛機大炮。
你看看,咱們的國府中央主力軍麵對日本人的兵鋒都隻有招架之力,鮮有還手之功,我都不敢想一旦華北華東淪陷,咱們那邊的戰士又該怎麼應對這些日本人,他們有多少人連日本人長什麼樣,要怎麼跟日本人打仗都不明白呢。”
言語之中,皆是劉謂對根據地那邊的擔憂。
眼下的根據地雖然在王一他們的助力下補充了新鮮血液,保存了更多在長征路上的種子,外加一個初具規模的四通公司西北分公司這個後勤,但也是自保有餘,進攻不足。
真要跟日本人交手,經驗上的缺失絕對會讓他們吃一個大虧。
王一也明白這個道理,但一時半會之間,他也沒有什麼好辦法。
他作為一個陸地神仙,單人成軍的存在,屢屢出現在正麵戰場也是無奈之舉。
抗戰爆發初期,他想搞敵後破壞的難度一點不比在正麵戰場上幫助國軍打贏一場戰役要低,因為日本人正處在大舉進攻的時期,他破壞這邊的運輸路線,人家一樣能從海上登陸,朝其他地方進攻,反而是王一東奔西走,折磨自己。
與其這樣還不如在正麵戰場上幫助國軍扳回局部地區的局勢,讓日本人多往裡麵添點生力軍來消耗。
畢竟日本本土就這麼大,資源和人就這麼多。
前期為了速勝消耗的精兵越多,中後期乏力,隻能抓壯丁填線時,反打就更好打。
自己也能在這些正麵戰場的會戰中,多結識點國軍內的有識之士,他日起義投誠的工作,憑著在戰場上一同血戰過的情誼,成功率或許也能高上不少。
就像此刻在二人身後這個人滿為患的臨時戰地醫院。
這裡收容的都是國府中央主力軍的戰士,若沒有劉謂弄出這個臨時戰地醫院,還用土法提純的青黴素來給他們救命,這裡的傷員結局隻有一個,那就是淞滬會戰這場戰事裡的一具無名屍骨。
但現在有了與四通公司這份救命之情,隻要這裡麵有一半的人活到光頭撕毀協議,悍然發動內戰期間,四通公司憑著這份救命之情,能做的事情就太多了。
王一回首望去,能看見心境無礙的王子仲結合王一傳輸到他腦海裡的那些畫麵知識在救人。
其實這些東西現在根本無法幫到王子仲什麼,因為其中麵對大出血需要輸血這一步驟就足以讓王子仲無計可施。
血型,輸血這個知識點,對於當下還停留在中醫手段的醫門來說,過於超前,王子仲就是已經知道了要輸血,他也沒法在現在就應用到救人上麵。
隻是心境上的無礙讓他更能接受當下的結果。
而在王子仲等十位醫門傳人救人之際,吳曼這位佛門修者也在其中。
他所做之事也簡單,就是給那些重傷不治而死的國軍戰士念誦佛經,給予他們在最後一刻的一點臨終關懷。
若不是知吳曼為了證得那五蘊皆空境界做了太多惡事,此時的吳曼在外人眼中便是一位慈悲為懷的高僧,就連一直想要吳曼不得好死的王家老家主此時也沒有阻止吳曼這般做法。
金光上人還有另一位隨行,靠神行甲馬這門手段的黃先生,也在這個戰地醫院裡幫忙打下手。
王一看著眼前的眾生相,又看了眼自己帶回來的家書和軍餉,想到剛才劉謂對接下來根據地那邊的戰士麵對日本人兵鋒的擔憂,一個想法也在他腦海中萌生。
“李強現在在哪。”
“現在應該在公司,這段時間我負責在這裡統籌,他負責藥物,物資的調配,都是從公司裡那些權貴富賈手裡收回來的,沒他在公司調配,現在這裡還得死上不少人。”
“行,這些家書還有軍餉就交給你來負責,我去找他。”
不待劉謂多想,王一便閃身離開,再出現時,已經是公共租界西區,四通公司華東分公司的大樓內。
此時的四通公司大樓隻有李強的辦公室還亮著,跟四通公司內這些權貴富賈搞商戰這件事其實對於這位大佬來說有點大材小用了。
當前市麵上最緊俏的青黴素產業鏈就在自己手上握著,無論這些權貴富賈怎麼在市麵上掃貨,拿這些救命藥去治那些日本戰俘,都不會影響到他們這邊對國軍戰士的救治。
這些權貴富賈出高價的錢,隻會過一手大陸酒店民國分店這個中間商,然後再回到他這邊的口袋。
權貴富賈們覺得自己賺了日本人的人情,大陸酒店那邊也拿到了分成,自己也能將這些資金換成物資支援前線,妥妥一個三贏的局麵。
隻是李強自己明白這樣一個循環並沒有用,至少日本人的兵鋒正在逐漸接近淞滬,淪陷已是定局。
所以他憂心忡忡,直到王一趕來。
“李強。”
“回來了?看來前線形勢確實不容樂觀,能做的,該做的咱們都做了,還需要咱們做什麼?”
李強並不驚訝王一的出現,組織把他從老大哥那邊叫回來,安排到這裡,就是為了全麵配合王一做事,這是他的任務。
“該讓你帶過來的那些同誌做點事了。”
“按照你的安排,我讓他們都在那個大陸日報裡麵當記者,文職工作,現在動員他們,我沒意見,但是你打算讓他們乾嘛?上前線?”
“沒錯,我就是要帶他們上前線走一遭。”
“你瘋了?”
“我清醒得很,眼下形勢不容樂觀,我也可以直白告訴你,淞滬敗局已定,隻是時間問題。但現在問題在於,根據地那邊的戰士,南方的同誌都缺少對日軍的作戰經驗,要是把日軍當成國軍來打,那是要吃大虧的!
身在前線,我們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記錄第一手資料,並帶回根據地,由組織那邊做出判斷,如何因地製宜來應對日本人的攻勢才是我們當下的最優解。而且還有些事需要我們記錄下來,以做他日起事之用,他們也需要見一見戰場的殘酷,去思考為什麼這一場在主場作戰的戰事我們會輸的這麼慘。”
王一的話讓李強沉默,坐在椅子上思考了許久,才給王一答複。
“我明白你的打算,但你得給我一點時間,畢竟他們隻跟我聯係,你不便出麵,這是為了你的身份安全考慮。另外便是這個前線,河對岸打成這個樣子,想要突破敵人的封鎖到前線,你我是不擔心,可他們都是肉體凡胎,又沒豐富的鬥爭經驗,他們的安全我也得考慮在內。”
“這個我明白,動員的事你來負責,需要多久。”
“三天,最起碼得給我三天時間準備。”
“好,就三天,動員的事你來負責安排,至於怎麼把人安全送到前線,又安全送回來,我這邊來找人。”
“好!”
敲定了各自分工的事宜,王一也直接帶著李強便從窗外跳出,送到了同樣在公共租界西區內的大陸日報。
自己則是化作一道殘影,離開了租界,前往河對岸,正在跟市區內的日軍交戰的國軍陣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