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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瞬間,孩童的手臂皮膚下開始有了什麼東西在生長,它們遊離著,在皮膚上頂出了自己的樣子,令他的整條手臂布滿了至今零點一毫米左右的顆粒,那些顆粒令他的皮膚變得異常粗糙,變得就像鯊魚皮一樣,撫摸過去後有異樣的順滑感。
噢……在這一個瞬間,陳清看著他的手臂,腦海裡想起了一個病名。
蕁麻疹。
是那種連成了片的點狀蕁麻疹。
他看著那少年抬起了頭,目光中充滿了怨恨,他瞪圓了眼,勉強張開嘴後卻說不出什麼話,他吱吱呀呀地令自己發出幾聲,他張開了嘴,嘴中漸漸開始有東西順著食道再往外爬。
他睜著眼,卻看著陳清的手上分毫未動,他的皮膚,他的肌肉,他仿佛真的隻是被沙劃過了。
“為什麼……為什麼。”
那男孩低聲說活著,聲音變成接近了沙啞的嘶吼。
他看向陳清麵色如舊的麵容,那隻開始了蠕動的細密小點想與對方完成其他接觸。
可陳清看著他手上的細密疹子已經開始跳動,他的皮膚下仿佛長出了上萬隻跳蚤與臭蟲,一股詭異的氣味從他的毛孔中飄出。
陳清皺起眉頭,他身體往後退了兩步,目光瞥向了自己的胳膊,可自己的手上卻明明什麼都沒有啊……
到底發生了什麼。
他看著那孩子的手臂上、他的麵容上長滿了上下起伏的細密麻疹,那些疹子越跳越高,將孩子的皮膚撐得大了幾倍。
他整個人宛若出音口上的泉水,隨著音律而波動。
陳清看著他,他此刻已經基本沒有了人類的樣子。
他變得圓潤,而圓形的皮膚上每一處毛孔都被填補了。
再是下一個瞬間,一聲輕微的破裂聲從那孩子身上傳來,他就像氣球一樣炸裂成了數十塊、上百塊,可陳清側著身子,在用手遮擋濺出來的鮮血時,卻是發現自己的身前乾乾淨淨。
他眼露疑惑,抬腿便想往上走,可也就在這一個瞬間,他感受到了自己背上傳來了劇烈的瘙癢與輕微疼痛。
他臉色一白,瞬間就衝回到了薑婉前邊。
“拿槍!把我背上的皮膚打爛!”
他話語很急,嘴裡的話還沒說完,手上便已經將衣服脫下了。
薑婉有些錯愕,她似乎還沒反應過來為什麼,她抬起頭,心裡仍然處於先前的衝擊當中,但當她抬起頭,目光停留在陳清背上的時候,她心裡卻是在瞬間被複雜的情緒所充斥。
惡心、厭惡、無法理解的,反感、不解。
幾乎一切能夠出現在人類身上的負麵情緒此刻都在薑婉的心中得到了體現,她甚至不知道那是什麼。
在陳清的背上,有一塊拳頭大的囊腫,那個腫包上有大約三四個洞,就像是某種黑頭的洞,大約有小拇指大小,但裡麵被某種東西堵住了。
在那幾個黑色的洞旁,有好幾撮細密的觸須在向外延伸,薑婉麵色白了,她知道這東西自己在哪見過,在那些深海的甲殼類動物上,在那些無法移動自己,僅能憑借觸須捕獲獵物的海產動物身上。
她見過它們。
她倉惶後退的兩步仿佛觸發了這些觸須的響應機製,它們將觸須向著薑婉所在的方向伸來,每一次抽搐,都會伴隨著陳清一聲變粗的呼吸聲。
他白著臉,用著平靜的語氣向薑婉繼續說道:“快點動手……這東西有問題。”
事實上,不用陳清去說這句話,薑婉肯定也看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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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白著臉,放輕了腳步走到陳清的另外一側,在那邊,觸須們仍然往前湧動著,是正處觸須的背麵。
她顫抖著從腰間取出槍,在猶豫了片刻以後,又從槍管裡退出了一發子彈。
她額頭有汗,臉色蒼白,持著子彈的手指在止不住地顫抖。
她從口袋裡拿出小刀,輕輕劃動子彈的尾部,不多時,子彈中的火藥被全部卸了出來。
她甚至不需要刻意去傾倒,指尖的抖動便足夠令她均勻地將火藥撒到陳清背上。
可她撒著撒著,臉色更加蒼白了,她看著陳清背上的那個腫包上有一個人的麵容正在浮現,那張臉似乎在悲鳴著,在慘叫著,它是被陳清的表皮所限製在下麵,無法呼吸、無法哀鳴。
它往上用力擠壓著自己的臉,試圖依靠自己的麵容掙破陳清的背部。
“這是什麼……”她顫抖著,試圖讓自己的精神穩定下來,可她做不到。
她明明可以看著陳清如此淡然地將那些類人的實體殺死,她明明已經可以無動於衷地接觸非遺物,已經可以理所當然地看著那些詭異的事物了。
可為什麼,她此刻隻感受到一陣陣的心悸。
她顫抖著,可陳清卻已經快忍不住了,他麵色蒼白了幾分,一把抬起了地上的左手,握住了薑婉的手臂。
“不能等了……快動手……”
他輕聲說著,語氣裡已經有了幾分虛弱的意思。
她麵色白著,將手中的火藥儘數滴落。
她拿出槍火,槍口在此刻對準了陳清背上隆起的鼓包。
隻需要一槍……一槍下去,一切都將煙消雲散。
她閉著眼,深深地喘息了一聲以後,在那些觸須感知到危險,正準備從地上回頭的時候,震天的槍響傳遍了世界。
那些屋內的居民撩開了窗簾側身看著,目光火熱得緊。
他們死死盯著薑婉手中的利器,地麵上四溢的鮮血讓他們心中更加火熱了。
也在那一聲槍響過後,土樓中的人開始了行動。
他們目光對視著,似乎在不斷打量著對樓的人。
而在一樓當中,先前那位已經當了母親,此刻重新變回單人的女子蒼白了臉。
她來不及回頭,一隻手已經按住了她的脖子,從身後將她推到了牆上。
那聲音相當沉悶,很顯然身後之人也是使出了全力。
她雙眼一白,耳朵裡儘是因為撞擊導致的耳鳴。
緊接著,在她還未恢複之際,她的耳邊傳來了一點點溫潤的呼吸,以及悉悉索索地解開腰帶的聲響。
她抓緊了拳頭,卻完全無法反抗。
而在屋外,陳清背上的腫包在此刻不斷滲出鮮血。
鮮血從皮膚下的結膜層內噴湧而出,那些鮮血染紅了背上的那張人麵,令本就猙獰的麵容更顯得詭異了幾分。
它嘶吼著,仿佛想跳出陳清的背部去獨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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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它掙紮著,最終僅在脫離的陳清背部的瞬間,便失去了活力。
而陳清呢?他頭上的汗珠打濕了地麵,他的麵容蒼白如雪,疼痛隻是次要的,某種精神上的痛覺才是最主要的原因。
那種疼痛明明應該來自背部,但大腦給他的感覺卻不是如此。
大腦在跟他講,你腰疼、你腿疼、你手疼、你眼珠子疼。你身上的每一個位置都在疼,但沒有背部。
你不想疼了,就保護好你的背部啊。
於是當薑婉真正動手的瞬間,他的意誌幾乎被這種錯覺擊潰了。
這種體驗,遠超過世間一切折磨。
他顫抖著,嘗試著將自己的手臂伸到了背部。僅僅是粗略的探索,他便找到了背部上那一大塊的異變之處。
他咬著牙,目光裡湧現出瘋狂般的狠厲,他手一動,六七厘米的腫包帶著鮮血、帶著幾縷肌肉被一同撕扯了下來。
他低聲哀鳴著,眼前的世界變得一片模糊。但在昏厥之際,他手中的結構塊狀物卻被他一把拋向了黃沙裡。
他掙紮著看向那邊,在見著血肉落到黃沙之中的時候,他才滿意地閉上了眼。
……
而在再次睜開時,薑婉正看著他,守著他的身體坐在窗邊。
她舉著槍,臉上有些許鮮血。
在屋外,有明顯的沙礫在擊打門窗。
他們進來了,進到了某一處房屋當中。
陳清眯著雙眼,猶豫著將身上的被子給撇開了。
身上的傷口絕不算嚴重,事實上此時此刻,陳清背上的創傷是已經徹底愈合了。
他看著有些困倦的薑婉,開口詢問:“我昏迷以後……過去多久了?”
她撇著頭想了想,片刻以後才發言:“應該有六個小時了……”
“這麼久嗎……”他眯著眼睛,從口袋裡掏出了那份文件。
或者說那張紙,那張紙上以線條劃分出二十幾個格子,每一個格子後都標上了序列。
從一到二十,字體非常清晰。
陳清捏了捏眉心,走到了窗邊正想推窗向外看的時候,薑婉卻是匆忙上前,伸手攔住了他的舉動。
他回過頭,薑婉卻是微微搖頭勸住了他:“沙塵暴來了。”
“沙塵暴……是什麼?”他有些疑惑。
“我不知道。在你昏迷以後,土樓裡的人就想嘗試搶走我的武器,但他們的武力很低,雖然有幾手功夫……但似乎餓了很久。在我控製住想攻擊我們的人以後,先前那個女子便被推了出來,我沒來得及攔下他們。那女人死了,剝皮放血而死。”
陳清皺著眉,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臂,他撩開窗簾,窗口外的沙礫撞擊聲格外明顯。
他還記得,在自己昏迷前的最後一刻,那些黃沙分明是向著血肉前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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