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如鯨魚長鳴一般的悲歌,長久地回蕩在永世戰場之上。
曾經支撐起蛇人王都的血肉之柱正在緩慢地坍塌,連帶著其上的堡壘,城牆,一點一點沉沒入下方深邃的魔淵。
底下的魔淵好似已經被封閉起來。
倘若從懸崖邊向下望,就能看到無窮蠕動的血肉,鑄成絕望的城牆,而更底下,那通往幽邃處的通道正在一點一點消失。
汙濁惡臭的焦炭氣味飄散在風中,那些凝固的黑色熔岩殘留在大地上,形成了一座綿延的小山嶺,像是遠古化石一樣的遺骸佇立著,依舊散發著驚人的高熱。
源源不斷的煙塵飄蕩著,升上這座深淵的天穹,其中夾雜著無數透明的影子,那是蛇人一族在災難中逝去的魂靈們。
它們輕唱著,過往的榮耀和存亡的讚歌。
煉獄之主最終是選擇了下沉,在夜叉小姐的人格蘇醒之後,祂的力量和狀態出現了明顯的波動,不再擁有那種仿若要鯨吞一界的霸道和壓迫感。
當意誌出現了分歧,力量更多的用以抑製本能,因此難免會失去部分的控製。
比如說對於蛇怪之母的壓製和囚禁。
對於此刻主導意誌的夜叉小姐來說,最一了百了的方法,當然是乾脆直接把祂吃下去。
但這意味著再次徹底的淪陷於闇之本能,同時還要提防傀之神性的反撲。
可另一方麵,也不能讓仍然存活的厄喀德那對她的少年產生威脅,所以倉促之間,夜叉小姐隻來得及用冷卻地熔岩將對方掩埋。
這種桎梏想要限製一尊神明還是有些力有不逮,所以厄喀德那很輕易地掙脫了出來。
洛爾等人正從高空中俯瞰著下方那正在緩慢下沉的龐大軀殼,從高處向下望,像一座黑曜石山脈般驚悚宏偉。
很難想象這隻是祂的一部分軀殼。
此前如天罰般在天空中睜開的瞳孔已經閉合,灰暗的大氣呈現一種被撕裂的悲愴情感。
從遙遠的地平線上,開始出現零零散散細碎的身影。
那是在這場戰爭中驚駭逃竄的深淵族群,此刻正在戰戰兢兢地靠近。
生活在這座戰場上,這些原住民早已經習慣了這種生活,一旦鬥爭平息,它們立刻會化身嗅到腐肉氣味的鬣狗。
神明舉手投足間灑落的力量,對它們而言既是滅亡的鐘聲,也是救贖的號角。
隻要能夠沾染上一絲一毫,或許就能因此得到足夠改變一個族群,一個物種的力量。
不少神孽都是這樣誕生的,對深淵生命來說,神孽,基本就是它們所能抵達的終點。
類似這種強度的碰撞,哪怕在永世戰場也並不常見,一般隻有到輪回末期,為了爭奪地母之女的席位,瘋狂的神明們才會真正不顧一切地宣泄自己的力量。
肆無忌憚地降臨戰場,侵入其他神明的領地,乃至發起以冠冕為賭注,不死不休的神戰。
屆時,神性的碰撞會像呼吸一樣頻繁,直到目之所及的一切儘數毀滅。
烏洛波洛斯將開啟新的輪回,地與火,生命與蒼涼,永恒與世界。
從頭來過。
【孩子,你叫什麼名字】
!!!
突然回響在心底的言語讓洛爾幾人猛地回過頭,這才意識到,這場因為煉獄之主而平息的紛爭裡,還有一位神明仍然滯留在此地。
人身蛇首的神明出現在她們身後,那破碎而殘缺的麵容已經如塵埃飄散,取而代之的,是一張勾勒著笑臉的純白麵具。
其下的身軀豐盈曼妙,美豔妖嬈,那修長而飽滿的蛇尾潔白如雪,每一塊鱗片都閃爍著
除了一個笑臉之外,再無其他五官。
但似乎因為笑臉的緣故,那突然響在心底的聲音少了一絲淡漠,而多了一抹難以隱藏的歡愉。
像是看到了某種樂見其成的美事,這位以凶殘和暴戾聞名的神明都似乎慈眉善目了起來。
“洛爾,小心……”
芙蕾當即將少年護在身後,煉獄之主下沉,這位蛇怪之母就成為了此地最為恐怖的存在。
不論是詭譎邪異的傀麵,或者是支配萬有的傀儡線,都讓芙蕾感到發自內心的忌憚。
更彆說,她們本來就是敵對的雙方……
“厄喀德那,你……”
少年同樣臉色凝重地注視著眼前的神明,但卻並沒有太過畏懼。
雖然夜叉小姐已經下沉,但那來自煉獄的目光仍然一刻不停地注視著此地。
如果厄喀德那真打算發難,洛爾相信自己能配合夜叉小姐給祂來一個驚喜。
【不要緊張】
帶著笑臉麵具的蛇母似乎並無惡意,祂相當溫和地開口。
【若非你的無私奉獻,吾也會被歸墟食儘】
【特意來此,表達吾之感激】
洛爾幾人都有些詫異,話雖如此,但對於眼前的神明來說,祂真的會那麼簡單被吞噬殆儘嗎?
這應該是在自謙。
“不必多禮,還請就此彆過。”
洛爾麵帶警惕地說道,他實在不想和這位神明有過多的交集。
畢竟隻要和對方產生一點點關聯,就可能被跨越一切阻隔的無形之線纏上,隨後被編排進恐怖的惡戲之中。
到時候隻怕連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蛇母稍稍頷首,而後說道。
【汝不願告知,吾亦不強求】
【原本是想授予汝分離人神之法】
【既然如此,那便……】
分離人神之法?是我所想的那個嗎?
少年瞳孔微微一縮,冷聲道。
“陛下,我的名字是洛爾,洛爾·伊斯藍,還請你將話說完。”
【是個好名字呢】
蛇母帶著笑意,若有所指地說:
【名字是有力量的,當你無法將她和祂區分開來,不妨試試用名字……】
“……名字?”
少年喃喃著,似乎捕捉到了腦海中的一絲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