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你見到我。
我就是我內心中的那個人。
——《我與我》
……
皮毛與羊脂般細膩光滑的肌膚廝磨著,帶來異樣的感官。
剛剛吃下的石榴果實在體內醞釀著濃鬱甜美的氣味,經由身上的荊棘紋路逸散出來,與空氣中縈繞著的幽香相互交融。
這種感覺實在是奇妙,洛爾已經忘記了自已此刻是一頭獨角獸的事實,沉浸在豐腴的感觸之中。
那雙圓而濕潤的眼眸迷離地凝視著騎在上方,就像抱著一隻毛茸茸抱枕的蒼白之神,內裡的金色光芒正在不斷攀升。
四周的奇花異草正在這濃鬱的石榴芳香中瘋狂蔓長,圍繞著此刻側臥在地上的獨角獸,形成一個圈禁般的圓環。
(嗯哼,不可以瑟瑟!)
等等……我頭上的角呢。
洛爾這才驚覺自已不知何時已經恢複了人身。
身上裹著一襲純白的衣袍,將自已裹得嚴嚴實實,無瑕的身軀被完全藏匿在白袍下,沒有露出半點肌膚。
白袍的質地細膩綿密,上手順滑無比,上麵紋刻著密集的暗紅色荊棘圖案。
那是血棘的紋路,宛如活物一樣在純白的衣袍上遊動,自下擺順著少年的雙腿向上攀爬,繞過纖細的腰肢,爬到平坦的胸前。
再蔓延至雙臂,向後蔓長,在背麵交織成一片幽暗深邃,縱橫交錯的荊棘圓環。
明明是如此猙獰的圖案,但當它銘刻在白袍穿在洛爾身上,卻顯得無比自然,美得驚心動魄。
被血棘纏繞著的絕美少年。
洛爾有些糊塗了,難道之前成為獨角獸的經曆都是自已臆想出來的嗎?
不,那是真實不虛的。
洛爾能感覺到,隻要自已心中升起念頭,他隨時可以再度化作獨角獸。
他重新將目光看向身下,不語也不動,帶著迷離淺笑凝視著自已的蒼白神祇。
那獨角獸應該是,一具化身。
並非是愛之神性創造的人格或者情感化身,而是神性化身。
祂幫助自已將體內的一部分神性,血棘,甚至還有一部分指代意義……
純潔的犧牲,獸性,獻祭,自然,繁育,愛,一同融入了這具化身。
等等,洛爾瞪大了眼睛,突然意識到了,這不就是他這一路走來所承載的愛意和經曆,被蒼白的神明熔煉在了一起。
鍛造成為獨屬於他自已,無人能夠奪走的——
神性化身。
洛爾眼神十分複雜,內心說不出是感激還是困惑。
在他即將去往深淵麵對阿莫爾時,這位死國之神攔住了自已,自已本以為對方懷有惡意,祂卻賦予了自已神性化身。
可這到底是在幫助他,還是說……
而蒼白的神祇依舊躺著,舒展著妙曼而無瑕的身軀,用迷離而帶有深意的目光注視著少年。
祂抬起手,在洛爾怔怔的目光中撫上了他的臉頰,然後牽引著他。
洛爾臉上火辣辣地燒著,口腔裡還滿是那種馥鬱甜美的芳香,內心升騰起莫名的罪惡感。
他完全無法抗拒,被拉進了祂的懷中。
這蒼白之神尊崇無比,既幫助了自已擺脫了海倫那的奪舍危機,又為賦予了他神性化身。
少年知道自已是要報答,也應該報答。
這世上的恩賜和寵愛也從來都不是免費的。
這實在是太過溫柔的懷抱,一切他就陷了進去,體內的每一抹神性都在蕩漾,心神無比寧靜,愛和**像是在無比遙遠的地方,靜靜地注視著他。
於是那罪惡感也遠離了,他咬著什麼東西,像調皮的孩童,而後被大人抱起,翻了過來,玉一樣冰涼順滑的觸感交織著身體,把一切都拉入了沉淵之中。
自已居然還沒有去到深淵之中嗎?
洛爾迷迷糊糊地想著,他還以為此刻就是沉淪的魔淵。
……
“少年唷,恭喜你,你的罪被赦免了,等一等,你怎麼這副表情?”
死神花園的出口,一隻頭頂禿了一大塊的狐狸布偶被綁在木樁上,釘在門口充當保安。
遠遠瞧見了正從此地經過的少年,狐狸連忙訕笑著打起了招呼。
少年穿著遍布暗紅荊棘的白袍,烏黑長發披散在身後,垂落至腳踝
隨著他白皙的赤足踩在地上,白袍之上的荊棘似乎如活物一樣蠕動起來。
這讓他看起來就像是真的被荊棘纏繞著,白袍之下瘦削的身姿,像是隨時都要破碎一般,帶著完全不真實的美感。
隻是洛爾此刻的心情說不上有多麼愉快,他在這座花園裡短暫停留的時間裡,要麼是變成獨角獸被當成抱枕騎抱,要麼就是……
“洛爾,洛爾!我怎麼記得好像看到你變成了獨角獸。”
芙蕾環繞著少年飛舞著,疑惑而好奇地說著。
此刻她所化身的飛蛾羽翼上有著黑白兩種色彩,不斷流轉著。
這是帝皇之翼。
“是,獨角獸,我也有神性化身了……”
洛爾有氣無力地說著,惆悵地瞥了一眼旁邊被綁在木樁上的狐狸,也沒什麼心情跟它計較了。
他在思考自已神性化身的事情。
仔細想想,好像就隻有夜叉小姐的力量沒有融入其中。
這是那位陛下在暗示他什麼嗎?
洛爾現在總算知道,為什麼在教國,那頭獨角獸會願意讓自已騎乘。
他既不是女性,也不是純潔之身,一開始他還十分納悶,總不會這也能負負得正吧?
現在少年知道了,合著原來大家是親戚啊!
阿莫爾的化身,什麼永恒之愛的看護者,極度悲狂的魔龍,聽起來就比獨角獸厲害很多有沒有?
但不論怎麼說,總歸是一個巨大的飛躍。
洛爾想著,清麗的臉龐上總算流露出淡淡的微笑。
自此之後,他就能夠以獨角獸的姿態出現在世人麵前。
這既是他,又不全是他,準確的說是名為洛爾·伊斯藍的少年的一個側麵。
他可以將化身分出身體,隻是考慮到去往深淵需要凝聚一切的力量,洛爾並沒有這麼做。
神祇不見蹤跡,領地對洛爾敞開著,他離開了珀瑟芬的行宮,朝前邁步,四周幽暗沉寂的景象變化間,他輕盈地落在了聖山的山道上。
看位置是此前自已經過的地方,但那扇雕刻著獅子,蛇和山羊頭顱的沉重石門卻不見蹤跡。
少年仰起頭,久違的晨光之中,宏偉的聖山之巔近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