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我看看是怎麼個事……”
洛爾在囚籠中閉著雙眸,烏黑的長發自然地遮擋著臉龐,整個人都散發出一種恬靜的安寧。
他的思緒正在純白陵寢之中蔓延,逐漸感應到他遺留在外的神性。
出於自保的考慮,洛爾不僅在玲娜身上留下了自己的神性。
她的那個親衛,在地下墓穴背著洛爾走那一路的時候同樣也被神性的氣息侵染了。
一開始隻是當做有備無患的閒手,沒想到還真派上用場了。
洛爾這麼想著,成功將心神投注過去,這一次不再遭到未知的抵抗。
果然,那份黑暗的力量隻存在於玲娜身上,其他人是不受關注的。
在洛爾的感知中,那位年輕結實的親衛此刻倒在昏暗的隧道中,腹部插著一柄縈繞著黑色霧氣的祭祀刀。
不斷溢出的血液在她身下蔓延,形成一個血泊。
而就在她的身邊,還倒著兩個同樣高大的女人,看模樣像是陵寢的守衛。
此地是地下墓穴的入口處,看起來這兩位守護阻攔了少女的去路,安楠以一敵二,最終戰勝了她們。
力竭之後,遭到了來自身後的襲擊。
襲擊者正一手提著燈籠,稍稍俯下身子,仔細端詳著自己親衛此刻痛苦的模樣。
“王,為什麼……”
安楠疼得渾身發抖,感覺到生命正在一點一點流逝,但她還是強忍著直起身子,開口問道。
而精神上的痛苦更甚於身體,她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的少女,那瞳孔中漆黑一片,投射出沒有感情與溫度的目光。
“安楠,你的罪赦了。”
少女淡淡說道,伸出手握住了那把刺入安楠腹中的祭祀刀,在親衛絕望的目光中將它狠狠拔出。
“替我向安蔻依問好吧。”
嫣紅的血液濺射出來,甚至有一滴落在了少女的臉龐,但她毫無察覺,轉身離開了自己。
安楠失去了全部氣力,徹底癱倒在血泊中。
恍惚中她看到了,正在走向墓穴深處的少女身上,延伸出一條條透明的虛線。
她應該誓死扞衛的王,就像一具被邪魔俘虜的傀儡,正在一步步走進黑暗之中。
安楠喃喃著。
“對不起,老師,是我搞砸了一切,我沒能保護好王。”
“這是我的罪,我欣然接受。但是我的王,不應如此……”
安楠眼眸中的神采正在飛速消散,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越發沉重,自知死期將至,她發出最後的祈禱。
“無論是誰都好,救救她吧……”
突然間,淡雅柔和的男聲在黑暗中響起。
“啊嘞嘞,好像來晚了,這是徹底黑化了嗎……”
一道溫熱的暖流注入安楠瀕臨死亡的身體,補充了流失的生命力。
她驚愕地睜開眼,抬起頭,看到一道散發著微光的虛幻影子正背對著她。
“你是……那個巫師?”
安楠當即不管不顧,憤怒地吼道。
“你對王做了什麼?!”
這一下幾乎又牽動了她的傷口,讓她疼得齜牙咧嘴,但馬上,安楠就驚奇地伸手撫摸著腹部的傷口。
創口依然觸目驚心,但更深處的血肉已經開始愈合,安楠有些不可置信。
“你,你對我做了什麼……”
“如你所見,我救了你。”
洛爾收回目光,縈繞在玲娜身上的黑暗太過強大,他根本無從感應到自己留在少女身上的神性。
如此強大的壓製力,隻可能是蛇怪之母的傀之神性。
來自那本由祂編寫的書籍。
《妮莫之書》。
“你以為這樣我就會感激你嗎,你這個邪惡的巫師……”
身後年輕的親衛憤恨地說道,隻是聲音小了許多,洛爾回過頭,認真打量著她。
安楠被眼前虛幻影子投射出的目光看得有些發毛,頗為不自在地彆過了臉。
洛爾像是確認了什麼,輕聲問道。
“你想要救你的王嗎?”
安楠立時重新轉過頭瞪大了眼睛盯著麵前虛幻的影子,幾乎忘記了身體的痛楚。
“王,王她這是怎麼了?”
洛爾看著安楠,他意外地發現,眼前的親衛居然是心向著玲娜的。
“她被縈繞在墓穴中的黑暗惑住了心神。”
“墓穴裡的黑暗,那不就是……”
安楠眼中有過一瞬間的失神,她的心中湧現巨大的惶恐,不知所措地看著眼前虛幻的影子。
洛爾有些好奇,他能夠察覺到眼前少女心中的惶恐和掙紮,矛盾而痛苦的情感幾乎要滿溢出來。
“你看起來很掙紮,難道你對於王座的傳承並非一無所知?”
安楠聞言,垂下眼眸,神色低落。
過了好一會,她才輕輕說道。
“是的,老師早就告訴過我,王並非真正的王,我們都是在舞台上起舞的傀儡,但隻有王是唯一的主角。”
“她有著比我們更加沉重的義務和責任,終其一生都要背負一個虛無的概念。”
“也因此我們要誓死保護好她,讓她免於世俗的煩惱,不被任何事物傷害……”
“原來如此,你們將她瞞得真好。”
洛爾停頓了一下,見安楠臉上流露出更加愧疚難過的表情,不禁淺笑了一聲。
“……你們蛇之國還真是很有意思。”
塔桑王朝從未真正信奉過烏洛波洛斯,至始至終她們都是蛇怪之母的信徒。
在這座陵寢之中,有且僅有被蒙騙的少女玲娜,是那位輪回宿命之神的信徒。
而就連這份信仰,說到底也是被強行教導灌輸的,所為的,是讓阿米妮莫這個概念能夠承載烏洛波洛斯的力量。
虛假的國王,真實的親衛,謊言和騙局,共同編織出一部荒誕的傀儡戲。
洛爾突然間有些理解了,那位蛇怪之母所具有的力量,他開口問道。
“即使知道王座的真相,你也要去救她嗎,這很可能是在忤逆了你所信奉的神明喔?”
年輕的親衛沉默著,她還有一個多月才成年,對很多事物的認知都還很稚嫩。
所以她認死理,頑強而固執。
她回答道。
“我要保護好她,我答應過老師,要保護好王,她已經夠辛苦了,又那麼可憐,我不能眼睜睜看著她受難……”
“我做不到,不管你是巫師還是彆的什麼,我求求你……”
“救救她吧。”
虛幻的影子一點一點消散在黑暗中,但唯獨眼眸處金色的光芒正在愈發明亮。
“我答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