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一處無人知曉的河底,奈莉爾已經陷入了長久的呆滯。
在借助留在洛爾體內的蛇蛻發動大儀式?永劫回歸之後,奈莉爾就陷入了等待之中。
她雖然有望登臨神位,但畢竟還身處半途,在涉及神位的戰鬥中與羸弱的凡人也沒有太大區彆。
都隻是螻蟻,她充其量是個頭大一點的螻蟻。
想要在輪回之中找到生機,必須要借助小鹿的力量,這一點上洛爾要比她合適得多。
因此奈莉爾將這份最後的希望壓在了洛爾身上,自已則待在河底苦苦地等待著。
奈莉爾作為儀式的發動者,要遠比洛爾更加清楚輪回的代價,因為她自已就經曆過七次蛇纏。
深刻了解無情光陰的浩瀚。
烏洛波洛斯的力量浩如煙海遼闊無涯,祂是首尾相接的無限循環之神,輪回宿命之神。
理論上利用祂的力量可以撥亂時間的軌跡,讓一段時間的曆史無限輪回。
但人類有限的器量卻無法把握這份無限的力量。
凡人無法在時間的回轉中保有意識和清醒的認知,就算是奈莉爾也隻能模糊地感受到輪回的運行,而無法保有輪回的記憶。
但蛇蛻的宿主不同,那是輪回的起點,這一段新的輪回就是以他為原點運轉的,因此他需要承受時光倒轉所帶來的全部壓力。
這股壓力足以將任何不夠堅韌的靈魂拉入死地。
按照奈莉爾的推測,如果無法得到小鹿的信賴和支援,洛爾大概隻能支撐他進行四次輪回。
不僅是神性枯竭,心智和軀體也會一同崩潰。
於是當第二次輪回被發動,奈莉爾強顏歡笑。
第三次,她開始汗流浹背,焦頭爛額。
第四次,已經是心如死灰。
終究還是不成嗎……
但緊隨其後是第五次,第六次……直到不知道多少次。
奈莉爾簡直目瞪口呆!
這怎麼可能!!
哪怕由她來作為蛇蛻的宿主,也無法做到承受如此多次的輪回。
就算洛爾是被阿莫爾選中的承載偉大力量的容器,他的本質也依舊是**凡胎,不可能承受如此猛烈無情的輪回。
這已經不是小鹿對他施以援手可以解釋得了的,或者說那孩子……
他早就已經在碎裂的邊緣。
從身體到靈魂都遍布著猙獰的裂痕,隻待外力輕輕觸碰,他就會碎裂成一地的碎片。
真是……不可思議。
身處鏡中的靈體喃喃著。
“哪怕你最後失敗了,僅憑借這一份執著和堅韌,我也已經認可你了。”
“我的好學生。”
……
一座搖曳著淡藍色熒光的靜謐花園,花瓣雪白但螺旋盛開花朵在無聲搖曳著。
年輕的女子低垂著眉目站在一麵青灰的山壁前。
祂穿著白色的羽衣,柳葉般輕細的淡眉蹙顰著,動作輕柔地撫摸著這麵平坦光滑的石壁。
那眼眸中流轉著柔和的金色光芒,像是飽含著塵世間一切情愫,脈脈地凝視著石壁。
祂似是看到了什麼,臉上勾勒出一抹淡淡的淺笑,像是十分愉快的樣子。
“你會如何運用這份力量呢?”
“是敬拜如神明,還是畏懼如邪魔。”
“在輪回的悲運之中,唯有愛是唯一的變數。”
祂喃喃著,隨著她的低語和輕柔地愛撫,麵前的石壁微微顫抖,那層青灰色的石膜上翻。
露出一顆巨大的金色瞳孔,凝視著麵前這如同蟲豸一樣的女子。
這巨大的山壁竟然是一頭龐然大物的頭顱,祂隻是微微顫動。
整座花園地動山搖起來,可憐的曼陀羅花妖四處逃竄,發出刺耳的哭聲。
但對於那頭龐然大物來說,這些動靜就是像塵土一樣微不足道,祂將目光越過眼前的女子,用那足足有數十米龐大的獸性豎瞳凝望著天空。
有那麼一瞬間,天空在祂流轉著熾烈金色光芒的目光中照亮。
那是一重又一重漆黑厚重的濃雲,盤旋著蓋在空中,就像一條通往不可知之地的通道。
破碎的雷光自九天之上亮起,照亮了巨獸的真容——
那是頭戴七重漆黑冠冕的灰色巨龍,祂蜷縮著,趴伏在地上,那靜謐的花園就坐落在祂身前,被那灰色的雙翼緊緊護在其中。
僅僅一座聖神之冠就造就了強大的森林之神塞娜硫斯,而這頭巨龍,卻戴著七重冠冕。
純白的女子輕柔地撫摸著巨龍的臉龐,哪怕比之巨龍祂也渺小如一粒塵埃,但卻讓躁動的巨龍再次平靜下來。
祂輕輕說著。
“不要著急,時候還沒到……”
……
血色的荊棘不斷綻放著猩紅的光輝,而那件時而純白時而漆黑的羽衣就掛在血棘的棘刺之間。
洛爾一開始還有些擔憂,血棘那種吞噬神性的特質會破壞這件寶貴的羽衣。
但隨著羽衣晾掛在棘刺之上,其中的神性力量與血棘達成了某種平衡。
原本無堅不摧,嗜血如麻的血棘偏偏無法撼動這件薄如蛾翼般的羽衣。
蛾母的生命神性,冥河之水中蘊含的死亡神性,血棘的罪之神性以及……
洛爾血液中的愛之神性。
血棘的罪之神性擁有湮滅一切神性的力量,而愛之神性可以催生一切神性的力量。
為了對抗血棘的湮滅,原本蛾翼披風中的生命神性與死亡神性前所未有的自發結合在一起。
在這種神性的對抗中,由洛爾的力量作為催化劑,去平衡生與死的神性力量,幫助它們對抗血棘的侵蝕。
就像某種另類的鍛造,需要外界的壓力和居中的調和。
直到兩種截然相反的神性因為神性之間本能的相互侵蝕緊密地融合,就連血棘也已經乾枯崩塌成一地殘渣。
這件芙蕾編織的蛾翼披風,已顯現出完全截然不同的模樣。
象征著生命的純白與死亡的漆黑在纖細單薄的紗衣上不斷流轉,而一抹淡淡的金色光芒分開二者,從中調和。
就像是太極,生與死輪回不止。
洛爾沒有猶豫,披上了這件半是純白半是漆黑的羽衣。
在披上的一瞬間,周圍的景象化作死寂般的灰暗,森林靜謐無聲,在期待著什麼,或者說慶賀著什麼。
在這失去了色彩,寂靜無聲地世界裡,他是唯一的光亮。
洛爾感覺身體前所未有的輕盈,思緒前所未有的自由,羽衣隨著他的心念幻化成純白的蛾翼,他振翅而飛。
茂密的樹木和灌木橫亙在前,但這一次,洛爾無需閃躲,碰撞的瞬間身體化作一道漆黑的影子,直接穿過一切障礙。
太快了,隻是一個瞬間就掠過一大片林地漫長的距離,快到甚至模糊了生與死的界限,能夠自由地在現世與冥界之間穿梭。
快到洛爾甚至覺得,哪怕是既定的命運也追不上他。
飛掠之間洛爾似乎聽見某種瓷器碎裂的聲音。
但他沒有在意,朝著前方爆發神性波動的地方掠去。
“莉莉,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