贏傾隻睡了一小會兒就醒了,穩婆和乳娘們已經把殿內收拾的妥妥當當,小皇子也哄睡著了。
雲珩從廣陽宮回來時,贏傾正在跟雪茶說話。
“雪茶,你也不小了,想過嫁人一事嗎?”
“屬下不想嫁人。”雪茶的聲音一貫冷漠,不過在贏傾麵前還是保持了一份恭敬,“天下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雲珩聽著,腳步這麼一頓。
“沒一個好東西?”贏傾失笑,剛生產之後身體還虛弱,這會兒卻被雪茶一句話說得笑意不止,“你一句話把天下的男人都罵進去了。”
雪茶沒說話。
贏傾道:“你覺得攝政王也不好?”
“攝政王是個好男子。”雪茶語氣平靜,“但是這樣的好男子天上沒有,地下無雙,應該屬於陛下一個人。”
贏傾笑了笑:“瑾世子也不錯。”
“瑾世子跟榮將軍是絕配。”
贏傾道:“其實朕是想跟你說,這天下還有好多的好男兒,並不是所有的男人都不是好東西。”
雪茶這次沉默的時間長了些,好一會兒才硬邦邦地說道:“那些人配不上屬下。”
贏傾沒料到會聽到這樣一個理由,正要說什麼,卻聽雪茶接著道:“世間男子大多都喜歡嬌滴滴的女兒家,手下嬌弱不起來,以後若是吵架,屬下怕一不小心把人家給打死了。”
“陛下不用為屬下考慮。”雪茶很快說道,“屬下不想成親,更不想隨便找個男人嫁了,屬下一輩子待在陛下身邊,保護陛下,伺候陛下。”
贏傾見她堅持,點頭:“以後若是遇到讓你願意嫁人的男子,你可以跟朕說。”
“是。”雪茶恭敬地道,“多謝陛下。”
雲珩走到內殿床前,凝視著贏傾蒼白卻帶著幾分笑意的臉:“心情不錯?”
“還好。”宮內已經掌了燈,贏傾靠著床頭,柔柔看著他,“你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
雲珩在床邊坐下,握著她的手:“不放心你。”
四個字就勾起了贏傾全部的心疼,她反手握著他的手,斂眸比劃著他修長的五指,“以後不生了。”
雲珩需要的是安定,她也實在不忍心每次讓他陷入擔驚受怕之中。
“餓不餓?”
贏傾搖頭:“你回來之前我剛吃了點東西,現在精神也還不錯,我們聊聊天。”
雲珩唇角微揚,嗯了一聲:“好。”
“莫嶺他們安置好了?”
“讓丞相和禮部負責招待就行。”雲珩柔聲道,“莫嶺跟南眉、北疆那些居心叵測的賊子不同,不用太過放在心上。”
贏傾點頭:“是啊,莫嶺是比較讓人省心的。”
雲珩想到方才聽到的話,聲音裡多了幾分戲謔:“又想做紅娘了?”
贏傾抬眸看他,溫和淺笑:“剛才醒過來時閒著有些無聊,就跟雪茶聊了幾句,不過雪茶的姻緣確實不好配對。”
雲珩嗯了一聲:“她若沒有嫁人的想法就由著她,宮裡許多嬤嬤也大多是沒嫁人的。”
“隨她自己吧。”贏傾道,“姻緣這種事情本來就要情投意合,兩廂情願才行。”
雲珩低頭看著她的掌心,對田州水患一事隻字未提,不想讓她過多憂心。
沈聿和西陵絕離開帝都六天之後,田州水患的折子才呈上來,終止了群臣們因女皇陛下生產而得來的假期,六天未上朝,這一上朝就麵對著這麼大的事情,個個表情嚴肅。
“佟田州接連下了半個月暴雨,大水衝垮了河堤,房屋被淹大量,百姓無家可歸,流離失所,田裡的莊稼全部被淹,損失嚴重,請攝政王決斷!”
雲珩坐在椅子裡,目光掃過殿上群臣,聲音平靜:“諸位對此事有什麼想法?”
“啟稟攝政王,田州災情嚴重,當務之急是先安置災民,朝廷撥款賑災——”
“田州地處緬江中下遊,若是江水決堤,那應該是河堤不牢的問題。”戶部一位大臣說道,“然而三年前太上皇在位的時候,曾專門撥出銀兩來修固河堤,這三年來都相安無事,怎麼會突然間就爆發了大水?”
“當務之急不是追究決堤,而是應該以賑災為主。”蘇丞相沉眉說道,“消息傳到帝都時就已經在路上耽擱了十多天,這十多天當地官府有沒有安置好百姓,莊稼農田被毀,百姓手裡是否還有餘糧?就算有一些結餘,房屋被衝塌之際,糧食也大多被糟蹋殆儘,所以臣以為立即下旨讓當地官府從糧倉裡撥糧出來,以解燃眉之急。”
“臣覺得應該先查災情。”戶部殷侍郎說道,“萬一朝廷撥了賑災款,卻發現當地虛報、瞞報又該如何?”
蘇丞相走出一步,恭敬請示:“查明災情,撥款賑災一事刻不容緩,還請攝政王示下。”
雲珩目光淡掃:“本王想知道,眾位卿家誰願意前往災區負責這個事情?”
朝中有沈聿這個嗅覺比狗還靈的刑部尚書在,當下這個時候,隻怕真沒人敢冒這樣的風險,況且賑災一事都是明麵上進行的事情,隻要攝政王想查就不怕查不出來。
大臣們鴉雀無聲,雲珩也不催促,像是存心磨人的耐心一樣。
眼見真沒人對這個差事感興趣,雲珩才開口:“沈首輔。”
“臣在。”
“沈聿怎麼沒來上朝?”
群臣聞言,不約而同地轉頭看向沈聿原該站立的位置,果不其然沒看到沈聿的身影。
“回稟攝政王。”沈首輔麵不改色地告了個罪,“沈聿昨晚吃壞了東西,一夜不太舒服,今早臣去看了他一眼,沈聿臉色青白,整個人看起來沒什麼精神,臣就讓他在家休息一日,免得君前失儀,冒犯了聖駕。”
雲珩聞言淡道:“讓他傍晚進宮一趟。”
“臣遵旨。”
內侍喊了一聲:“退朝!”
群臣跪拜:“臣等恭送攝政王,千歲千歲千千歲!”
雲珩不發一語地起身離開。
黑曜軍帶著沈聿的手令,押送犯人去刑部大牢,沈聿和西陵煜幾人則片刻沒有耽擱地進宮複命。
這是於名騫第一次入皇城,第一次進宮,第一次見到傳說中的攝政王,甫一見麵,他就推翻了以往所有關於這位攝政王的猜測判斷。
“折子本王已經全部看完,賑災細情本王也已經了解,做得不錯。”雲珩目光微抬,看向跪在地上的幾個人,“這次的功勞算誰的?”
“回稟主上,賑災一事非一己之力可以完成,臣隻是做份內之事,不敢分擔功勞。”沈聿道,“倒是絕公子在這次賑災過程中表現出了憂國愛民的胸懷,主上若要論功行賞,可以給絕公子一些賞賜。”
沈聿這兩年升遷太快,沒打算借著賑災一事再升一次,反倒是西陵絕需要更多的曆練,官職高了責任才大,更有助於他以後行為做事鍛煉膽魄。
“臣不敢當。”西陵絕恭敬地開口,“臣尚無辦差經驗,此番去田州都是聽沈大人吩咐行事,沈大人應付貪官,跟奸商周旋,對百姓儘心儘力,聰敏過人,膽魄十足,臣還有許多要跟沈大人學習的地方,不敢領功。”
雲珩翻看著沈聿帶回來的各大官員的卷宗,以及田州官商勾結的罪證,待所有卷宗全部翻完,他開口:“名冊上提到的於家沒有一並押回來?”
“回稟主上,於家從老家主宗威以下,整四房所有的人都被囚禁在於家宅子裡。”沈聿道,“除了於名騫。”
雲珩合上卷宗,開口:“起來吧。”
幾人起身,唯有於名騫還跪在地上,攝政王沒有開口赦免之前,他這個於家後人還是戴罪之身。
雲珩目光微轉,視線落在貌美少年的麵上,“於名騫?”
於名騫眉眼低垂,恭敬地按照宮廷禮儀叩首行禮:“罪民於家三房幺子於名騫,拜見攝政王,千歲千歲千千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