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士族子弟對寒門不服,以後士族和寒門分開集訓。”雲珩目光落在唐銘麵上,“士族餘下之人單獨成營,由唐銘擔任千戶,本王給你們三個月時間,三月之後跟岑傑的八營對決,若是士族輸了,從此禁軍之中不留一個士族子弟。”
唐銘剛緩過神就聽到這麼一句話,頓時臉色驟變。
沈聿挑眉,主上這是想要禁衛從此隻剩下寒門,而無士族這些蛀蟲?
沈聿目光微轉,今晚並未參與鬥毆挑釁卻平白受了無妄之災的士族子弟一臉蒼白,看起來一副生無可戀的模樣,還真是可憐。
被禁軍這麼一耽擱,雲珩沒心情再教訓沈聿和西陵煜,反而是心裡牽掛著贏傾,擔心回去晚了贏傾會等他。
處置完該處置的人,臨走之前,他語氣冷道:“日後禁軍之中再有不服榮將軍管教之人,皆以以下犯上之罪論處,廷杖五十起步,誰覺得日子過得舒暢了,儘管試。”
直到雲珩走了好一會兒,校場上還是一片鴉雀無聲,人人自危的死寂。
“士族子弟驕橫跋扈,懶散成性,在禁軍之中已經成了慣例。”沈聿落後半步,走在雲珩身側,“主上今晚一番整治之後,今年之內怕是沒人敢再走後門塞人進來了。”
西陵煜皺眉:“軍中容不下這些無能的蛀蟲,若是發生在戰時,他們有多少個腦袋都不夠砍的。”
“禁軍跟上戰場的將士不一樣。”沈聿看了他一眼,“軍營裡的將士職責是保家衛國,領兵打仗隨時都有丟掉性命的可能,所以訓練格外辛苦,越是辛苦越能保證危急時刻人命損失越少。而禁軍相對而言輕鬆許多,每日在宮中巡邏站崗,拿的俸祿還多,穿上禁軍的服飾,個個都有高人一等之感,又不用上戰場受苦,所以士族子弟才個個擠破頭想進來。”
“說來說去還是蛀蟲。”西陵煜冷哼,“不用付出一點努力就想享受莫大的好處,對那些寒門子弟又談何公平?”
沈聿想說,出身背景就已經決定士族和寒門不可能公平,這是事實,況且曆任皇帝對士族一直諸多容忍與偏袒,同樣本事的兩個人,若一個寒門一個士族,那定然是士族擁有更多的晉升機會。
不過西陵煜正直,眼裡揉不進沙子,沈聿不想說這些惹他不高興,爭辯起來也沒什麼意義。
雲珩淡道:“現在還在受訓的寒門少年有多少?”
“八百多人。”沈聿道,“其中有兩百人已經達到入編標準,今年就可以安排上,正好能補了那兩百士族的缺口。”
雲珩沉眉:“士族子弟不堪造就,以後這種走後門的事情彆再發生。”
沈聿沉默。
“明日開始,你接管刑部。”雲珩道,“先查查吏部還有多少徇私舞弊之事,有一個查一個,把吏部先整頓明白了再說。”
沈聿詫異:“臣接管刑部?”
他現在是五品參政,一躍成為刑部之主,朝中那些大臣隻怕不會服氣,尤其是刑部尚書一位空缺之後,刑部左右侍郎都盯著那個位置呢,突然來一個空降的接管刑部,而且還是沒什麼資曆的沈聿。
“沒信心?”雲珩瞥他一眼,“還是有什麼顧慮?”
沈聿微凜,絕不敢認為這句話是單純的體貼,連忙搖頭:“臣定不辜負主上信任。”
西陵煜嘴角勾了勾,既替他高興,又覺得這般乖巧的沈聿實在難得一見。
“寒門子弟吃得了苦,以後好好培養,多選拔一些人才留作後用。”雲珩沉眉,“表現特彆出眾的,可以選出來單獨成營,按照金甲衛標準培養。”
沈聿點頭:“主上聖明。”
雲珩對他拍馬屁的行為不置可否,淡問:“你們覺得誰適合做金甲衛統領?”
沈聿想了想:“可以擇優任命,既然要打造寒門金甲衛,那麼就從寒門中選一個最出色的人負責,出身相當,會讓下麵的人有更多的認同感,不會產生階級對立和尊卑矛盾。”
西陵煜聽完,點頭:“阿聿說得沒錯,臣也覺得寒門子弟比起士族努力踏實,更能吃得了苦,理該給他們一個改變命運的機會。”
雲珩腳步微頓,偏頭,漫不經心地看向身側兩人,眼神裡透著幾分深沉。
“主上?”西陵煜不解,語氣小心翼翼,“臣說錯了?”
“本王還以為今晚需要給你們倆泡上幾根藤條。”
話音落下,西陵煜和沈聿臉色一變。
“敢偷襲本王,膽肥了。”雲珩聲音淡淡,聽不出喜怒,“膽肥也就罷了,表現得還如此糟糕,動手之前就沒想過後果?”
西陵煜乖巧地道:“臣賭主上寬宏大量,不會在這種事上計較。”
“本王要是偏偏就不寬宏大量呢?”
西陵煜語氣越發恭敬:“主上若要責罰,也是臣和阿聿學藝不精,不敢有怨言。”
沈聿點頭:“疼痛有助於長記性。”
雲珩麵無表情:“是嗎?”
“不過臣覺得主上應該不舍得動手。”沈聿接著說道,“主上愛護臣等之心,臣和煜世子銘感五內,此生無以為報,隻能肝腦塗地,好好報效主上”
“阿聿。”軒轅曜瞥他一眼,“彆拍得太過。”
沈聿表情很真誠:“我說的都是真心話。”
雲珩看兩人一唱一和,抬手朝沈聿的衣襟伸去,沈聿一驚,下意識地躲了一下,隨即在雲珩不鹹不淡的眼神下站好,不敢再躲避。
“這身夜行衣穿得不錯。”雲珩撥開他的衣袍前襟,無意外地看到裡麵一身黑色,“行頭整得挺像那麼回事,可惜沒了用武之地。”
沈聿訕笑。
西陵煜撓了撓鼻尖,有些尷尬。
“看在腦子還夠用的份上,今晚放你們一馬。”雲珩轉身往大正宮方向走去,“想要挑戰本王,平日裡就好好練,以後有空也可以來跟本王討教,本王一定讓你們儘興。”
沈聿和西陵煜同時籲了一口氣,安靜地跟在雲珩身邊,暗道今晚一試,已然明白他家主上的確是不可戰勝的,所以時常討教就不必了,他們不想找虐。
“主上。”沈聿鼓足勇氣。
雲珩道:“天色已晚,都回去休息吧。”
沈聿沉默片刻:“臣有件事想求主上答應。”
雲珩道:“何事?”
“臣喜歡煜世子。”沈聿一鼓作氣,“求主上同意我們在一起。”
西陵煜攥緊了手,屏息看著雲珩峭拔的背影,心臟咚咚咚劇烈跳動起來,無比的緊張。
“你說什麼?”雲珩再一次停下來,轉過頭,看著沈聿,“本王記得以前提醒過你。”
沈聿神色微緊,一撩袍子直接跪下:“臣知錯,隻是臣無法控製對煜世子的感情——”
“你呢?”雲珩目光微轉,落在西陵煜麵上,“一點都不意外他對你的感情?”
西陵煜跪在謝錦身側,一副有難同當的架勢:“臣也喜歡阿聿,求主上成全。”
雲珩負手俯視二人:“此前故意遇刺中毒一事,本王還沒來得及問你原因,此時看來倒是不用問了,答案已一目了然?”
沈聿頭皮發麻。
他想到雲珩之前在禦書房說的那一句:“本王覺得你已經無法再承受更多的罪名加身,所以其他的問題留待日後再問。”
那晚雖說五根藤條沒打完,卻也是因為雲珩中途留了情,否則對於謝錦來說,的確無法承受更多的罪名加身。
沈聿沉默片刻:“是臣私心作祟,故意施了苦肉計,引煜世子主動前來。臣公私不分,才導致後麵發生了那些事,臣甘受主上責罰。”
西陵煜抿唇:“感情不是一個人的事情,臣也願意領罰,求主上成全。”
雲珩沉默地看著兩人,須臾,語氣淡淡:“都想清楚了?”
“兩個男子之間生了感情,史上不是沒有這樣的先例,但曆來非議不斷,很難讓人以正常眼光看待。”雲珩語氣淡淡,“你們確定都想好了以後將麵對什麼?”
沈聿一聽這話有譜,頓時精神一震,忙道:“臣已經考慮清楚了。”
雲珩倒是不擔心沈聿,眉心微蹙,目光落在西陵煜麵上:“你呢?”
“臣也想得很清楚。”西陵煜道,“臣不是一時腦熱衝動,臣喜歡跟阿聿在一起,就算以後被人非議,承受異樣眼光,臣也無怨無悔。”
沈聿握緊手,心頭一片溫熱。
雲珩沉聲道:“正常夫妻有了子嗣牽絆,經年之後就算感情轉淡,也依然可以維持親情,你們這樣的關係注定了此生無嗣,確保年少時的新鮮勁過去,以後不會後悔?”
“正常夫妻也有白頭偕老和薄情寡義之分。”沈聿低眉,“臣相信,就算陛下到了中年,甚至白發蒼蒼,主上對陛下的感情也不會褪色。可有些男人在妻子尚且貌美如花之際,就能風流成性,妻妾成群,這是人性的問題,跟有沒有子嗣牽絆並無太大關係。”
西陵煜擰眉。
他其實很想提醒沈聿,反駁就反駁,可是舉例子的時候也彆忘了妻妾成群的男人之中就有他父親沈首輔,這是連自己的父親都罵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