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娥,你怎麼想著出來了?”江阿瀟和黎錦娥並排走在鵝卵石鋪就的小路上,輕聲詢問道,“你有心事?”
“沒有。”黎錦娥搖頭,“就是覺得太吵了,在落霞閣清淨慣了,突然去到那麼一個嘈雜的環境,還真有點兒不習慣。”
“你以前可不是這樣的。”江阿瀟抬手衝著壽安殿的方向指了指,“以前,隻要是皇上在的地方,你怎麼也會待下去。提前離開,這是第一次。”
“呃…”黎錦娥一頓,方才道,“現在經常能看到他,也不需要待在宴會上偷看吧…”
她隻是想出來走一圈散心,但江阿瀟卻誤會了她的意思,“你哪兒有經常看到?就說這禁足的小半個月,你就沒見到過他。”
江阿瀟突然板著臉,嚴肅道,“錦娥,你老實說,你是不是看見後宮的女人一個接一個,傷心了?”
“沒有…”黎錦娥尷尬地扯了扯嘴角,“也不算一個接一個吧?”
“怎麼不算!”江阿瀟氣惱道,“我給你數數,先是那個南巡時候遇到的崔選侍,現在又來一個渤國和親的扶鳳公主,以後三年一次的選秀,還會有大把的秀女…”
見她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大,黎錦娥趕緊將之打斷,“小聲點兒,這是在外麵,彆給人聽見了!”
隨即,她又道,“他是皇上,這些都是正常的,我何須想太多,給自己添堵。”
“錦娥,你就是什麼都太讓著彆人了。”江阿瀟蹙眉,“這裡是後宮,佳麗有三千,皇上卻隻有一個。你不爭不搶,皇上就是彆人的了!”
江阿瀟說得沒錯,在後宮,對彆人仁慈忍讓,就等同於對自己殘忍。
她隻能答應道,“如果有機會,我一定會爭的。”
“這就對了!”聽到黎錦娥保證,江阿瀟總算是舒了一口氣。
兩人一路走,一路聊,回想起昔日,就連平日裡大大咧咧的江阿瀟也感慨,“轉眼就六年過去了,剛進宮那會兒,對現在這樣的好日子,我根本就不敢想。”
“是啊。”黎錦娥也歎道,“那時候沒完沒了地洗衣服,對於三皇子那等身份的人,根本不敢肖想。能看他一眼,就滿足了。”
想起昔日不惜跑一個時辰爬角樓偷看謝子敘的日子,還真是唏噓不已。
“那你得感謝我。”江阿瀟嬉笑道,“那個時候我天天念叨,說你以後會嫁給三皇子,結果就成真了。”
黎錦娥也跟著她笑道,“多謝江阿瀟神婆,讓我美夢成真,哈哈…”
“說起來,我到現在也不清楚,你到底是怎麼認識皇上的,為什麼他突然就冊封你為常在了?”
他人隻道是黎錦娥運氣好,在皇上看膩了美人,想換換口味的時候,適時地勾搭到了皇上。
黎錦娥抿唇,“我確實是偶然遇到皇上的,但具體的情況,他不讓說。所以…”
“不讓說就算了。”江阿瀟無所謂地擺擺手,“我也是隨便問問,皇上的秘密,我可沒興趣聽。”
江阿瀟深諳這個道理。
“以後,若是…”黎錦娥話未說完,便被江阿瀟捂住嘴,拉到了一旁。
“噓…”江阿瀟將手指放在唇邊,對她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後,又指了指不遠處的假山,用口型道,“你聽!”
“這種事情,我們還是不要參合了。”黎錦娥拉了拉江阿瀟的袖子,低聲道,“咱們快走吧。”
對此,江阿瀟也讚同地點了點頭,這些事,不知為好。
樂聲醉人,舞姿翩然,晚宴尚在繼續。
謝子敘低垂著羽睫,漂亮的秋水剪瞳中所有的情緒都被掩去,讓人猜不透他的想法。
“安德。”謝子敘抬首,輕聲喚了身後隨時待命的人一句。
“奴才在。”聽到自家主子的召喚,安德立馬上前,彎腰附耳,低聲詢問道,“您有何吩咐?”
“你回一趟上清殿,把朕的披風拿過來。”說話時,他不著痕跡地瞥了一眼黎錦娥的座位,低聲道,“快去吧。”
“諾。”當即,安德就明白了自家主子的意思,他這是在,給他尋理由,讓他出去找黎錦娥呢。
他無奈地撇撇嘴,心中歎道,程緒說得果然沒錯,主子這是,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黎錦娥身上啊。
安德退下後,莫墨漓便立馬向謝子敘傾身,關切地詢問道,“皇上可是有哪裡不舒服嗎?”
方才,他與安德講話,聲音雖然不大,但也沒有刻意壓低。
“沒有。”謝子敘回答她時,連眼皮都沒抬一下。
梅燕姝見莫墨漓碰了壁,心中冷笑,不舒服?
“黎錦娥?!”在黎錦娥和江阿瀟打量姬可染的同時,她也警惕地看向了麵前靠在一起的兩人。
因心裡有鬼,所以她的眼中儘是敵意,“你們怎麼會在這裡?你們,都聽到了?”
她突然變冷的語氣,讓黎錦娥眼皮子悠地一跳,“姬娘子說笑了,我與阿瀟不過是打這兒路過,倒是你,突然不知從哪裡衝出來,把我倆嚇了一跳。”
“你們沒有看見我之前在哪兒嗎?”顯然,黎錦娥的話,令她有些動容。
“姬娘子,你這是在拿我二人尋開心嗎?”黎錦娥佯裝生氣,口氣不善道,“我二人連盞燈都沒提,全憑月光識路,怎麼看得見你之前在哪兒?”
說罷,她還反問了姬可染一句,“姬娘子,你問這問題,該不會是為了確定,我們有沒有被你嚇著吧?”
姬可染不是很確定她們來了多久,有沒有聽到他們的爭執。
但黎錦娥一連兩個問題,反而讓她放鬆了下來。
“嗬,嚇你?本小主才沒有那麼無聊。”姬可染不屑道,“本小主有急事打這兒過,卻遇上了你們兩個不提燈的人,真是嚇死人了。”
“還說我們,你不也沒提燈?”黎錦娥冷笑,“黑燈瞎火的,路都不看清楚就橫衝直撞,你也不怕撞到樹上?”
江阿瀟明白了黎錦娥的意圖後,也在一旁幫腔道,“下回走路看著點兒,撞壞了咱們小主,你可擔待不起!”
“你…”本就心情不好的姬可染,聽了江阿瀟的話,更是大怒,“你算個什麼東西?!區區一個奴婢,也敢在本小主麵前如此囂張?!”
“姬娘子在管我院子裡的人之前,還是好好注意一下自己的儀態吧。遇到芝麻大點兒事就不看路,還好意思指責彆人。”
說著,黎錦娥便側身招呼江阿瀟道,“阿瀟,不要跟不看路的人一般見識,我們走!”
“諾!”見黎錦娥大怒離開,她也適時地跟了上去。
她們“生氣”,姬可染比她們還氣。
已經被她們氣得夠嗆的人,巴不得黎錦娥二人趕緊滾出自己的視野。
一名二十餘歲的年輕男子大步走出,攔住了黎錦娥和江阿瀟的去路。
“你們不能走!”
“你是誰?”黎錦娥冷笑,“你憑什麼攔本小主的去路?!”
“嗬,我是誰,不重要。”男子亦是冷笑,“重要的是,你們不能走。”
他也認為那兩人什麼也沒聽見,但他不是姬可染,他不會輕易放人走。
“笑話!”見對方咄咄逼人,鐵了心不給她們離開,黎錦娥也隻能拿出自己的殺手鐧。
她從懷中摸出一枚精致的玉佩道,“見玉佩如見皇上。後宮,還沒有哪個地方本小主去不得。同樣,不管你是誰,都沒有資格阻擋我離開。否則,就是對皇上不敬!”
“皇上的玉佩…”那男子在見到玉佩的一瞬間,神色陡然變得難看。
在看到玉佩的一瞬間,姬可染立馬惱怒地把目光移向男子。
本來事情好好的,黎錦娥她們也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要離開了。
“既然你也認識,那就趕緊讓開。”黎錦娥道,“本小主不認識你,也對你們的事不感興趣。”
他和姬可染,以後麵對對方,也隻能忍氣吞聲,聽之任之了。
他沉著臉,咬牙道,“你們今日,誰都彆想走!”
他此話一出,不僅是黎錦娥江阿瀟,就連一旁一直未開口說話的姬可染,也狠狠吃了一驚。
“冉翊禮,你想乾嘛?!”姬可染上前兩步,拉住他手臂驚恐道,“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你瘋了?!”
“我沒瘋!”冉翊禮神色猙獰,狠聲道,“今日若不能除掉她們,日後倒黴的,就是我們!”
“可是她是黎常在,皇上認得她!”姬可染壓低了聲音勸阻道,“她若是死了,皇上肯定會過問此事!”
若是讓皇上知道了她與冉翊禮有染,還合謀殺了宮裡的妃嬪。
“那就做乾淨點兒,彆讓皇上知道!”冉翊禮咬牙,“事情已經這樣了,我們沒有退路了!”
冉翊禮既不在朝為官,也不知道後宮的局勢。
因此,他並不清楚黎錦娥的底細。
他隻道,若不出掉這個黎錦娥,日後冉家和姬家便會因今日的事,受其威脅,惶惶不得終日。
黎錦娥和江阿瀟,沒有轉身逃跑,也沒大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