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玉倩被觸動了心事,哭得很傷心,但她又擔心把睡眠中的甜兒吵醒,所以又睡得很壓抑。
驢二歎了口氣,不再說下去。
想到蕭玉倩這麼聰明的女人,命運竟對她如此殘酷,驢二不由大為同情。
她本是富家女,卻遭遇巨變,淪為舞女,好不容易成為一位軍官的姨太太,本以為可以平淡生活下去,卻因為日寇的入侵,命運再次改變,軍官戰死,她又成為縣長的情人,成為縣長的情人之後,竟然又被一個偽軍團長和一個警察派出所所長,先後占有。
很難想像到,像她這樣聰明的女子,怎麼能忍受這樣的屈辱?
驢二沉默著,默默的喝著茶水。
蕭玉倩哭泣了一會,慢慢停止了哭泣,但從她聳動的肩膀,和顫抖的身軀,仍然可以看出她內心的激動並沒有平複。
蕭玉倩停止了哭泣,用手帕擦拭著淚水,緩緩說道:
“嚴營長是位好軍人,他戰死的時候,我本來應該自殺,隨他而去,可是,都怪我貪生怕死,不敢自殺,又被老張多次勸慰,才沒自殺,成為老張的情人。”
“其實,老張這個人,雖然性格比較懦弱,大事上也很糊塗,但人品還不算壞,對我也很好,所以,我才甘心做他的情人。”
“老張的太太,是知道我們的事的,但她沒說什麼,隻是不許我進他們家的門,不能爭奪他們家的財產,隻能在外邊養著。”
“其實,他們家也沒多少財產,老張的太太不許我進他們的家門,是不想讓他們的兒子難堪。”
“他們的兒子,現在在省政府做事,還做個小官,老張太太是不想讓彆人笑話他兒子,說他爹老不正經,娶姨太太。”
“我跟著嚴營長的時候,就是姨太太,做了老張的情人,連個姨太太的名份也沒有了。”
“不過,我不爭這些,隻要老張對我好,就行了。”
“老張也知道對我有愧欠,所以他對我很好,他不貪汙受賄,除了薪水,也沒有多少油水,供養我的錢,都是靠幾個不錯的朋友周濟。我們雖然生活的不算富裕,但還算比較穩定。”
“不過,生活穩定,隻是在濟南的時候,那時候,老張在省財政廳是副廳長,後來,也就是兩個月前,老張被派到牟平縣做縣長,我們的生活就不穩定了。”
“老張算是文化人,雖然做了偽部府的官員,但還保留著一些窮酸文人的所謂的風骨,他做財政廳副廳長的時候,隻是按上級的命令,向下撥款就可以了,一般不牽涉到政治。”
“但做了縣長之後,就不得不牽涉到政治了,他是一把手,什麼事都要管。自從日寇入侵之後,日寇就開始美化戰爭,篡改淪陷區的教材。”
“老張雖然是偽縣長,但尚有一些良知,看到日寇美化戰爭的教材,他雖然不敢公開反對,卻派人印刷了一些不美化戰爭的課外教材,和教育廳的教材一起發放到各個學校,目的是想讓學生對戰爭有一個清醒的認識。”
“就因為這事,老張被縣裡的一些漢奸文人舉報了,日寇就開始調查老張,老張的仕途,估計很快就到頭了,能不能保住命都難說,就算保住命,不是坐牢,就是革職。”
蕭玉倩說到這裡,幽幽的歎了口氣,充滿了對張縣長未來命運的擔憂,或者說,也在擔憂她以後的命運。
驢二從蕭玉倩的話中,聽出蕭玉倩對張縣長的感覺,她對張縣長,雖然不如對前任丈夫嚴營長那樣敬重,但也有了很深的感情。
她稱張縣長為“老張”,雖然有些瞧不起張縣長的意思,但也帶著親昵的意味。
驢二說道:
“日寇要是知道張縣長有抗日情緒了,依日軍的殘暴,還需要調查嗎,不是直接抓起來嗎?”
蕭玉倩說道:
“老張畢竟是唐省長的人,日寇給唐省長麵子,在沒有確切的證據之前,不會直接把老張抓起來。”
“當時為老張印刷課外教材的人,是縣教育局的兩個人,一個是副局長,一個是科長,他們不但有文人的風骨,還很講義氣,被抓起來之後,他們隻承認是他們乾的,沒把老張供出來。”
“所以,現在還沒有老張反日的證據,老張還在任,沒被關押起來。”
“不過,如果在牢裡的教育局的那兩個人,受不住大刑,把老張供出來了,那就有了證據,老張就要出大事了。”
“就因為這個事,我才被鄧春來欺負了。”
驢二皺皺眉頭,說道:
“這個事,和鄧春來有什麼關係?”
蕭玉倩道:
“鄧春來是城防司令,手下是正規的部隊,連保安團和警察局都沒他的兵多,是牟平城真正的實權派。”
“老張雖然是縣長,但手底下沒有兵,有名無實,根本管不住鄧春來,他連警察局和保安團,都管不住,沒人聽他的。”
“所以,鄧春來才是牟平城的老大。”
“本來,抓捕印刷課外教材的事,應該是警察局負責抓捕和審訊,但鄧春來卻得到了消息,派了他的兵,先一步把那兩個教育局的人抓起來了。”
“他的目的,就是要逼我就範,做他的情人。”
“他早就看上我了,不過我是張縣長的人,他不能輕易下手,現在出了這個事,他就有了把柄,他把那兩個教育局的人抓起來之後,就避開老張,直接來找我。”
“他對我說,雖然現在教育局的兩個人,還沒把張縣長供出來,那是因為他還沒動大刑,隻要他動了大刑,那兩個人肯定受不住,遲早會把張縣長供出來。”
“張縣長的命能不能保住,全看我了,如果我做他的情人,他就不對那兩個人逼供,如果他不做他的情人,他就對那兩個人動大刑,讓他們供出張縣長。”
“他還說,隻要他想,就算那兩個人,受住了大刑,堅持不供出張縣長,他仍然可以把那兩個人殺死,再偽造他們的假口供,把證據指向張縣長。”
蕭玉倩說到這裡,幽怨而淒苦的苦笑一聲,說道:
“我為了保護老張,隻能屈服於鄧春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