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剛蒙蒙亮,田野間繚繞著一層薄薄的晨霧。
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背著一個藤條編成的背簍,手提著一把鐵鍬,從周莊村走了出來。
這個中年男人名叫長貴,是周莊人,他是清早起來去拾糞的。
長貴背的背簍,當地人又稱為“糞簍子”,主要是用來裝馬糞牛糞羊糞等動物糞便的,當然也可以裝彆的東西,之所以稱為糞簍子,是農民多用這種簍子,撿拾動物糞便,放到農田做肥料。
要拾糞,就要早起,起的晚了,就被彆人拾去了。
長貴是個勤快人,為了能多拾一些糞,他比彆人起的更早。
長貴從出村之後,一雙眼睛就在地上睨掃著,尋找任何可以做為肥料的動物糞便,然後再傾倒在他東家的田裡。
長貴出村走了沒多久,忽然看到麥田裡趴倒著一個物體。
此時是初春季節,還沒出正月,麥苗不過一巴掌高,可以清晰的看到麥田中的物體。
長貴定睛一看,吃了一驚,發現那好像是兩個人趴倒在麥田中。
現在兵荒馬亂,到處都在打仗,遇到死人傷者,是經常發生的事。
長貴隻是個大戶家的長工,不想招惹事非,他看到麥田中那兩個人的時候,本不想多管閒事,免得惹禍上身,而且看那兩個人一動不動,可能已經死了,更沒必要過去查看。
但是,天性中的善良,還是讓長貴不忍心撒手不管。
他打算過去看看,如果人死了就算了,報告給村長,由村長派人處理,如果還活著,他要想辦法救一救。
長貴大著膽子,小心翼翼的移動過去,他雙手緊握著鐵鍬,一旦遇到危險,如果撒腿大跑來不及,他可以用鐵鍬做為武器用來防身。
越走越近,長貴看得更清楚了。
那的確是兩個人,一男一女,女人趴在男人的背上,二人都臉朝下,一動不動。
鮮血把他們身下的泥土都染紅了,青綠色的麥苗也變成了紅色。
看樣子,是男的背著女的,逃到這裡的時候,支撐不住,就倒在這裡了。
長貴再大著膽子,湊近了一些,來到地上的一男一女身邊,二人仍然不動,他的膽子更大了些。
長貴放下背簍,蹲下身子,一手拿著鐵鍬,一手撥動男人趴在地上的臉龐,看看認不認識。
他不認識這個男人,但他發現,這個男人的氣息雖然微弱,卻還活著,隻是昏迷過去了,不過,從他的出血量來看,不知道還能不能救活。
他看完了男人的長相,又看女人的長相。
女人的臉色蒼白,沒有一絲血色,雙目緊閉,也是氣息雖然微弱,但還有氣,隻是昏迷過去了。
長貴看著女人,感覺有些麵熟,眉頭一皺,思索著,忽然,他一拍大腿,說道:
“嗨,這不是慧子嫂的娘家侄女秀蘭嗎!”
這昏死過去的一男一女,正是驢二和秀蘭!
長貴呼喊了兩聲秀蘭,沒得到回應,他知道秀蘭的傷勢太重,隨時可能斷氣,必須趕緊救治。
但地上有兩個人,他一個人無法搬運兩個人,而且不能任由二人躺在這裡,如果被彆人發現了,報告給村長,他們二人就活不成了。
長貴知道,秀蘭是石莊村人,石莊被鬼子炸了村,有一些年輕的村民就跑到山上跟鬼子戰鬥,這個秀蘭受的是槍傷,很可能是跟鬼子鬥爭的年輕人之一,另一個他不認識的小夥子,很可能也是秀蘭的同村人,是鬼子的敵人。
而他們周莊村的村長,是個漢奸,絕對不能讓村長發現鬼子的敵人,不然,肯定會抓了交給鬼子處置。
長貴的目光一轉,看到不遠處有一堆玉米秸堆,他心中有了主意,趕緊放下背蔞和鐵鍬,快步跑到玉米秸堆前,抱了一抱玉米秸,又跑了回來,把玉米秸蓋在驢二和秀蘭的身上。
這樣一來,隻要不是有人走近觀看,就不會看到玉米秸堆下麵的驢二和秀蘭了。
長貴把驢二和秀蘭遮掩好之後,也不拿背簍和鐵鍬,就快步向村裡跑,準備通知秀蘭的姑媽。
秀蘭的姑媽名叫石中慧,今年四十多歲,嫁在了周莊。
石中慧的丈夫是位教師,也是周莊村小學的校長。
周莊村是個人口近千的大村,周圍幾個村子沒有學校,隻有周莊有一個小學,所以附近的幾個村子,都到周莊學校來讀書,學校裡有百多個學生。
石中慧雖然是個家庭婦女,但她娘家的父親兄長都是名醫,她不但頗識詩書,也精通醫術,在村裡開了個小醫館,為附近幾個村的村民醫病。
石中慧這個醫生,嫁給教師,算是同當戶對,他們夫妻在村裡頗受敬重,家中也薄有田產,算是富戶。
石中慧家是一棟兩進的青磚院子,前院是石中慧的醫館,後院是他們一家人生活的區域。
長貴跑到石中慧家的院子,他知道石中慧住在後院,所以就沿著小胡同,直奔後院,站在院牆外邊,大聲喊道:
“慧子嫂,慧子嫂----”
還沒起床的石中慧聽出是長貴的聲音,在房中喊道:
“長貴兄弟,有啥事?”
長貴聽到石中慧的回應,這才壓低聲音,說道:
“慧子嫂,你快開門,我有要緊事告訴你,快,是要命的要緊事!”
石中慧雖然不知道長貴是為她侄女的“要命的要緊事”而來的,但醫者父母心,石中慧還是用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走出房門,打開了後院的一道小門。
出現在長貴麵前的,是一位四十多歲的中年婦女,雖然衣著簡樸,但膚色白晰,眉目之間,自有一股清華氣質,她正是秀蘭的姑媽石中慧。
長貴見到石中慧,連忙湊前一步,壓低聲音,把他見到秀蘭昏死在村外的事,告訴了石中慧,最後又特彆加重語氣的說道:
“慧子嫂,要快,不然秀蘭就活不成了!”
石中慧是醫生,見多了生老病死,見多了救治傷患時的血腥場麵,雖然事關自己的親侄女,她仍然保持著冷靜的頭腦。
她皺著眉頭,微一沉吟,立即有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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