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亞爾夫的帶領下,衛燃三人肩扛手提著各自的武器彈藥,借著建築陰影的遮掩,在一陣狂奔之後鑽進了一座破敗的辦公樓。
這座辦公樓的上半部分已經發生了坍塌,剩下的說是有四層,但四層其實已經是露天的了,剩下的部分,也已經被周圍坍塌的建築廢墟掩埋了大半。
踩著犬牙交錯的建築廢墟進入這片陣地的內部,亞爾夫在帶著他們三人穿過樓道裡用床板製作的格擋以及用被子製作的簾子之後,最終進入了一樓一個窗外被廢墟徹底掩埋的房間。
這個房間說大也不大,四張長條沙發兩兩一組拚在一起,中間還放著一張滿是灰塵的長條桌子。
但這些家具卻幾乎擠占了這個房間四分之三的空間。
桌子之上,還放著4支南斯拉夫產的76狙擊步槍和一箱子子彈以及一塊馬蹄表和一個蘇式望遠鏡。
除此之外,這房間靠門附近僅有的空間還並排站著三男兩女五個平民打扮的年輕人。
這五個年輕人衣著各異,看起來最大的恐怕也就二十四五歲,年紀最小的那個,也就才剛剛20歲的樣子。
他尤其注意到,那兩個女孩子不但留著寸頭,而且臉上和脖子都用廢機油塗黑了,身上也難免彌漫著淡淡的機油味。
不用問也知道,這對於身處戰爭中的女孩子來說是必須的——長得漂亮就是原罪。
“這位是你們的記錄員露娜”
亞爾夫將幫忙拎著的彈藥盒放在桌子上,指著五個年輕人裡看起來年紀最大的那位用塞爾維亞語說道,“其餘的你們慢慢認識”。
說著,他換上了口音濃重的德語朝衛燃三人說道,“我每周會來給你們送來一次補給,這幾個年輕人的培訓到平安夜才結束,如果一切順利,你們有機會回去過聖誕節。”
“隻是半個月的時間而已。”克勞斯滿不在乎的說道,“我可不覺得他們能學會什麼。”
“那麼祝你們相處的愉快”
亞爾夫根本沒接他的話茬,說完乾脆的轉身離開了這座建築廢墟。
“我來介紹下”
德拉甘放下手裡的武器說道,“我是o先生,旁邊這位是w先生,那位是t先生。”
“你們好,三位字母先生。”
露娜說道,“他們分彆是”
“他們是誰不重要”
克勞斯放下他的機槍和背包,“首先,我們在哪休息,其次,這裡是什麼情況。
最後,你們是什麼都不懂的菜鳥,還是至少有些經驗的菜鳥?”
雖然克勞斯的態度略顯粗魯了一些,但這個名叫露娜的姑娘倒是個好脾氣,抬手指了指隔壁的方向,“緊挨著的房間是你們的,這裡距離周圍山上的狙擊手非常近。
戰爭之前,他們四個本來都是射擊運動員,我以前是射擊隊的隊醫。”
“殺過人嗎?”
德拉甘重新拎起武器,轉身跟著衛燃和克勞斯一邊往隔壁走一邊問道。
“每個人都殺死過一個狙擊手”
跟上來的露娜說道,“所以我們才有機會接受培訓。”
聞言,德拉甘愣了一下,隨後說道,“我們會把你們變成合格的狙擊手的”。
“謝謝”露娜在短暫的沉默之後真誠的說道。
“感謝的話等活下來再說吧”
克勞斯依舊像是故意的嘴毒,“先休息吧,其餘的事情天亮之後再說。”
“好”
露娜點點頭,在房間門口停下腳步,轉身又回到了隔壁。
“說說你們的看法”
德拉甘說著,將他的武器和背包放在了這個其中一張床上。
這個房間裡一共隻擺了三張床,中間甚至拉上了一道道簡易的布簾。
除了床之外,在這個房間還有一張大桌子,其上除了用汽車電池自製的照明燈和一個裝滿了水的50升塑料桶卻是什麼都沒有。
“我沒什麼看法”
克勞斯將他的武器放在長桌上,一邊從背包裡往外掏東西一邊說道,“但是運動員該在賽場上去爭奪金牌。”
“薩拉熱窩的冬奧會已經結束十年了”同樣在整理背包的德拉甘提醒道。
“如果我沒記錯,十年前的冬奧會似乎沒有射擊項目。”克勞斯同樣提醒道。
“所以他們沒什麼不該出現在戰場上的”
德拉甘理所當然的說道,“我爸爸給我講的南斯拉夫遊”
“就不要再提那個故事了”
克勞斯從包裡拎出一支衝鋒槍放在床頭,“我都已經聽過至少一萬遍了”。
“好吧”
同樣掏出一支同款衝鋒槍的德拉甘聳聳肩,“t先生有什麼看法嗎?”
“我沒什麼看法”
衛燃在距離房門最遠的那張床上坐下來,同樣從包裡掏出了那支衝鋒槍放在床頭,“隻要是成年人自己做的選擇就可以。”
“說的也是”
德拉甘總算結束了這個話題,“這鬼地方可真夠冷的。”
“所以我帶來了這個”
克勞斯說著,已經從他的背包裡一連拿出了一個美式科勒曼油爐和一個配套使用的取暖器,緊接著又拎出了兩個裝滿煤油的大號可樂瓶子。
“真是巧了”
德拉甘說著,同樣從包裡拎出了一個蘇式t1油爐和兩個大號可樂瓶子,裡麵同樣裝滿了煤油。
怪不得這次這麼慷慨的給了大餅爐
衛燃暗暗嘀咕了一句,趁著二人各自給油爐加壓的功夫,也把他自己的背包裡的東西拿出來檢查了一遍。
那些換洗的衣物自不必說,水壺裡裝的紅茶仍舊滾燙卻難以避免的殘存著膠皮的味道。
飯盒裡沒有吃的,但卻裝了兩包vss微聲狙擊步槍用的9x39毫米鋼筋棍兒,以及裝滿了托盤的9毫米手槍彈。
除此之外,他倒是在背包的最下麵,額外發現了一塊東德雨點迷彩的帆布,以及被帆布包裹著的兩個急救包和足足一條萬寶路香煙。
趁著那倆人仍在忙著給油爐加壓,衛燃又把金屬本子裡方便取出來的東西全都取出來檢查了一番。
不知道算不算好消息,這次給的這些道具並沒有被克扣什麼,尤其那個黑豹馬甲,其上固定的彈匣、手榴彈、定向雷是一顆不少,就連那頂雙麵迷彩的奔尼帽都在。
將這頂奔尼帽戴在頭上,衛燃收起戰術馬甲的時候,德拉甘已經最先點燃油爐,將水壺的上下兩部分壺套取下來,把蓋子擰開架在了油爐上。
與此同時,他還不忘嫌棄的抱怨道,“你們西德就用這麼花哨的水壺?不嫌麻煩嗎?”
“確實很花哨,但是除了喝水不方便以及容量不大之外其實很實用。”
克勞斯說著,同樣點燃了油爐,將取暖器架在了上麵,這房間裡也因為取暖器逐漸被燒熱變得暖和明亮了一些。
“喝水都不方便,容量也不大的水壺根本就是垃圾。”
德拉甘說著,克勞斯也取出水壺拆下上下兩部分套杯將其架在了油爐上。
“t先生,你的水壺需要加熱嗎?”克勞斯主動問道,“這樣晚上至少能睡個好覺。”
“我就不必了”
衛燃拒絕了對方的好意,“我去隔壁看看那些菜鳥”。
“你看上那個叫做露娜的姑娘了?”
克勞斯頗為八卦的問道,“雖然她的臉臟兮兮的,但看起來確實是個漂亮姑娘。”
“你的眼睛可真好使”
衛燃哭笑不得的搖搖頭,打開房門走向了隔壁。
這個房間並沒有門,更沒有門簾,所以隻是站在門口,他便借助長條桌子上僅有的一盞蠟燭燈釋放的微弱燈光注意到了房間裡的情況。
在這個房間裡,五個年輕男女正擠在桌子兩側各自用沙發拚成的床上,裹緊了身上的被子,瑟縮著身體抵禦著嚴冬帶來的寒意。
除了桌子上那盞蠟燭燈,這個房間裡根本就沒有其他任何能拿來取暖的東西。
“t先生,有什麼事情嗎?”記錄員露娜最先注意到了他。
“沒什麼”
衛燃擺擺手,轉身又回到隔壁並且敲了敲門。
“怎麼了?”德拉甘和克勞斯下意識的抄起了床頭的衝鋒槍。
“過來看看”衛燃用大拇指指了指隔壁。
快步走出房間看了一眼隔壁不明所以的五個年輕人,德拉甘和克勞斯對視了一眼。
“先生們,女士們,不介意擠一擠吧?”
德拉甘在克勞斯無奈的表情中問道,“我們帶來了取暖器”。
“先生,我們不是寄女,恐怕不能陪你們睡覺。”露娜警惕的說道。
“我們也沒興趣在這種環境裡和你們做些什麼。”
克勞斯哼了一聲,轉身回到了隔壁。
“等下你們就知道了”
德拉甘說著,也轉身回到了隔壁。
“就像他們說的,等下你就知道了。”說完,衛燃也回到了隔壁。
幾乎前後腳,克勞斯一手端著仍在嗤嗤燃燒的油爐,一手用一把刺刀挑著暗紅色的取暖器走了進來,將這取暖器擺在了中間的長桌上。
緊隨其後,戴著手套的德拉甘也拎著兩個水壺過來,而在他的身後,衛燃則端著那個小號油爐。
等這些東西都擺在桌子上,等它們開始釋放暖意,房間裡的五個年輕男女也終於接收到了衛燃三人的善意。
“如果你們已經確定我們不是嫖客的話,就快點過來幫忙。”克勞斯的語氣中依舊帶著些傲慢——類似老容克的傲慢。
“需要我們做什麼?”
那三個小夥子最先跳下沙發問道,緊隨其後,露娜和另一個姑娘也跳了下來。
“當然是搬東西”
德拉甘往隔壁走的同時理所當然的說道。
在這五個年輕男女的幫助之下,衛燃三人的武器和背包被搬了過來,床上鋪著的海綿墊子等物也被搬了過來,甚至就連三張床之間的簾子和床板也被拆過來擋住了房門以及破碎的窗子。
等一切忙完,這個房間裡也終於暖和過來,架在油爐上的兩個水壺裡的水也被燒開了。
“把你們的水壺都拿過來”
克勞斯招呼道,“另外,在純潔的像是修道院宿舍一樣的前提下,我們三個睡在哪?”
這話說完,這五個年輕男女也不由的笑出了聲。
“抱歉先生們,請睡我們這邊吧,我們占的地方不大。”露娜歉意的說道,“是我們誤會你們了。”
“我們還是和小夥子們擠一擠吧”
德拉甘說道,“你們自己給我們騰出位置,另外,把你們的水壺都拿出來吧。”
雖然不明所以,但這些年輕男女還是紛紛從懷裡掏出了他們的水壺。
比較有意思的是,他們用的全都是蘇聯的空降兵水壺,而且這些用毛巾包裹的水壺都還是溫熱的。
熟練的將這些水壺一一擰開重新架在油爐上加熱,那三個小夥子裡也有兩個踩著桌子搬去了姑娘們那一邊的沙發。
“你們吃飯了沒有?”
衛燃在鬆軟的沙發上靠著椅背坐躺下來,一邊蓋上從隔壁帶來的毯子一邊問道。
“吃過了”坐在對麵的露娜答道。
“什麼時候?”克勞斯問道。
“天黑前”
被擠在德拉甘和衛燃中間的小夥子答道。
“那不就是沒吃”
衛燃說著,從包裡拿出四塊壓縮餅乾分給了對麵,又給旁邊的小夥子分了一個。
“謝謝”
半躺在衛燃身旁的小夥子略顯拘謹的說道。
“說說你們都叫什麼名字”
德拉甘調大油爐火力的同時問道。
“你們不打算睡嗎?”克勞斯問道。
“隻是相互認識一下耽誤不了多少時間。”
德拉甘的態度遠比克勞斯更加友好,主動朝他和衛燃中間的小夥子伸出手,“從你開始吧,你叫什麼?”
“我叫達米爾·波波維奇。”這個小夥子頓了頓又補充道,“22歲,是薩拉熱窩射擊隊的隊員,我聯係的是50米步槍。”
“露娜·布拉托維奇”對麵的記錄員露娜最先說道,“我25歲了,是隊醫。”
“佐拉娜·卡迪奇”
被露娜擠在最裡麵的另一個小姑娘說道,“我21歲,也來自射擊隊,我是打飛碟靶的。”
“埃米爾·布拉托維奇”
露娜另一邊的小夥子說道,“我是露娜的弟弟,也在射擊隊,我23歲,打25米手槍。”
“戈蘭·佩特洛維奇”
最後一個小夥子說道,“我也22歲,也是打飛碟靶的。”
“如果早知道是這樣的學生,我該開個高價才行。”
克勞斯換上了德語抱怨道,“打飛碟靶,這能成為狙擊手嗎?”
“至少反應能力應該不錯”
德拉甘戴上手套,一邊將燒開的水壺分給五個年輕的男女一邊同樣用德語說道。
“最好是”克勞斯的語氣中依舊低著莫名其妙的抗拒。
德拉甘卻不以為意,熄滅蘇聯油爐的同時換上了塞爾維亞語說道,“好了,我們對你們已經有些了解了,先把餅乾吃了然後喝點水吧,等吃飽肚子就快點休息。”
“o先生,它不用關嗎?”
露娜頗為心疼的指著桌子上的美式油爐,以及它炙烤著的取暖器問道,“我們的燃油並不多。”
“不用擔心,我們帶來了足夠多的燃料。”
德拉甘說著,已經關了那盞用汽車電瓶自製的照明燈,又將美式油爐的火力調小,這才躺下來蒙上了毯子。
一時間,這個仍舊不算多麼暖和的房間裡隻剩下了油爐嗤嗤作響的燃燒聲和取暖器以及爐頭釋放的紅光。
而那五個年輕的男女隻是對視了一眼,並且默契的看了眼桌子上取暖用的油爐。
最後,他們將剛剛分到手的壓縮餅乾連同重新用毛巾等物包裹好的滾燙水壺重新塞進了懷裡。
他們已經度過了足夠久的圍城困苦,他們比德拉甘和克勞斯更加清楚食物和燃料的寶貴。
而唯一完全理解他們,同樣承受過圍城之苦的衛燃卻自始至終都保持著沉默。
他或許比這些年輕的男女還清楚食物和燃料的寶貴。
也正因如此,他才分給了他們五塊壓縮餅乾——對於忍受饑餓的人呢來說,那塊小小的壓縮餅乾就是活下去的希望。
“他們似乎和傳聞中的雇傭兵不一樣”
長桌對麵,年紀最小的佐拉娜貼著露娜的耳朵低聲說道,“我還以為”
“不要放鬆警惕”露娜低聲提醒道,“快睡吧”。
佐拉娜怔了怔,隨後點點頭,裹緊了毯子,抱著源源不斷釋放熱量的水壺和壓縮餅乾閉上了眼睛。
這一夜,時不時炸響的迫擊炮彈讓衛燃睡的並不踏實。
在這時不時被強製叫醒的煎熬中,衛燃最後一次被叫醒卻並非外麵的炮彈,而是桌子上的馬蹄表。
“這是幾點的鬨鐘?”克勞斯爬起來的同時打著哈欠問道。
“六點”
對麵同樣爬起來的露娜答道,“我們每天都這個時候出去尋找燃料。”
“今天先彆在這種事情上浪費時間了”
德拉甘催促道,“拿上你們的槍,拿上你們的子彈,還有你們的腦子,我們去樓上試試運氣。”
這話說完,除了露娜之外的四名年輕男女全都興奮起來,各自拿上屬於他們的武器,又從箱子裡各自拿了一把子彈,便興衝衝的跑出了房間。
看了眼不知什麼時候被人為熄滅的油爐,德拉甘拿上他的狙擊步槍用德語說道,“我總覺得哪裡不對。”
“你是說來這裡執行培訓任務?還是說這些年輕人?”克勞斯也換上了德語並且壓低了聲音。
“我說不上來”
德拉甘搖搖頭,“我隻是有些不安,總覺得哪裡不對。”
“我們被派進來,卻隻是執行教學任務。”
衛燃同樣換上了德語,“而且聽昨天那位亞爾夫的意思,被派進來的隻有不到30個人。”
“你想說什麼?”克勞斯問道。
“如果派進來教學隻是個借口呢?”衛燃戴上那頂雙麵迷彩奔尼帽的同時問道。
“你是說,還有其他任務等著我們?”
德拉甘下意識的壓低了聲音,不到30個人看似不多,但已經足夠做些什麼了。
也正是想到這一點的時候,德拉甘和克勞斯下意識的看向了放在桌子上的微聲衝鋒槍,他們總算意識到了哪裡不對——這槍可是強製他們攜帶的自衛武器。
狙擊手有必要攜帶微聲武器嗎?
德拉甘和克勞斯對視了一眼,隻有一種情況需要,近戰,而且需要悄無聲息的殺人的時候。
“看來t先生猜對了”德拉甘說道。
“我是來賺錢的,可沒打算做炮灰。”克勞斯隱晦的提醒道,“尤其在沒有提前通知我的情況下。”
“繃緊神經吧”
德拉甘說著,已經扯掉了他那支svd的槍衣,“我也沒打算來做炮灰。”
“那真是巧了”
戴好了奔尼帽的衛燃笑著呢喃道,笑的無比燦爛。
“接下來的問題是,這些年輕人是否信的過。”克勞斯說著,還比劃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
“也許很快我們就知道了”德拉甘含糊不清的嘟囔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