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第 17 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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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

蘇皎刷地一下回頭,人卻還沒全反應過來。

“蘇府消息,蘇夫人心絞發作墜崖,人已離……”

“不可能!”

蘇皎渾身刹那如被一盆冷水兜頭澆下,連血液都凍住了。

她踉蹌地從謝宴懷裡出來奔向長林,眼眶紅得嚇人。

“你彆胡說,我娘好好的怎麼會……”

“錯不了,蘇大人已往皇宮報喪,棺槨已由蘇府公子帶回了。

啪——”

長林話未落,蘇皎手一鬆,手中的瓶罐掉在了地上,眼前一黑往後仰去。

“蘇皎!”

謝宴眼疾手快地接住她,蘇皎渾身顫到發抖,她臉色蒼白地推開謝宴就往外跑。

“不……我不信!”

回門那天她早為她娘探過脈象了,什麼都好好的,怎麼會突發心絞?

絕不可能!

她渾渾噩噩地往外跑,外麵正下著蒙蒙細雨,她一路跑到宮門口,一把冷劍橫到了麵前。

“皇上有命……

滾開。”

蘇皎眼神發狠地推開了人,不顧眼前的劍就要往外去。

侍衛被她推得踉蹌了一下,大手一揮,底下的侍衛們一擁而上,要將大門關上。

蘇皎死死扳住門的一角,拚命蓄力要往外跑。

“讓我出去,我要出宮……”

“皇上有命永寧殿所有人不得外出……”

蘇皎拔了頭上的簪子狠狠揮過去,不管不顧地撞開人群再次往外。

侍衛桎梏著將她手中的簪子扔在地上,反手將蘇皎推回去,手一揚,數十把弓箭對準了蘇皎。

“皇子妃想好抗旨的下場。”

冷冰冰的話混在雨水裡砸向蘇皎,她混沌的眼裡全是淚,聞言咬牙又起身往外。

“嗖——”

一支箭羽射在她腳下,將疾步奔走的蘇皎絆倒在地上,手心擦在青石板上刹那鮮血淋漓。

蘇皎拚了命地又站起——

“嗖——”

第二支箭羽緊隨而至,直直朝她肩膀射去,這回再無半絲阻礙,她避開箭羽的刹那,門在眼前緩緩關閉。

蘇皎驟然癱坐在地上,眼淚如斷線的珠子掉了下來。

重來一世,她竟然連給她娘收屍的機會都沒有嗎?

她麻木地癱坐在雨水裡,巨大的悲慟和無措刹那將她席卷——

“走!”

身後匆匆追來的謝宴在雨中將她攔腰拽起,抬手劈開了將要緊緊閉合的大門。

閃著寒光的劍擋在了侍衛麵前,他們還沒來得及有所動作就被渾厚的內力掀翻在了地上。

“謝宴,謝宴!”

她回過神驟然抱著謝宴的胳膊失聲痛哭。

謝宴不語拉著她越過門檻往前走。

“三皇子,你敢抗旨!這是死罪!”

侍衛們又握劍飛奔上來,還沒到跟前,一道蠻橫的劍氣再次將他們掀翻出去。

蘇皎飛快奔走的步子刹那頓了頓,呆滯的神色緩緩回過來。

拽著他的手臂剛要鬆開——

謝宴反手握住了她,遞過去一個盒子。

“出宮。”

他對上她的眼神,再次不容置喙地開口。

又像是與身後的侍衛道。

“一應罪責,我來承擔。”

蘇皎奔回蘇家的時候,蘇家門外已是一片素鎬。

她渾身一軟跌坐在地上,幾乎是跌跌撞撞地去了正堂。

裡麵黑色的棺槨已擺好了,她顫著手撫上去推開棺槨,直到看見蘇母麵容的刹那,忍了一路的情緒再也崩不住,最後一絲幻想破滅,她驟然跪在靈堂前失聲痛哭。

蘇母的麵容和她們臨彆前見的最後一麵並無什麼分彆,甚至走時臉上還帶著笑,她記得她出門前還交代讓她注意身子,蘇母慈愛地目送她離開,怎能想到這一去便是永彆?

“娘……娘……女兒回來了,您看一看我……”

她撕心裂肺地撫上棺槨,幾乎要哭昏在靈堂前。

謝宴站在她身後聽著,向來慵懶的眉目也是一片低沉。

“我不是交代了說讓您注意身子,您還笑著說要等我以後出來……娘,您怎麼就這麼撇下女兒走了。”

冰涼的棺槨如同刀子一般割下了她與蘇母最後一分聯係,蘇皎伏在棺槨前痛哭。

“娘……您讓女兒怎麼活啊……”

“皎皎,皎皎……”

一身素衣的蘇惟從身後奔來,輕輕扶著她的肩頭。

他亦是一宿未睡,雙目紅得厲害。

“哥,怎麼回事,到底怎麼回事?”

蘇皎死死拽著他的胳膊,依舊覺得不可置信。

“娘是心絞突發,在下山路上下馬車透氣,便失足跌落懸崖……”

“怎麼會是心絞突發?絕不可能!”

蘇皎聽了他的話頓時便反駁。

蘇母的身體如何沒人比她更清楚。

“的確是心絞。”

蘇惟麵目沉痛,隻以為她是接受不了突如其來的噩耗。

他語氣緩慢又篤定。

“娘自打你入宮便頻頻病著,你的這樁親事……她極擔心,整宿以淚洗麵,也不知何時便染了心絞。”

“誰說的,誰說她是心絞?”

“我帶人搜到娘屍首的時候便著人驗過了,是心絞錯不了。”

“不可能是。”

蘇皎聽著隻覺荒謬,又連聲反駁。

若是前世的她還可能探錯,可做了皇後跟著那位老院首學了那麼多的東西,她絕不可能診錯。

“皎皎……你太累了。”

她驟然激烈的語氣使得蘇惟愣了片刻,繼而扶住她的肩膀。

“你先歇一會緩一緩,娘若在世,一定不願看到你如此。”

蘇皎跌坐在靈堂前。

“我就留這陪著娘。”

她腦中一幕幕回想著與蘇母相處的時候。

從她跌跌撞撞會走路,到送她上花轎成親,再到護國寺前最後一麵。

她目送她出門,慈愛的目光是一如既往的疼惜。

“娘希望你幸福,又怕你動心受了傷。”

“啪嗒——”

手中謝宴打宮門口遞給她攥了一路的盒子驟然脫力掉在了地上,裡麵滾出一個瓷瓶。

那是她費儘心思想從謝宴跟前得來的救命良藥,到如今甚至再沒有給出去的機會。

她驟然掩麵跪倒在靈堂前,一滴清淚貼著冰涼的地麵滑落。

娘,您怎麼就……不再等等我。

蘇皎就這樣坐在靈堂前守著,任來了再多的人勸說也絲毫不動,

她從天亮坐到了天黑,手撫著冰涼的棺槨,一遍遍念著蘇母的好。

還是想不明白,怎麼會這麼突然?

她娘的身子絕不可能是心絞,可蘇惟信誓旦旦地說有仵作和太醫探過了脈象。

護國寺下山的那條路有帝王經過,必定早早有人清掃一路護送的,天那樣冷,她娘又怎麼會下馬車透氣?

怎麼就那麼巧地摔下了山。

上天竟這麼殘忍,重回一世,連這點彌補遺憾的可能都不給她。

甚至讓她娘……比前世走的還早。

蘇皎將頭磕在靈堂前,心中的絞痛蓋過了所有的悲傷,她弓著身子,一遍遍嘗母女分離的悲痛。

直到身後有腳步聲漸近。

寬厚的大手輕輕扣住她的肩膀,幾乎是強迫她直起身。

“皎皎。”

蘇惟的臉色比白日裡更蒼白,靈堂外有無數下人侯著,靈堂內,卻隻剩下兄妹兩人,對視無言,卻又似乎有著相同的悲痛。

“哥。”

“三皇子入宮了。”

蘇皎嗯了一聲。

他們是硬闖出來的,她在前麵跪著的時候便聽太監來喊了好幾回,總是要入宮給個交代的。

“你彆硬撐,萬事有哥哥在。”

蘇惟攥著她的手,似乎想通過這樣的方式將身上的溫度傳遞到她身上,也讓蘇皎知道,她身後從不止一人。

他歎息了一聲。

“娘走了,以後便隻剩下我們兩個,皎皎,哥哥無論如何……”

“哥。”

蘇皎打斷他的話喊了他一聲,這一聲又輕又顫,在寂靜無人的靈堂內,格外清楚。

蘇惟聽見她說。

“我要出宮。”

她娘的死絕非簡單,她不信她就這麼心絞突發死了,她要出宮,她要查清楚這件事。

從前還有回水凝露丸能少許困住她的步伐,如今這東西再無用的地方,她也不願再多留在皇宮。

她更想守著娘親的墓,怎麼樣都好。

霎時,蘇惟扣在她肩膀的手一緊 ,混沌中,蘇皎竟聽得他的聲音有一分顫。

“好。”

他滾動了一下喉嚨,眸子在夜色裡攏出幾分無聲的笑。

“就這兩日,皎皎。”

蘇惟從靈堂離開,蘇皎渾身泄力般地倚在棺槨前。

她哭了整整一日,如今眼中已落不下一絲淚,卻依舊不想離開。

長明燈在身側燃著,她一日一夜滴水未進,就這樣又守到將天明。

屋外折進來一束光,謝宴一瘸一拐地走進屋子,站定到她麵前。

蘇皎並未站起身,謝宴走到她麵前,跪在靈堂前拜過,順勢攏過她的手。

蘇皎要將手抽出,反被他扣住,一點點撥開,露出掌心模糊的血肉。

“要清洗。”

他身後放著半盆清水和一瓶藥,蘇皎又掙紮。

“不用。”

如今上藥還有什麼意義呢?她渾噩想著蘇母的時候,甚至覺得就這樣一起死了也好。

她重活一世,連最在意的人都保不住。

謝宴卻不容她掙脫,半跪在她麵前,一點點用帕子沾濕了水,學著她當時給他上藥的動作,一遍遍清洗。

他身上攏著一層寒霜,可想而知是才從宮中出來,她不知他是如何與嘉帝交代的。

那位皇帝那般厭他。

蘇皎想張口問一問,謝一謝他,渾身卻絲毫力氣都沒有。

謝宴帶她闖宮,又在出門前將她求了許久的回水凝露丸毫不猶豫地給了她,憑心而論,他實在是好。

回水凝露丸是他予的恩,那她便留下一封信將大皇子之事告訴他,便算她還的情吧。

蘇皎闔上眼,手上的傷被他好好地包紮了起來,謝宴起身去倒水,蘇皎又坐回方才的位置。

她一日未曾用膳,坐下時眼前一黑踉蹌了一下,蘇皎下意識去扶棺槨才算穩住了身子。

她貼近在棺槨前,正要伸手抹去臉上的淚時,目光落在紗布上才染的血,驟然僵住了身子。

這血是……

蘇皎心跳驟然快到了極致,她低下頭,幾乎是發顫地又去碰方才扶棺槨的地方。

這一回手上染的血更多,幾乎將她整隻手都染紅了。

漆黑的棺木看不出絲毫染過血的痕跡,棺槨也是才命人送來的,可為何……棺槨下麵會有血?

哥哥不是說娘親是心絞發作跌落山崖嗎?

蘇皎眼神變了又變,猶豫片刻,她果斷掀開了棺蓋。

謝宴倒罷了水,從廊前回來,一眼看到坐在棺木前那瘦削的身影。

她比今日出來時似乎又瘦了一圈,整個人透出灰敗的頹然。

旁人隻道她驟然喪母受不住,隻有謝宴知道,她的悲慟更多的是無力。

她畢竟是一個重活過來的人。

他疾步走進去,輕輕掰過她的肩膀。

蘇皎看著他緩緩張口,還沒來得及說話,猛地低頭咳嗽了兩聲。

“噗——”

一口鮮血從她口中湧出。

“蘇皎!”

謝宴頓時大駭,這才發現她的神情和他去時不大一樣了,整個人如同沉在什麼裡麵魘住了一樣,眼神也毫無生氣起來。

他心中頓時湧起一陣恐慌,幾乎是想也沒想地從衣衫裡拿出一個瓷瓶,慌張地將裡麵的回水凝露丸倒出來,扣住她的下頜灌了進去。

“皎皎,皎皎!”

他急聲喊了兩句,沒見她應,頓時抱著她就要往外走。

“謝宴!”

她氣若遊絲地在他懷裡喊了一聲。

“不準找大夫,放我回去。”

他驟然低下頭,看清楚她形如枯槁的麵容的刹那,喉嚨一澀。

他心知如今的蘇皎不過吊著一口氣活在這,可他不想讓她死。

謝宴抱著她瘦削的身子,隻覺如一張紙一樣輕飄飄的。

飄在他心頭,卻如刀割。

他不知道前世的她為何而死,卻沒有哪一刻這樣清楚地意識到,他不想讓她死。

重活一世是上天的厚愛,回水凝露丸也算不得什麼。

他抱緊她,又喊了一聲,聲音澀然。

“皎皎。”

他不僅不想讓她死,他更想她好好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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