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們看到一名女生,在家務上展現出極其的天賦,而且那名女生還跟我們有著很密切的關係。
那麼就會下意識地,想把對方當作金絲雀來養吧?
至少我是這樣子的。
而這樣的想法,就很容易把一個人擁有的其他天賦給忽視掉,而隻關注到了她其中一個最小的天賦也說不定。
“真白,太厲害了吧?你寫了這麼多嗎?”
新年正月的第一天。
睦月真白終於把她藏了這麼久的秘密,告訴了我。
而這個秘密,也是她一直以來,不好意思告訴我的,她最想做的事——
寫小說。
而我,也有種如夢初醒般的錯覺。
因為在大蕭條下的東京,由於企業縮表導致的崗位稀缺,除了非正式雇傭的體力活,對於大多數人來說,想成為正社員還是很有難度的。
也是如此,這也就滋生了一大批以寫小說、畫漫畫為由,蝸居在家裡,不肯走出家門、也不肯工作的年輕人。
而隨著事態的演變,像寫小說這種事,在大眾眼裡就逐漸地跟“我不想工作”劃上等號,變成了一件非常難以啟齒的事情。
也難怪當時,我在逼問她有沒有什麼想做的事情時,她既沒有說想當廚師,也沒有說想做其他事,而是說了句什麼想當我的新娘子之類的,糊弄人的話。
“誒嘿嘿,還好啦,就是隨便寫寫的。”
可她,好像不大經得起彆人的誇獎。
明明我隻是有點佩服於她能寫出這麼厚的一疊小說,並沒有誇她的內容好之類的,她就飄飄然地飛紅了雙頰,蹲在床頭,低著頭,一味地搗鼓起了腳趾頭。
總覺得,她離大作家還有好長的一段路要走呢。
“不是的哦,真白老師。要是我,估計寫個一兩頁就不耐煩了。但是你看,你寫了這麼多,這已經是很強的才能了。”
可看著她那副羞澀的模樣,不知為何,我就更想多誇誇她了。
還趁機在她名字的後麵,偷偷地加上了個“老師”的稱謂。
而在這個國家,稱得上“老師”的,除了教師,隻有律師、作家、醫生這些高薪職位,同時也分彆對應了,法學部、文學部、醫學部,這些偏差值很高的大學專業。
是個徹頭徹尾的精英頭銜。
而被我這麼一抬舉的她,忽地就呀~的一聲,把整個人都縮進了被窩裡,鼓著個小山包,發出了好似渾身都在顫抖的笑聲。
好、好有趣。
明明我隻是隨口那麼一說而已,她就激動成那副模樣了。
不過。
由於時間還早,距離新年假期結束也還有三四天,於是,我便把目光又投向了真白老師的大作《天使》上了。
“首先這個標題呢,就很老派,會讓人不禁地想,難道說是嚴肅係的小說?總不能是宗教類的小說吧。”
不過,這也倒無所謂,因為在東京,無論是純文學、大眾文學,還是輕小說,都有各自的受眾。
僅從這方麵來講,東京在文學領域的市場,倒是發展得蠻健康的。
“春、春希哥哥,你彆說出來呀”
糟糕。
不小心把心裡話說出口了。
可我們的小山包,明明把身子都裹進被窩裡了,卻好似還能聽見我的說話聲。
“真白,你這部小說是不打算發表嗎?如果要發表的話,以後可是會有很多很多人對你這部小說做出評價的哦。”
我把過於辛辣的事實,趁早地擺在了她的麵前。
畢竟或早或晚,這都是要麵對的現實。
“要的,要發表的。就是有點不大懂怎麼弄,到時可能就要麻煩春希哥哥了。”
她還是縮在被窩裡,像個膽小鬼似的,可脫口而出的意誌,卻是如此的堅定。
而聽她這麼一說的我,倒也是鬆了口氣。
因為這也能證明,她不是在玩玩的而已,而是有認認真真地走在創作這條路上。
“那倒也簡單,到時我再幫你問問就是。不用擔心這些的,真白。”
“嗯,嗯呐。”
即使我這個門外漢,也能清楚地明白,好作品是不會被埋沒的,隻要能寫出來,至於怎麼發布,終歸都不會是個事。
而我看到她好似鬆了口氣,便又從自己掛在衣櫃裡的西裝上,掏出鋼筆和迷你記事本,準備邊分析她的作品,邊幫她做下筆記。
可是
還沒等我動筆,我就發現,她的這部作品,簡直可以用災難來形容了。
錯彆字特彆多,這也倒無所謂,聽說出版社的編輯會幫忙訂正。
關鍵是她的內容,就像她以前的那些匿名博客一樣,把各種亂七八糟的設定全堆疊在了一起。
經過整理,大致講的就是——
人類為了尋求烏托邦,消滅了罪惡之源“智慧”,成為了一種更為純粹的生物“天使”的故事。
而23億年後的地球,成為了天使們的樂園,然而垂死的太陽開始膨脹,原來的人類,也就是現在的天使,卻因氣溫的升高而再次感受到痛苦,並萌生出了智慧。
我訝異地抬起頭,看向了眼前的小山包。
心想,那個憐人的真白寶寶,不是應該寫那種甜甜的戀愛小說嗎?怎麼會寫這麼硬核的東西?
而且吧。
雖說東京的文學領域,大概什麼類型的小說都有市場,唯獨這種全篇堆設定的小說,是真的沒人看。
“春希哥哥,怎麼樣?”
而那個很認真地懷揣著夢想的真白寶寶,卻慢慢地,把她的頭從被窩裡探出來,就連那雙眼眸,都充滿期待似的,閃耀著如寶石般的星光。
“嗯。該怎麼說好呢。”
雖然我沒什麼文學素養,但好歹也是個讀過大學的人,也能站在大眾的立場,猜出他們會對這部作品產生什麼樣的評價。
便有點支支吾吾了起來。
可隻是看到我猶豫了這麼一下的她,就驀地彎下嘴角,要哭要哭似的,委屈巴巴地嘟噥道:
“春希哥哥,我寫得很爛嗎?”
“嗯?沒有哦,我覺得好有趣啊。就是有點詞窮,一時沒想明白該怎麼形容這種有趣。”
我,又說謊了。
畢竟這是睦月真白忍著不玩遊戲,天天一個人窩在房間裡寫的小說。
如果當著她的麵,說這部小說不好看,那也太過分了。
這種事,我真的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