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韶寧有點不確定要不要將心裡的擔憂說出來了。
她知道蕭祈安寵她,她有時在蕭祈安的麵前也愛耍耍小性子說些無關痛癢的話。
隻是她這會兒擔憂的事情,怕是不能這樣隨意說出口了。
蕭祈安盯著夏韶寧看了半晌,卻發現她仍舊一臉糾結不說話,於是他更加確定夏韶寧今日回娘家可能是受委屈了。
“你家裡人給你難堪了?”蕭祈安說著就站起了身來,“這夏寬膽子也太大了!你是皇子的女人,他竟然敢讓你難堪?”
“沒有沒有,您想什麼呢!妾好容易回一趟家,家裡人關心妾都來不及,怎麼會給妾難堪呢?”
夏韶寧坐起身子來拉了拉蕭祈安的手,猶豫了好大一會兒,才壓低聲音對著蕭祈安道,“隻是今日回家父親同妾說了一些……官場上的事情,妾心中有些惶恐。”
夏韶寧這話說出口,這會兒子就輪到蕭祈安沉默了。
他避開了夏韶寧的眼神,沉默了很長的時間。而一旁的夏韶寧也並沒有催他,隻是同樣用沉默回應著他。
也不知道沉默了多久,兩人卻好似下定決心般一同出聲了——
“若是您不想說,妾便不問了,隻是妾總盼著您能好,妾才有好日子過……”
“我有許多事情,如今的確是不方便同你說。但是你隻記著一點,若是到了某一日,我護不住你,那就是我無用!可是我總是會記著你拚命救爺的恩情,我一定想辦法還你……”
夏韶寧和蕭祈安這兩人之間,鮮少有這般嚴肅的氛圍,隻是這會兒的兩人都那樣的正經,沒有一個人想要開玩笑。
“你會害怕嗎?”
兩人對視了好一會兒,夏韶寧忽然看著蕭祈安的眼睛出聲了。
“有許多事情,害怕是無用的。”蕭祈安歎了一口氣,一把將夏韶寧攬進了懷裡。
“有些事情從一開始就是注定的,你做了第一個選擇,那後頭就有無數的選擇等著你,你隻能一步一個腳印地走下去。”
他習慣性地伸出手來反複婆娑著夏韶寧的頭發,語氣低沉。
夏韶寧靠在蕭祈安的懷裡,她好像聽懂了他的話,又好像並沒有聽懂。
她反反複複權衡對比,隻是仍舊沒有想出什麼很好的全身而退的方法。
那一瞬間,夏韶寧甚至想過帶著她目前的所有家當乾脆就這樣逃跑算了,逃到一個誰都不認識她的地方,做點小生意來養活自己也不錯。
隻是今日回了一趟家,看到了家中的親人們對她有多好,又有多麼的關心她擔心她,這就注定了她不可能做出這等不顧一切背信棄義的事情。
她已經占了原身的身體了,就沒道理讓夏家人再因為自己受難了。
雖然不想承認,但是她卻不得不承認,如今的自己,的確是個既得利益者。
“這段時間的金州城,想來是不會太平的。你無事就呆在淺月居裡,不要四處亂走。”
蕭祈安並不知道夏韶寧想了這許多,他隻是一句一句細細地叮囑著她。
“我最近可能會很忙,忙起來便顧不上你了。隻是你放心,我不會有事的。若是你想我了,就讓張全和給我遞個話,我得空來瞧你。”
“好。”想說的話有很多,隻是如今到了嘴邊上,夏韶寧卻隻說得出這一個字了。
……
顯慶二十六年冬月初八,禦史大夫葉維上書直指順國公秦文遠私自在府中豢養死士。
帝大驚,命大理寺徹查此事。卻沒想到就在大理寺查這件案子之時,意外發現之前二皇子與六皇子在馬場狩獵遇襲之案居然與秦府豢養的死士有關。
這些死士隨身背著的箭筒上赫然畫著隻有秦府才有的綠竹記號,大理寺再往下查,居然發現秦府豢養的死士裡剛好少了七人。
大理寺少卿將秦府的管家“請”到了大牢裡,讓他對著仵作畫出的七幅死者的畫像指認這七人是否是秦府莫名消失的那七名死士。
誰知管家抵死不認,竟在大理寺的大牢裡觸柱身亡了!
這一係列的事情發生的實在太過詭異,終於驚動了顯慶帝本人。於是,他連夜將順國公秦文遠召來了紫宸殿。
夜,紫宸殿。
秦文遠已經在地上跪了一個時辰了。
他雖是秦皇後的胞弟,隻是也就比她小了兩歲,如今也是過了不惑之年的人了。
冬月的天氣已經十分寒冷了,雖然帝王所住的紫宸殿早已燒起了地龍,但是跪在那堅硬地板上的秦文遠,還是覺得膝蓋冷得刺骨。
顯慶帝一直坐在書桌前的龍椅上批改奏折,連一個眼神都沒有給跪在地上的秦文遠。
“陛下。”秦文遠終於忍不住顫巍巍的開口了,“求您聽微臣解釋!”
“哦,秦卿要解釋什麼?”顯慶帝放下了手中的朱筆,銳利的眼神就那樣掃到了秦文遠的身上。
“你是要解釋你身為本朝唯二的國公、正二品尚書令、皇後的胞弟、太子的親舅舅,為何要在府中豢養死士?還是要解釋已經在你府裡當了二十多年的老管家為何禁不住大理寺的正常詢問從而在大理寺觸柱身亡?”
顯慶帝的語氣很冷,直聽的秦文遠的後背忍不住沁出了滿滿的汗。
“陛下!陛下!微臣真的是冤枉的!”此時的秦文遠下意識地想要辯解。
“微臣養的那批人明明是保護府內安全的侍衛,不知為何到了那葉維的口裡就成了死士了!”
“至於那管家……,他是在微臣父親手中從外頭被買來的,他不是我秦府的家生子啊,他的所作所為,真的不能等同於秦府啊!”
“至於大理寺查出的二皇子與六皇子兩月前在馬場遇襲的事情,那更同秦府無關了!微臣真的不知道為何那群殺手所用的箭筒會有秦府的獨有記號啊!或許是有人栽贓陷害也未可知,求陛下明查啊!”
此時的秦文遠,早就沒有了人前那般風光。他狼狽地跪在地上,不住地朝著顯慶帝磕頭,希望顯慶帝能相信自己所說的話。
“秦卿,想來朕平日裡對你們還是太過放縱了。”
顯慶帝搖了搖頭,從龍椅一步一步地走到了秦文遠的麵前。
“你與皇後還有太子背著朕做了多少見不得人的事情,要不要今日朕一件一件地數給你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