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仁貴緩慢停馬,然後掉頭轉向,高舉咥運的屍體,對著遠處廝殺的疆場,怒喝道:“咥運已死,降者不殺。”
聲音在整個沙場轟然作響,所有人都忍不住看向薛仁貴。
“駕!”薛仁貴催馬,就這麼舉著咥運的屍體,朝著遠處大纛下的程知節而去。
就在這個時候,“轟”的一聲,大量的突厥騎兵開始瘋狂的朝著遠處逃竄而去。
同時也有相當多的一批人,朝著薛仁貴衝殺了過來。
咥運是賀魯的兒子,賀魯是西突厥可汗。
有相當多的一批人,是要給咥運陪葬的,隻有殺了薛仁貴,他們才能夠活下來,但……
無數的長箭從後方飛起,直接貫穿了他們的身體,沒有任何人能夠接近薛仁貴。
與此同時,更多的唐軍士卒,在高聲呐喊:“咥運已死,降者不殺。”
……
薛仁貴就這麼一路舉著咥運的屍體,在大軍當中穿過,最後來到了大纛之下,他這才一甩長戟,將咥運的屍體甩在地上,然後對著程知節拱手道:“大帥!”
程知節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點頭道:“做的不錯。”
“謝大帥!”薛仁貴肅然躬身。
程知節笑了,看著薛仁貴說道:“從高句麗戰場開始,到平壤,到如今的西域,每一戰你都是直衝最前斬殺敵酋,看樣子,日後隻要你不死,大唐在戰場中就永遠長勝不敗。”
“大帥過譽!”薛仁貴認真拱手。
“保持吧。”程知節笑著微微擺手。
“喏!”薛仁貴拱手,然後騎馬來到了程知節的身側,看向整個戰場。
咥運已死,突厥騎兵早就沒有了戰心。
更彆說一開始的時候,在薛仁貴的衝擊下,他們已經落入了相當的下風。
尤其咥運的舉措失當,更讓他們落入了各自為戰的險境。
如果那個時候咥運能反應過來,說不定他們還有機會翻盤,畢竟他們有兩萬多騎兵,而薛仁貴的手下隻有一萬騎。
但很可惜,對薛仁貴有著足夠了解的程知節和王方翼等人,在最恰當的時候,率領三萬騎兵殺了過來。
一戰徹底擊潰了整個突厥騎兵。
剩下的,就是追亡逐北的故事了。
對於薛仁貴,程知節沒有多說什麼。
當然在遼東戰場上,他就不隻這麼一次做過。
也不知道他究竟是跟誰學的,在戰場直接用“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那一套。
在數萬人廝殺的戰場上,單人獨騎,視無視敵軍如無物,直取敵軍主帥首級。
但凡實力弱點,早就死在了戰場上。
可是,實力強橫如薛仁貴,在無比凶險的戰場上,眾目睽睽之下,穿過無數敵軍,最後殺到了敵軍主帥的麵前,一戟擊殺敵軍主帥,徹底奠定大軍勝負,這就有些恐怖了。
尤其是遇到咥運那種從來沒有真正經曆過生死的將領來說,一切更加的致命。
但無論如何,薛仁貴的強大,已經深刻的印在了數萬大軍的心中,敬畏如神靈。
就在這個時候,轟然的馬蹄聲從黑夜之中的草原深處傳來,緊跟著,無數原本逃走的突厥騎兵,竟然又重新跑了回來,驚恐的朝著大軍的方向而來。
程知節騎在馬上,平靜的說道:“是契苾何力和回紇的人來了。”
一句落下,更多的唐軍騎兵和回紇騎兵從突厥人的身後殺了出來。
黑色潮水,直接淹沒了所有的突厥人。
大局已定。
……
黎明時分,火堆燃滅。
程知節披著厚重的披風,看著眼前廝殺了整整一夜的戰場。
屍橫遍野,斷劍殘肢。
突厥人雖然死傷慘重,但大唐的士卒同時也有數千人的損失,但換取突厥五萬兵的損失,也不虧。
看著眼前,突厥人被一堆堆的押在中央,被雙手綁縛的蹲在地上,在冬日的寒風裡凍了一眼的模樣,他不由得笑了笑。
“大帥!”契苾何力,薛萬備,薛仁貴,來濟,駱弘義,王方翼,郭待詔等人,站在身後。
“本帥在想,分兵的策略究竟可不可行?”程知節轉過身看向眾人,平靜的說道:“若是咥運不分兵,那麼他也不會被王方翼抓住機會,利用過河的空隙,從山下直衝而下,過萬的騎兵全部折殺在高昌;也不會被我們在知道消息後,直接出兵,吞了他用來拖延的一萬多人;甚至是最後被薛仁貴直接衝破兩萬多大軍,死在草原上。”
“大帥,話不能這麼說。”駱弘義拱手,說道:“說到底,咥運還是大意了,自以為擁有五萬騎兵,我等就隻會被迫在城中堅守,隨意被他調動,一個疏忽大意,便是身死人滅的下場,大意是戰場的大敵。”
“還有,他們終究對我等不夠了解。”來濟平靜的在一旁開口,說道:“陛下這些年,因為高句麗的戰事,對軍中的軍械戰備改良甚多,彆看我等人少,但一比二說起來,毫不過分。”
契苾何力,薛萬備,王方翼和薛仁貴等人全部都讚同的點頭。
尤其是後麵的兩個人,都是一衝二的狠角色,他們敢這麼做,根本的底氣,還是大唐軍械的強大。
“好吧。”程知節笑笑,說道:“此戰最大的確是王方翼和薛仁貴的功勞,不然本帥擔心賀魯會從西邊悄然而至,也不敢輕易發兵,如今一夜之間,直接抵定戰局,這樣不管賀魯的那十五萬人究竟做什麼,也都來得及應對。”
“是!”眾將肅然拱手,神色凜然。
他們雖然滅了咥運的五萬騎兵,但是對麵還有賀魯的十五萬騎兵隨時會殺過來,他們的壓力依舊很重。
“好了,說接下來的事情吧。”程知節神色嚴肅起來,說道:“眼下的戰事暫了,但賀魯並不知道,他不知道他的兒子已經死在了這裡,說不好現在已經從西邊殺了過來,畢竟狼煙已起。”
咥運殺到西州,目的就是為了攪亂整個安西,然後好讓賀魯能夠趁勢殺過來。
如今咥運死了,賀魯還不知道,他一定會按照原本的計劃,殺到安西來。
“所以,所有的騎兵全部前往龜茲,各城留下來的步卒,每城挑選五千戰馬,分彆看管這一萬多突厥降卒。”程知節抬頭看向契苾何力,說道:“涼國公,你率手下一萬騎兵即刻返回草原,然後全力奔赴疏勒,截斷賀魯的退路。”
“喏!”契苾何力肅然拱手,然後起身就要率眾而去。
程知節轉身看向眾人,問道:“諸位,你們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大帥!”駱弘義突然開口,對著程知節拱手道:“下官覺得,不如將這些突厥士卒全部放走如何?”
一句話,眾人齊齊抬頭,就連要走的契苾何力也都驚訝的停下腳步。
程知節微微抬頭:“具體說說?”
“是!”駱弘義拱手,說道:“大帥,有這兩萬突厥降卒,不僅看守它們需要大量的兵力,甚至還要消耗相當多的糧草,所以下官以為還是將他們全部放走,這樣能夠空出大量的兵力,節省糧草,更多的用於軍前作戰。”
程知節眉頭不由得皺了起來:“就這麼的放這些人離開?”
“讓他們步行離開,這樣長途跋涉,消耗他們的體力,也能降低威脅。”稍微停頓,駱弘義說道:“陛下說過,絞殺賀魯的主力之後,第二步,就是要分化拉攏西突厥十姓部落,咥運輕易而死,如果讓十姓部落畏懼了。”
“突厥人畏威而不懷德,若是真的想要讓他們安心,同時又能抽調兵力支援軍前。”薛仁貴開口,看向遠處的突厥降卒,淡淡的說道:“那不如,索性將他們全部都殺光好了。”
一句話,屍山血海的氣息撲麵而來。
薛仁貴不是隨便說說,是真的有將這兩萬突厥降卒徹底殺光的打算。
甚至他的目的,還不僅是這一萬突厥降卒,甚至有將整個西突厥所有部族全部殺光的打算。
不僅是旁邊的鐵勒和回紇將領,就是他們自己人,也覺得薛仁貴殺性真重。
程知節目光抬起,看向一側的來濟,問道:“來相如何看?”
來濟一愣,趕緊擺手:“大帥不可如此稱呼下官!”
“無妨,你此番來到安西,本身就是陛下的意思,以你今日的軍功,隻要徹底平定西突厥,將來說不定有機會重回長安。”程知節看了眾人一眼,說道:“至於其他的,老程在陛下那裡還是有這點麵子的。”
“多謝大帥。”來濟略微沉吟,然後說道:“若是他們沒有投降,那麼殺了便殺了,但他們已經降了,再殺就不妥了,所以放他們走是妥當了,以如今的天氣,沒有馬便是有死忠回到賀魯身邊也沒有大作用,反而會逼他死心前行,這樣更好。”
他們怕的,其實是賀魯突然掉頭逃走,現在親兒子死了,他為了報仇必定前來。
程知節緩緩點頭,說道:“若是這樣,整體的軍略就要調整了,再以龜茲城作為戰場就不合適了。”
“去阿瓦提吧,那裡有一條河流從天山流下來,隻要布局妥當,突厥騎兵到那裡必須減速。”郭待詔抬頭,看向眾人道:“而且那裡的地形足夠寬闊,適合大軍作戰,隻要布局的好……”
“就能殺了賀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