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漢年紀大了,身子骨已經大不如前,動不了了,也替他們做不了決定。”老漢歎了口氣,一臉唏噓的道。
方才王重的一番話,確實打動了他,他們可以不在乎自己,但卻不能不在乎他們的子孫後代。
正如王重說的,一天不把鬼子趕走,他們就一天不能回到自己的家,不能擁有自己的土地,隻能像現在,跟陰溝裡的老師一樣躲在荒蕪的山林裡頭,能過一天是一天,能活一日是一日。
隨時都有可能被不知從何處射來的日軍子彈擊斃。
老漢喊了個十一二歲模樣的少年,領著王重等人竄入山林之中,翻過幾座大山,來到一處更加荒蕪的山穀之中。
見到了那二十多個,宛若野人一樣的青壯。
“我叫何大山,這位長官怎麼稱呼?”
“我可不是什麼長官,四海之內皆兄弟,大家都是同胞,我叫王重,大家年齡相仿,何兄弟若是不嫌棄,直接兄弟相稱就行!”
“王兄弟。”何大山猶豫了一下,還是喊了王重兄弟。
“這些都是我的兄弟,就不跟大山兄弟一一介紹了。”
“大山兄弟,我也不瞞你,我們這次過來呢,就是想拉著大山兄弟跟諸位同胞一起參加遊擊隊,抗擊日寇的。”
“參加遊擊隊?”何大山有些意外的看了看旁邊的小孩。
“大山叔,爺爺說了,不管你們做出什麼決定,他跟鄉親們都支持你們。”
年少熱血,最是容易上頭衝動,若不是老人和長輩們壓著,這些少年們,隻怕自己就想著法子跟鬼子戰鬥去了。
何大山看了一眼王重,又看了看跟著王重突擊隊成員們,並未直接做出決定。
王重道:“大山兄弟,像野獸一樣躲在山裡的滋味不好受吧?吃了上頓沒下頓?連個安穩覺都沒法睡,還要時時刻刻擔心不知道會從四麵八方哪個位置射出來子彈索命,這樣提心吊膽的日子,大山兄弟還有諸位兄弟難道還沒過夠?”
王重這話一出,著實在眾人之中引起了不小的共鳴,這些個青壯,年紀從十四五歲到四十多歲不等,胸中熱血還未曾澆滅,隻是為了家人和妻兒老小,父母長輩,不得不遁入山林之中,苟且偷生。
可饒是如此,他們也沒有徹底安全下來,看著身邊的人一個個死在鬼子的槍口之下,成為鬼子練槍的靶子,他們心底除了恐懼、害怕之外,更多的還有憤怒,還有擔心。
下一個成為鬼子靶子的會不會是他們?
“就像這次,鬼子把方圓百裡之內的大部分壯丁都給抓走了,除了你們之外,基本上沒幾個幸免的。”
“鬼子要是不知道你們的存在也就罷了,可既然知道了,你覺得他們會放過你們嗎?”
“要是他們手上的壯丁不夠用了,遲早還會找上你們。”
“是在這裡待著等死,還是跟著我們,拿起槍反抗,全在你們自己。”
看著幾人還有些猶豫,但大多數人臉上都露出了躍躍欲試的神情,曹臨道:“我們時間不多,最多隻能給你們二十分鐘時間商量,半個小時之後,我們就要出發了。”
“二十分鐘?”何大山等人對視一眼,立即走到旁邊商量去了。
王重則跟突擊隊的成員們在原地休整起來,他們接連趕了四個多小時的路,早已累得不行了,趁著何大山等人商量的空擋,眾人便在原地吃喝休息起來。
看著突擊隊的成員們從行囊裡取出外邊寫滿了日本文字的罐頭,就這麼四散席地而坐大口吃著,旁邊帶路的少年看得眼睛都直了,不停地吞咽著口水。
“想吃?”不辣看著少年,聚了聚手裡的罐頭。
少年立即點頭,兩樣放著光。
不辣從背包裡取出一個罐頭,衝男孩扔了過去。
“借著!”
男孩很是靈活,伸手便把罐頭接住了。
“給我的?”男孩有些不敢置信的看著不辣。
“吃吧!就當是你給我們帶路的報酬。”不辣咧嘴一笑,拿起放在地上的罐頭,繼續扒拉起來。
可男孩拿著罐頭,卻根本不知道該怎麼打開。
要麻笑著走了過去,抽出插在腰間的刺刀,卡卡幾下,就把罐頭撬開了。
“吃吧!”
男孩哪裡還顧得上說謝謝,接過罐頭就大快朵頤起來。
本就沒有走遠的何大山等人,看著捧著罐頭大快朵頤的突擊隊員跟帶路的少年,眼睛都看直了,也跟著咽起了口水。
王重見目的達到了,便拿著打開的罐頭走到眾人跟前,說道:“剛才忘了說了,這些罐頭,都是從鬼子手裡繳獲的,也是我們平時的口糧。
要是罐頭吃完了,還有炒米、炒麵,總之我王重絕不會讓跟著我們打鬼子的兄弟餓肚子,而且願意加入我們的兄弟,每人給十斤大米當安家費。”
“諸位兄弟慢慢考慮,我們還有時間。”
說著王重便捧著額罐頭又回到了突擊隊員們邊上坐下,自顧自的大口吃了起來。
這些個所謂的青壯們,當初不肯投降日寇,隻能跑進山裡,帶的那些能吃的基本都吃的差不多了,好在山林之中物產頗為豐盈,不缺各種野菜、野果、野物,實在不行了,還有草根、樹葉可以用來果腹。
可這些東西,也就能讓他們餓不死而已,想要填飽肚子,比登天還難。
長久的缺少食物,缺乏油水食鹽的補充,他們的身體已經大不如前了,臉上滿是菜色。
那少年手中的罐頭才吃了一半,卻突然停了下來,小心翼翼的將罐頭的蓋子蓋上,捧在手裡。
“怎麼不吃了?”王重看著少年問道。
少年道:“我已經吃了不少,剩下的,拿回去給爺爺和阿娘他們也嘗嘗。”
“倒是個孝順孩子。”王重揉了揉少年的腦袋,又從背囊裡取出一盒罐頭遞給他道:“看在你這麼孝順懂事的份上,多給你一盒。”
“不過剛才那盒你可不能全吃了,你太久沒有吃過正經的食物了,這麼一盒罐頭,要是一股腦全吃下去,你的腸胃絕對受不了的,要隻是鬨肚子也就罷了,可要是把吃下去的東西全吐出來,那就得不償失了。”
少年神色一凜,“真的嗎?”
王重笑著道:“我騙你做什麼,這些都是生活的基本常識,你還小,不知道很正常,可你爺爺跟阿娘他們這些大人肯定知道。”
少年點了點頭,但還是忍不住伸出舌頭使勁兒的舔舐著嘴巴四周殘留的罐頭味道。
雖說這罐頭已經不像前些年那樣,用的是真牛肉,而是牛血混合著雜糧做成的素肉,甚至就連味道都談不上好,但充足的油水和鹽分,卻足以滿足這群極度缺少吃食,滿臉菜色的‘野人’的味覺感官。
“王兄弟!”
剛叮囑完少年,旁邊原本正圍在一起商量的青壯們,這會兒正用他們那二十多雙綠油油的眼睛,死死的盯著曹臨等人手中的罐頭,聞著那空氣中散發著的淡淡香氣,所有人都不約而同的咽起了口水。
何大山走到王重身前,有些扭捏的問道:“剛才你說的那些,都算數嗎?”
“自然算數!”
王重笑著道:“何大哥跟兄弟們都想好了?”
“想好了!”
“我們想好了!”
“隻要是能吃上飯,彆說是打鬼子了,就是要我們的命都行。”不等何大山說話,幾個青壯就迫不及待的開口了。
“沒錯沒錯!”
“隻要能吃上飯,就是立刻死了也值了。”其餘的青壯們迫不及待的紛紛附和。
何大山急忙問道:“王兄弟,那十斤大米的安家費?”
王重道:“我王重一向說話算話,說十斤就十斤。”
“我們要是加入的話,也能有罐頭吃嗎?”一個人高馬大的青壯扒開人群,走到王重跟前,再度問道。
王重早就注意到這家夥了,在日子如此艱難的時期,還能長的如此高大,不是家境殷實,就是天賦異稟。
“你叫什麼?”王重看著壯漢問道。
“我叫黎虎!”壯漢甕聲甕氣的答道。
“黎虎?”王重眸光微凝,目光上下打量著這壯漢,隻見其筋骨強健遠超常人,雙臂修長,手掌粗大,這要是放在古代,絕對是猛將一員。
“多大了?”
“二十一。”
“二十一?”看著滿臉絡腮胡子,瞧著少說也有三十歲的黎虎,王重雖有些意外,但也並沒有不信,日子難過,瞧著本就容易蒼老,再加上有些人本就是少年老成。
“當過獵戶?”看著黎虎虎口的老繭,王重再度問道。
“我就是獵戶!”黎虎道:“不過我隻用過弓箭,會用刀,還會下套,沒打過槍。”
“不錯!”
“要是現在就跟你,能有罐頭吃嗎?”黎虎的目的很明確,目光灼灼的看著王重,等著他的回答。
王重笑著從背後的背包裡取出罐頭,遞給黎虎:“接了這罐頭,以後就是我們遊擊隊的人了,要是擅自離開,可是要軍法從事的。”
黎虎沒有半點猶豫,一把就將王重手裡的罐頭拿了過去,抽出腰間的短刀,挑開蓋子,直接用短刀當筷子,插起罐頭內的素肉,一口下去就咬了三分之一。
眼瞅著黎虎都吃上罐頭了,其餘的青壯哪裡還坐得住,紛紛主動表示願意加入遊擊隊。
王重當即揮手,不辣等人立即從背後的行囊中取出罐頭,發到每個人手中。
可眾人打開罐頭之後,都跟帶路的那少年一樣,隻吃了幾口就把罐頭小心翼翼的收了起來。
眾人自然知道他們這是什麼意思,但卻沒有人阻止。
“從今天開始,你們就是我們遊擊隊的成員了,不過鑒於你們從未受過軍事訓練,更加沒有上過戰場,所以你們現在還隻能把你們編入預備隊。”
“等你們完成訓練,上過戰場,克服了心裡的恐懼之後,再把你們正式編入遊擊隊。”
“沒問題,隻要能吃飽飯,什麼都行。”
王重卻忽然話音一轉,說道:“不過有件事我得提前先跟你們說清楚,既然加入了遊擊隊,你們的家人就不能留在這兒了。”
“什麼意思?”黎虎倒是無所謂,自打他爹娘死了之後,他就是孤家寡人一個,沒有家人了,但包括何大山在呢IDE其他人卻不一樣,他們的家人大多都還在。
王重道:“或許鬼子並不知道你們的確切位置,但肯定知道你們在的大概區域,那些投靠了鬼子的漢奸二鬼子裡頭,說不準就有認識你們的,將來你們要是暴露了身份,說不定就會牽連到家人。”
“現在我能給你們的選擇有兩個。”
“第一!我們幫你們把家人送到東岸去,東岸不是鬼子的轄區,就算將來有一天你們的身份暴露了,也不用擔心他們的安危。
不過就是以後想再見到他們,就有些費勁了。”
“第二,我們把你們的家人帶到我們在山裡的根據地去,我們那裡比你們這兒更加隱蔽,短時間內,鬼子肯定發現不了,不過時間一長,那就難說了,但我們可以隨時轉移根據地。”
“雖然危險係數提高了,但能夠讓你們時常跟家人團聚,而且我們繳獲的一些多餘的物資,都可以交給他們,同時讓他們負責我們的後勤工作。”
“要是我們中間有兄弟受傷了,也能有個地方落腳,有人幫著照顧。”
“我是更加傾向於第二個選擇的,但他們是你們的家人,所以怎麼選擇,由你們決定。”
何大山等人對視幾樣,商量一陣後道:“這事兒我們做不了主,得回去跟家人們商量之後再做決定。”
“沒問題!”
一個小時後,先前這群‘野人’們所在的叢林裡,所有人開始收拾行囊,
如今能夠活下來的,已經沒有幾個真正的老人了,就是先前接待王重他們的那個老漢,實際上也就是個五十多歲的中年人,隻是看上去蒼老而已。
那些個真正七老八十,走路都費勁的,不是死在逃亡的路上,就是餓死、病死在林子裡頭了。
“隊長,都收拾好了!”何大山來到曹臨跟前,不遠處,是背著各種簡陋行囊,扛著農具,挎著柴刀的老弱婦孺。
加起來足有七八十號人。
王重點了點頭,大手一揮:“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