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回事兒?”
長街之上,到處都是巡邏的兵士,城防局和殿前司的兵馬早早就將街上的百姓驅趕回家,以捉賊緝盜的由頭,將街麵給肅空了。
開遠門戰事剛起,左近巡邏的甲士就察覺到了不對,蜂擁著朝著開遠門支援而去。
“顧二叔,你去拿下城樓,我帶人衝散這些援軍!”
黑甲銀槍,一身戎裝的王茜兒看著周遭來援的巡邏衛隊,衝著顧二大聲喊道,話音未落,便立馬橫槍,大喝一聲:“隨我衝陣!”
話音剛剛落下,一人一馬已然衝將出去,殺入一群甲士之中,銀槍刺出,刹那間槍影橫空,漫天槍芒綻放好似滿樹梨花盛開,帶起無數血雨。
數個悍不畏死衝在最前邊的軍士死在那杆亮銀色點鋼槍下,烏黑色的頭盔之下,覆著一張猙獰凶惡的青銅麵具,白馬銀槍,猙獰銅麵猶如惡鬼,真真就好似是從地府冥河中衝出的惡鬼。
城樓之上,守軍們仍在負隅頑抗著,守將雖死,其麾下的其餘將領卻站了出來,迅速指揮將士反攻,準備奪回城門。
可口子一旦打開,泄了閘的洪水又豈是那麼容易就能堵上的,尤其是顧二等人儘皆有備而來,西郊大營的十萬大軍雖未全部調動,但神衛軍的兩萬多兵馬已然全部出動,隨著顧二等人率先衝入城中,餘下的兵馬儘皆呼嘯著湧入城中。
王茜兒領著五百輕騎,自開遠門順著筆直的梁門大街,徑直往裡衝殺而去。
今天白天的時候,殿前司和城防局那些早已投了兗王的在街上忙活了一整日,驅散百姓,肅空街道,而今又是深夜,街上雖有巡邏的衛隊,但並不多,畢竟主要的人手都要用在外城各門還有皇城之上。
而且城中巡邏的衛隊基本上全都是步卒,沒有騎兵,隻幾盞茶的功夫,王茜兒已經帶著輕騎們率先衝到了內城同外城交界的梁門。
“快!關城門!關城門!”
城樓上的守將高聲大喝著,十幾個軍士推著那沉重厚實的木門,就欲關門,門軸發出嘎吱嘎吱難聽的響聲。
白馬疾馳如電,一馬當先,王茜兒俯身將手中長槍往馬背右側一掛,再起身時,手中已然多了一把短弓,雙腳踩著馬鞍兩側腳踏,直身而立,彎弓如滿月,須臾之間便射出了三箭。
箭矢撕裂空氣,呼嘯著朝著已然半閉的城門而去。
噗噗噗!
三聲宛若裂帛般的悶響,城門之後,三個人影隨之倒下,城後的軍卒們難免出現慌亂,大門關閉的速度也隨之一緩。
就在這電光火石之間,
毫不猶豫的再度俯身,已然扔掉了手中的短弓,提槍在手的王茜兒,已然飛馳而至,白馬嘶鳴,越過城門的一刹那,手中那杆亮銀色的點鋼槍隨之劃過半圓,呼嘯著狠狠抽在門後的軍士身上,一槍下去,便有數人被抽飛,可白馬未停,王茜兒順勢俯身,貼著馬背,手中長槍已入漫天花雨般刺了出去。
砰的一聲,金鐵交織之聲傳來,手中鋼槍去勢受阻,王茜兒眯著眼睛,看著麵前那架住自己槍勢的騎士,臉上不驚反喜。
“來的好!”
“再吃我一槍!”
話音剛落,被架住的銀槍已然抽了回來,可瞬間之後,卻又以更快的速度刺了出去。
“女人?”
那架住王茜兒一槍的騎士顯然沒有料到,在那猙獰的青銅鬼麵之後影藏著的,竟然會是個女人!
可如今是兩軍交戰,又豈是發愣之際,那騎將匆忙架起手中樸刀,猛然斜砍而去。
刀光如匹練,驟起驟落,快如閃電,可見此人手上有幾分功夫。
可王茜兒的槍法乃是王重親授,王茜兒本身的天資也極為不凡,十年來苦練不綴,又有王重這等大高手日日喂招,槍法不說出神入化,但也十分純熟。
關鍵是小草和小蠻兩個同王茜兒形影不離的貼身護衛已然趕到,一眾輕騎呼嘯著衝入城門之內。
須臾之間,三合一過,王茜兒抽出長槍,麵色冷漠,沒理會那隨著槍頭抽出飛濺而出的鮮血,隻淡淡的瞥了一眼那自馬背摔落的高大身影,持槍殺向繼續殺向四周。
“叛將已死,降者不殺!”王茜兒挺槍再度刺死兩個軍卒過後,揮舞著長槍振臂高呼。
“叛將已死!降者不殺!”
“叛將已死,降者不殺!”
兩百輕騎已然悉數越過城門,聞言也紛紛跟著高喊起來。
王茜兒帶著兩百輕騎來得太快、太猛,殺的太凶太狠,氣勢上已經壓倒了這些守城的叛軍,彆看這些城防營的將士一個個裝備精良,實際上他們已有多年未經戰事,平日裡也就是耀武揚威的欺負欺負老百姓罷了,真正見了血,連漕幫那些常年在江湖上廝殺的漢子都未必比他們差。
“占住城門,彆給他們封門的機會!”挺槍再度刺死一個反抗的叛軍之後,王茜兒再度發號施令。
王茜兒心裡很清楚,內城的城門平日裡把守就鬆散,而且她打了這些叛軍一個措手不及,這才能順利拿下,可皇城不同,皇城是殿前司的大本營,城門更是早早就落了鎖,如今他們鬨出這麼大的動靜,消息必定已經傳到皇城裡頭,傳到兗王耳朵裡去了,想要拿下皇城,非得等顧二帶領的主力趕過來不可。
兵法之道,以正合,以奇勝,而且三叔說過,輕騎的優勢在於速度,自己利用輕騎的優勢,以閃電戰拿下內城城門,不給叛軍反應的機會。
可拿下過後還得守住才行,殿前司加上城防營還有兗王的私兵加起來數量並不算少,而且其餘各門收到消息之後肯定會第一時間趕過來支援。
但不論如何,梁門不能丟,不然的話,想要再次那些就得多費不知多少工夫。
王茜兒眸光閃爍著,一瞬間腦中已經閃過無數思緒,隨即就有了決斷。
這寬敞的梁門大街就是自己的依憑。
幾盞茶後,顧二帶著百餘輕騎打馬馳援而來,雙方合力,將梁門牢牢掌控在手中。
“城上的守軍聽著,我乃寧遠侯嫡次子顧廷燁,今日奉官家詔令,討逆平叛,兗王無道,欺君犯上,如今天兵已到,爾等莫要再跟著兗王那叛逆一條道走到黑,現在放下武器投降,還有一線生機,負隅反抗者,丟了性命還是小事,要是連累了父母妻兒,兄弟族人,可彆怪我顧某人沒有提醒你們。”
顧二故意將話說的直白通透,其實城樓上的守軍早就動搖了,隻是對兗王還抱有最後一絲期望,如今見大批人馬馳援而來,可見外城那邊的戰事應該是平定了。
城樓之上突然安靜了下來,一聲清脆的響聲驟然響起,那是個四五十歲左右,兩鬢已經染上幾分銀霜的老卒,手中的長槍掉在地上,鐵製的槍頭和地麵的青磚發生碰撞,發出的聲響。
有了一個就有第二個,第三個·······
五百步卒登上城樓,占據梁門,顧二再度發號施令。
“皇城守備森嚴,且城高牆厚,非一時半刻能拿下的,吾等的首要任務,是先將外城內城掌握在手中,斷了亂黨們的後路。”
“王茜兒!你率領三百輕騎,往南城去,務必肅清街上巡邏的隊伍,若欲強敵,避開即可,不必戀戰!”
“末將領命!”
王茜兒拱手領命,翻身上馬,提槍在手,高聲道:“眾將士,隨我衝陣。”
五百輕騎已然悉數收攏回來,沒有一人對王茜兒女子的身份發出質疑,方才衝門之時,王茜兒已經用實際行動證明了她的實力。
“石頭!”
“末將在!”
“梁門就交給你了!務必要給我守住!”
“末將領命!”
顧二打馬帶著三百輕騎,走梁門大街,徑直奔著東城而去。
不想顧二剛走不久,就有一隊騎兵趕了過來,眼瞅著來人身上並無約好的白巾信號,城樓上的守軍當即便戒備起來。
“來者之不,爾等何人?”石頭站在城垛口向下大喝問道。
“吾乃寧遠侯顧偃開,爾等是何人部下?”來人不是旁人,正是顧二的父親顧偃開。
顧偃開這名字一出來,城樓上的守軍們下意識的就把手中的弓弩放下了。
“侯爺”石頭愣了一下,當即大喝道:“侯爺,我是石頭啊,二公子身邊的石頭!”
“石頭,是你?”
一身戎裝的顧偃開,手裡提著一杆虎頭湛金槍,頭戴虎頭兜鍪,威風凜凜,身後是十幾個同樣披甲執銳的親兵。
“這是怎麼回事兒?”顧偃開立即問道:“二郎呢?”
石頭高聲道:“回侯爺,是兗王兵變逼宮,想讓官家禪位,官家寫下詔書,命宮人貌似送出宮外,立禹州團練使趙宗全為太子,授以虎符,命其興兵討逆,剿滅叛賊,二公子如今在太子帳下聽用,剛剛帶兵去東城肅清叛逆!打通前路。”
顧偃開先是愣了一下,隨即追問道:“太子何在?詔書、虎符何在?”
顧二道:“詔書、虎符皆在太子手中,如今太子正領兵在開遠門!”
顧偃開聞言後,當即便調轉馬頭,直奔開遠門而去。
······
還沒等到天亮,內外城各門儘皆落入顧二等人掌中,隻剩下位於西邊的皇宮大內,尚且還在叛軍的掌控之中。
不知何時,天邊已經泛起了一絲魚肚白,南熏門外,步軍居中,兩側各有一隊輕騎護衛,中軍所在,一身緋紅官袍的趙宗全騎在馬上,仰頭望著城樓之上,羅列的兵甲,自城垛口顯露而出的弓弩,微紅的臉上帶著幾分激動。
“仲懷!”
趙宗全看向顧二問道:“可能勸降?”
顧二搖頭道:“隻怕不能!如今皇城中的應該是兗王和死忠,而且根據漕幫兄弟帶出來的消息,他們早已在皇城之中大開殺戒,燒殺搶掠,淩辱宮人·····”
“哎!”趙宗全無奈的歎了口氣:“都是我大宋將士,何至於此!”
“隻能怪他們跟錯了人,走錯了路!”顧二雖然心善,但卻並非聖母,戰場之上,刀光劍影,你死我活,若是皇城之內的叛軍有意投降,早就開門獻城了,哪裡還會堅持到現在。
攻城是步兵的事情,王茜兒難得休息,手裡拿著幾個冰冷的炊餅,就著壺中的涼水,席地而坐,慢慢啃著乾糧,那匹白馬就在王茜兒身側,低著頭,在小蠻的掌心中舔舐著涼水,吃著豆子,補充著大量消耗的氣力,口鼻間的熱氣似還有幾分急促。
眼瞅著一架架雲梯卡在城樓上,城下的步卒們頂著厚實的盾牌,一步一步艱難的往城上爬,不時便有滾木往下扔。
奈何這場兵變雖然蓄謀已久,但礌石滾木還有金汁這些守城的利器殿前司並未多備,隻能將拆下來的房梁柱子當做滾木,從禦花園們搬來的石頭當做礌石。
可惜材料有限,時間也有限,而且隨著寧遠侯顧偃開的加入,西郊大營餘下的六萬大軍儘皆派出精銳入城勤王護駕,同時對宣德門、東華門還有西華門三個方向都展開了極為猛烈的攻勢。
隻半個時辰,顧偃開負責的西華門率先告破,顧廷燁攻打的宣德門緊隨其後,大軍攻入皇城之中,入眼處,雖不見斷壁殘垣,卻也是一片亂象,夾道上,屋簷下,隨處可見內侍和宮人們的屍體,內侍們還好,大多死的時候衣衫還算完整,可宮人們的死狀就慘得多了,大多都是衣衫襤褸,敞胸露肉,死不瞑目,顯然是死前還糟了淩辱。
看著那一具具死狀淒慘的屍首,王茜兒隻覺得心中好似有一團火在燃燒,哪裡還忍受得住,領著麾下輕騎,一路飛馳殺入宮中。
叛軍的反抗尤為激烈,縱使是城門已破,叛軍們卻仍舊沒有選擇投降,而是借著宮中複雜的地勢,繼續負隅頑抗。
王茜兒帶著一眾輕騎,徑直一路衝殺,待衝到垂拱殿前才停了下來,隻因前路受阻,當即就下令變換陣型,換了弓箭,從輕騎變成了弓手,在一眾步卒的掩護之下,一路朝著福寧殿殺將而去。
待到一切塵埃落定,已經到了巳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