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現在水花懷孕七八個月了,馬上就要生了,都說隔代親隔代親,李老栓可老早就盼著抱外孫了。
在湧泉村住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清早,吃過早飯,王重就拉著李老栓,帶著換衣的衣服,鎖上大門,往金灘村去。
“喲,老栓,乾啥去喲這是!”還沒出村子呢,路上就有鄉親們給打招呼。
帶著大包小包的行李,還有兩包玉米麵和土豆,綁在摩托車後座上,差點沒給堆成小山,鄉親們自然好奇。
“水花快生了,我過去給他們幫忙去!”李老栓咧著嘴,滿臉笑容的道,那光滑如鏡的大腦袋,洗的鋥光瓦亮,不見半點塵土。
身上穿的也是王重水花給他買的新衣服。
“喲!這就抱孫子嘞!”
“嘿嘿嘿!”
“······”
除了湧泉村,還得走一段山路,才能到乾溝鄉,再往縣城走,彙入大路,往玉泉營方向去。
王重和李老栓是早上八點左右出發,下午兩點多鐘將近三點,才回到金灘村。
好在一路平安,沒有什麼波折,就是加油費了王重不少錢。
“水花!”
“水花!”
剛到門口,李老栓領著扛著自己的行李往裡走的同時,迫不及待的衝屋裡大聲喊了起來。
全然不顧已經被肅殺的寒風吹得有些發青的連,不顧臉上冰冷如霜,幾近沒有知覺的僵硬,硬生生的擠出一個有點難看的喜愛榮。
就這一個女子,雖說嫁出去的時候,更多的是想多謀的好處,可分彆數載,期間隻匆匆見過幾回,吃過兩頓飯,作為一個父親,縱使再混賬,心中又怎麼會沒有思念。
自湧泉村至金灘村,一路七百多裡,此刻又是寒冬臘月,零下七八度,氣溫低的嚇人,雖躲在王重身後,無需直麵寒風,但凜冽肅殺的涼意,卻總能循著縫隙悄然而至。
得虧是李老栓才四十多歲,身體雖已開始走下坡路,但勉強還算見狀,氣血雄渾,穿的又多,外頭套著防風的羊皮襖子羊皮帽,要是換個年紀稍大一些的,王重可不敢這麼弄。
“爹!”
“早上溫了酒,快喝一口暖和暖和!”水花算著時間,在爐子上燙了一小瓶酒,就等著王重和李老栓到了趕緊暖暖身子,驅驅寒意。
“有酒?”李老栓眼睛跟著就亮了。
“你先坐著,我給你拿過來!”
“老栓叔!”得花坐在炕上,拿著筆,正在寫作業,看李老栓進來,笑著打起招呼。
院子裡頭,王重停好摩托車,一手拎著棒子麵,一手提著洋芋,就廚房走,把兩大袋子東西放好,剛從廚房出來,正好看到水花端著還冒著熱氣的茶缸從屋裡走出來。
王重趕緊迎上去,嘴裡關心的道:“外頭風大,你出來乾啥子,快進去,快進去!”
夫妻倆轉身進了門,王重順道還把門給帶上了。
“王重哥!”炕上坐著的得花臉上瞬間露出笑容,和王重打招呼。
李老栓攀膝坐在炕桌便,手裡捧著個同樣冒著熱氣的搪瓷茶缸,正一口一口的抿著。
“得花呀!”王重接過水花手裡冒著熱氣的碗,那股子醉人的酒意早已落入王重鼻腔之中。
先抿一口,再仰頭將一將近二兩的溫酒悉數倒入口中。
“舒坦!”
一股暖流自食道落入腹腔,濃烈酒勁兒上湧,伴隨著一股子暖意由內發散開來,臉上也露出笑容,看著挺著大肚子的水花問道:“今兒兩個小家夥沒鬨騰吧?”
“知道他們爹有事出門,安生著呢!”
“盆裡倒的有熱水,你先洗臉洗手,暖和暖和!”
“我自己來就行,天冷,你趕緊到炕上坐著去,我洗好了再給你瞧瞧脈!”
接連三個副本世界,生活圈子基本上都在北方,王重早已養成了喝酒的習慣,天寒地凍,唯有烈酒,方能驅寒取暖。
西海固雖然冷,但和吉春比起來,還略有不如,王重在吉春都呆了幾十年了,早已習慣了寒冷。
不過這兩日一來一回,一千多裡的路,寒風獵獵的,饒是以王重超出常人數倍的體質,也險些遭不住。
水花先爬到炕上,把放在靠牆櫃子上的脈枕取出來放在炕桌上,坐到得花邊上。
沒一會兒,擦洗完的王重就過來了。
看著水花把手橫放在脈枕上,王重伸出三根指頭,搭在水花的脈門之上,眼中閃爍著好奇的光芒。
“王重哥,你還會號脈啊?”得花待在金灘村的時間比較少,寒暑假逢年過節了才會過來,和王重相處的也不多,自然不知道這事兒。
“略懂一二!”王重微笑著回答。
“王重哥,你真厲害,什麼都會!”得花一臉崇拜的看著王重。
王重仍舊麵帶讓人如沐春風般的微笑:“你要是書讀的夠多,說不定以後比我還厲害呢!”
“書上還會教人號脈看病嗎?”水花眨了眨眼睛。
“當然了!要學中醫,首先就要從理論學起,《黃帝內經》、《神農本草經》、《傷寒雜病論》、《內經》、《難經》等等這些書都是必看的。
理論學好了,才能逐漸付諸於實際行動,在老師的帶領下,慢慢的接觸患者,把學到的理論應用到實際當中。”
得花聽得一愣一愣的,好奇寶寶般問道:“王重哥,那這些書你都看過嗎?”
“自然都看過!而且還乾過幾年醫生。”
王重看了一眼旁邊的水花,說道:“不然的話,我哪兒敢給你水花姐調養身體。”
鬆開水花的手,王重道:“胎像平穩,沒什麼大問題,繼續養著就成!”
“不過重活累活可千萬彆碰了,涼水也不能碰!”
“正好現在老丈人也來了,家裡要有啥事兒,你就指使我跟老丈人就行!”
“是吧!老丈人!”王重衝著李老挑了挑頭。
李老栓趕緊點頭,深以為然的道:“王重說得對!你現在是雙生子的人,要注意的地方多了去了,可千萬不能落下啥病根。”
說著說著,李老栓忽然神情一變,看著水花的目光中滿是擔憂,語氣中帶著幾分唏噓:“當初你娘,就是懷你的時候沒有注意,還天天乾活兒,這才留下了病根,生下你沒幾年就走了!”
“說來這事也怪我!”李老栓一拍大腿,自責的道。
“爹,都過去的事兒了,還說它乾啥子!”水花從沒怪過李老栓,生死有命,李老栓雖然混賬了些,但這些年對她也不錯,也是含辛茹苦的才把他拉扯大。
女人本就感性,尤其是現在還懷著孕,更加顯著。
“得花,待會兒先彆急著回去,晚上就在我家吃飯,今兒你王重哥我給你露一手,讓你嘗嘗我的手藝。”
打昨兒白天開始,得花就一直陪著水花,白天得花媽有事忙活,水花身邊就得花一人,要有啥事兒,得花也能立馬跑去叫人。
“你們先坐著,我去弄飯。”
“我去吧!”水花剛欲起身,就被王重抓這手,按著肩膀:“行了,你現在的首要任務,就是養胎,等孩子出生,其他的事兒,我來就行!”
水花無奈的笑了笑,臉上卻不受控製的露出笑容來。
歇了這麼一會兒,手腳逐漸也暖和起來了,王重下了炕,拉開門走出去後,還不忘把門給帶上。
先走到院裡的菜圃裡,扯了一把蔥,到了廚房,先和麵,和成絮狀,揉成麵團,揉到麵團光滑,麵盆乾淨光亮,手上也乾乾淨淨的沒有棉絮,也就是俗稱的三光,然後醒麵。
再切上三四斤羊肉,切成小塊兒,炒製過後放入枸杞、蔥段和薑片燉煮,半個小時後,再加入調料,切成塊兒的洋芋。
然後王重開始臊子,肥嫩的羊肉切成丁,寬油做底,再加入辣椒蒜薑末還有諸多香料調味,醬料炒好之後,乘出備用。
把麵團擀成麵皮,切成細長的麵條,煮好後撈出過一遍涼水再稍微汆燙一下,把鍋中煮麵的水撈出大半,餘下一小部分,把炒好的臊子直接連大碗一道放到鍋裡,利用水蒸氣加熱。
另外一邊,羊肉也燉的差不多了。
“開飯了!”
王重端著羊肉和臊子,李老栓幫著端麵條。
“得花,今兒個可勁兒吃哈!千萬彆留著肚子!”
得花看著香噴噴的兩樣臊子,肚皮已經不爭氣的叫了起來,喉嚨湧動,咽著口水。
都是人臉差不多大小的碗,水花給得花盛了半碗麵條,讓他自己澆臊子。
得花看著兩種臊子,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該怎麼抉擇。
王重見狀,笑著說道:“得花,我教你一招!”
“麵條一下子彆弄太多。”說著就把得花的碗端了起來,把裡頭的半碗麵條弄出一大半,撥到自己碗裡,用湯勺舀起兩勺湯汁紅亮的肉沫臊子,澆到麵上,用筷子伴勻乎了,才遞給得花。
“這碗吃完了,再弄一碗,澆上燉羊肉,一碗乾拌,一碗湯麵,混著吃!”
得花拿著筷子,點頭如搗蒜,迫不及待的立馬開動了。
水花笑著用筷子夾出三四塊羊肉,送到水花碗裡:“彆聽你王重哥的,今兒個羊肉管夠,你可勁兒吃,彆給他省!”
得花臉上笑容愈發燦爛,嘴巴四周都是油:“謝謝水花姐!”
水花嫣然一笑:“彆急,慢點吃,吃太快了,一下就抱了,慢慢吃才能吃得多!”
“嗯嗯嗯!”得花差點沒把腦袋給埋到海碗裡頭,嘴裡塞得滿滿的,含糊不清的道:“好吃!”
水花愛吃湯麵,澆的是燉羊肉的臊子,李老栓澆上紅亮的肉末臊子,舀出幾塊兒羊肉,把湯給瞥了,跟麵條和肉末臊子一塊兒拌勻乎了,一口麵,一口肉,吃的那叫一個香。
王重兩樣都愛吃,先來一碗直接澆臊子的乾拌麵,緊接著又是一碗湯麵。
接連吃了七大碗,才放下筷子。
這體質上來了,飯量也遠超常人。
把一旁吃飽了揉著肚子的得花看得一愣一愣的。
······
年三十,王重弄了兩條大鯉魚,一條紅燒,一條給水花燉湯。
肉還是羊肉,還殺了一隻雞。
這年過的,李老栓都不知道該說什麼了,每天小酒喝著,主食每天換著花樣來,今兒麵條,明兒就是羊肉包子,肉餡兒的烙餅,王重還專門用黏土壘了個類似於饢坑的小窯,用來烤包子,烤燒餅。
大過年的,也沒啥活兒乾,就是天天收拾屋子,清掃積雪,村裡溜圈串門。
這小日子過的,李老栓覺得,就算神仙來了也不想換啊。
年初二,王重跟水花,拎著東西去老支書家拜年。
帶著王重早早到市裡買的一廂罐頭,七八斤羊肉,還有不少乾果。
老支書也沒拒絕,塞給兩口子一人一個紅包。
知道老支書的為人,而且長者賜,不敢辭,王重兩口子也沒拒絕。
順道給老支書號了號脈,檢查了一下身體,沒什麼大毛病,就是上了年紀,身子骨不如以前,不能乾重活。
王重想給老支書開兩個食療的方子,但又怕老支書舍不得花錢,索性便打定主意,回頭自己在家做好了,再給他老人家送過來,木已成舟,老支書雖然勤儉,舍不得花錢,但更舍不得浪費。
水花懷孕也有八個多月了,一般雙胎調養的好,九個月左右差不多就生了,不過雙胎和單胎不同,情況比較複雜,出生時間也不好判斷。
王重打算出了元宵,就把水花送到鎮上的醫院去。
倒不是說不想去市裡,而是市裡比較遠,不方便,在鎮上的話,王重可以隨時照顧,還能兼顧著家裡這邊,而且王重自己就是個醫生,醫術不說有多高明,但也過得去。
年初三這天,天上飄著雪花,天地一片素白,大清早剛掃過的院子裡頭,又積了一層積雪,王重在廚房裡給水花和老支書做滋補的膳食,相對於藥補,王重更加傾向於食補。
“王重,水花,在家不?”
正在廚房裡忙著呢,外頭忽然傳來熟悉的聲音。
馬得福?
王重走出廚房,看到了站在院門外的馬得福,笑著打起招呼:“是得福啊!你咋來了?有啥事兒嗎?”
得福臉色頗為緊張的道:“有個鄉親的娃娃生病了,又是發燒又是嘔吐的,我爹去看了,有些拿不定主意,讓我來找你!”
王重一聽,臉色也變了,頗為嚴肅忙道:“你等哈,我進屋拿點東西,馬上就來!”
王重趕緊跑回屋裡。
“咋了?”水花趕忙問道。
“有個娃娃生病了,喊水叔搞不定,我過去看看!”
“老丈人,待會兒你去廚房替我看一下,再過半個小時就能出鍋了。”
跟水花和李老栓交代好,王重趕緊從櫃子裡抱出個以前老中醫們都愛垮著的藥箱子,把帶子跨在肩上,匆匆就出了門。
“路上小心點!”
“曉得了!”
王重擺擺手,不忘把門帶上,彆讓寒風鑽進去了。
“你先跟我說說那娃娃的情況!”王重出了遠門,和馬得福匆匆奔著地窩子那邊去。
“娃娃才四歲多點,病了有幾天了,開始還隻是發燒感冒,我爹給用了藥,明明都見好了,但今天早上突然病情又加重了,這會兒人都迷糊了!”
“本來我說趕緊送到鎮上衛生院去,但莪爹讓我先來找你。”
馬喊水說王重懂醫術,而且造詣不淺,比鎮上衛生院的醫生還厲害,不是他這種半吊子的赤腳郎中能比的。
人命關天,更何況還是個四歲多的小娃娃,人家父母這會兒肯定都擔心壞了,兩人踩著雪,一刻都不敢停。
趕到地窩窩外頭,立馬鑽了進去。
地窩窩裡頭有些昏暗,入口被各種東西擋著,勉強把寒風擋在外頭,裡頭點著蠟燭,燒著爐子,馬喊水跟孩子的父母都在。
還有一個十歲模樣的娃娃坐在旁邊。
“你可來了!”看到王重,馬喊水就跟見了救星一樣,趕緊迎上啦,把王重拉到床邊。
“你快看看,到底啥情況?”
燭光昏暗,也虧是王重五感敏銳超過常人,這才看清,孩子身上蓋著兩床被子,嘴巴動著,時不時晃晃腦袋,閉著眼睛,神智已經模糊了。
王重趕緊先摸了摸娃娃的額頭,果然滾燙一片,又把手伸進被子裡,摸了摸娃娃的手和腳,撥起眼皮瞧了瞧,從藥箱裡翻出一支溫度計,甩了甩,塞到被子裡頭,放到娃娃腋下。
“弄點冷水過來!”
王重沉聲道。
“冷水?”眾人都一愣,馬喊水趕緊招呼:“還不快去!”
娃娃的父親立馬點頭,趕快去弄了一盆冷水來。
從藥箱裡頭取出一塊兒白毛巾,沾了冷水,擰乾,在娃娃的臉上額頭上不斷的擦拭著,把冷毛巾放在娃娃的額頭上,取出溫度計一看,都快四十度了。
趕緊把娃娃上上的棉被拿開,“拿幾件棉衣來,給肚子和腿上都蓋著。”
緊接著便用冷毛巾不斷擦拭著娃娃的手腳,腋下,鼠蹊部,也就是腹股溝。
“這叫冷敷!娃娃現在燒的太厲害,要趕緊先把溫度降下來,所以要用冷敷。”王重一邊給娃娃號脈,一邊給眾人解釋。
“隻聽過熱敷,還從來沒聽講過冷敷的。”娃娃的父母都是一臉疑惑。
王重道:“一般發燒,都是熱敷,但娃娃現在高燒不退,要是不立馬降溫的話,說不定會影響腦袋,我們條件簡陋,隻能先用冷敷,把體溫降下來再說。”
“趁現在你們仔細說說,娃娃這幾天的情況!不是見好了嗎,怎麼突然又加重了。”
“我們也不清楚,今兒一早起來,就這樣子了。”
娃娃的父母趕緊把這幾天的情況說了一邊,王重聽完後,又接連問了好幾個問題,又從藥箱裡取出一支注射器,給娃娃打了三分之一支退燒藥。
半個小時後,娃娃的臉色逐漸恢複,瞧著也不像一開始那麼難受了,冷毛巾都換了好幾次了。王重用體溫計又量了一次,還是有點微燒,但已經不像剛才那麼嚴重了。
撤掉毛巾,拿掉棉衣,再次蓋上被子。
叮囑了娃娃父母一些注意的事項,給她們留了幾餐藥,特意叮囑了要注意衛生,防止細菌感染,給娃娃喂飯喂藥之前,一定要先洗手。
娃娃父母的千恩萬謝的把王重和馬喊水還有馬得福送出了門。
“你剛才讓他們這幾天彆出去串門是啥意思?”馬喊水疑惑的問:“難道那娃娃得的是流感?”
“很有可能!”王重道:“娃娃們年紀小,身體還沒長全,免疫體統不如我們成年人強大,容易感染病毒,現在又是這麼個天氣,最是容易傷風感冒,以防萬一嗎!”
馬喊水點了點頭。
“今兒這事兒,幸虧是有你在,不然的話,我怕那娃娃就懸了!”
金灘村離鎮上可不近,現在又下大雪,這時候帶娃娃去鎮上看病,根本就快不起來,一路上還要吹那麼久冷風,變數是在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