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荏苒,轉瞬就到了八八年。
周聰和馮玥兩人結束了中考,升入高中,周明和周玲也進了初中。
就連最小的小尾巴,現在也是個每天戴紅領巾的少先隊員了。
八六年的時候,小尾巴上了學前班,鄭娟就閒了下來,每天除了接送孩子們就是做飯,閒不住的鄭娟就每天去光明的店裡幫忙。
王重看鄭娟實在閒得無聊,就建議她開個飯館算了。
這幾年吳倩和於虹合夥,給肖國慶和孫趕超兩人組的施工隊做飯,每月掙得可比以前做修腳工,乾服務員多的多。
鄭娟想了想就同意了,說先開個小飯館試試。
可王重怎麼可能讓鄭娟去開小飯館,累就不說了,掙得還不多,要弄就弄高端點兒的,要掙就得掙那些有錢人的錢。
反正兜裡錢多,正好這幾年吉春又在飛速發展,左挑右選也沒找到心儀的地兒,王重索性把心一橫,直接在湖邊買下一塊兒地,占地足有四五畝,建房加上花了十多萬,弄了個私家菜,又花錢在廣播裡打廣告,每天隻接七桌單子,弄得很是高檔。
一開始自然沒什麼生意,可耐不住人們的好奇心啊,大多數人都因為私房菜的價格望而止步,可自打王重公司把談項目的地點約在鄭娟的私房菜館之後,就吉春那些個談生意的,竟然把能約在私房菜館談生意當成了一種麵子的體現。
到了這會兒,想在鄭家私房菜館訂餐,得提前一兩天打電話預定才行。
妥妥的站著就把錢給掙了。
分公司也進入穩步發展的極端,隨著這幾年改革開放在吉春的推行,分公司有王重坐鎮,又有深城的公司背書,倒是不缺活兒乾。
喬春燕也是個有心氣兒的,伍尚儀在吉春攏共隻呆了兩個月,就把公司的那些瑣事兒全都丟給了喬春燕,回了深城,和老吳還有孩子團聚去了。
喬春燕確實也有能力,接手伍尚儀的工作之後,把一切都處理的井井有條,雖然和公司規模不大也有關係,但也足以說明喬春燕的能力。
八五年年底,分公司旗下成立了個建築公司,把孫趕超和肖國慶原先的施工隊給收編了,連帶著他倆新組的施工隊也給收編了。
又陸續招了不少待業的青年進建築公司,攏共能有上百號人,雖然沒有編製,可耐不住公司能找著大活啊,一下子解決了一百多個工作崗位,相關部門對於建築公司也都是一路綠燈,而且還和建築公司簽訂了合同,但凡有什麼大活兒,都優先考慮建築公司。
不過建築公司和施工隊之間,雖然有從屬關係,但公司並不給施工隊按月發工資,隊員們也可以自己接活,但公司要是有活兒的話,施工隊們就得優先考慮公司這邊的活。
八七年年初,喬春燕主動申請去了市場部,從頭乾起,八八年年初,又因為業務能力出色被王重調去了建築公司,主要負責業務,讓喬春燕自由發揮。
連駱士賓那種沒底線沒道德的二流子都能白手起家,掙下那麼一份家業,喬春燕可比駱士賓會來事兒多了,又不像駱士賓那樣狂傲沒有底線,還有王重的支持,本錢、機會、市場一樣都不缺,王重不信喬春燕乾不起一個建築公司。
事實也正如王重預料的那般,隻小半年的功夫,喬春燕就在建築公司做的可是有聲有色,拉來不知多少單子,建築公司能發展成如今的規模,喬春燕功不可沒。
一大清早,外頭正下著雪,吹著冷風。
王重照例帶著孩子們晨跑鍛煉回來,李素華和鄭娟也弄好了早飯。
四個大的已經自己能上學,早就不用鄭娟送了,不過小尾巴的年齡還小,倒還需要人接送。
吃過早飯,李素華帶著被裹得嚴嚴實實的小尾巴去了學校,鄭娟就直接去私房菜館,王重則是去公司。
把小尾巴送進校門,李素華就迫不及待的徑直奔著光字片而去。
這是這幾年來,李素華雷打不動的習慣。
周誌剛寄信,要麼是寄到光字片,要麼就是寄給周秉義,從來不會寄到王重的新房這邊,而且在信中從來都不會提及王重。
可惜王重卻不是原身,對此根本不以為意。
上回周誌剛寫信回來就說了,等春節他就退休了,要從山城回來,給李素華激動的,見天的往光字片跑,生怕去晚了第一時間看不見周誌剛的信。
八八年年底,**年初,孩子們迎來寒假。
臘月二十四日,臨近年關,一大清早起來的李素華卻再也按捺不住激動的心情,吃過早飯,就迫不及待的催促王重回光字片。
原因也很簡單,今兒就是周誌剛回吉春的日子。
王重沒跟著去,開車把李素華送回光字片的老屋,就直接走了。
四合院這邊,鄭娟手裡端著白色的搪瓷茶缸,裡頭是她剛剛泡好的熱茶,此時王重正在窗前伏案執筆,鄭娟走到王重身邊,已然留下歲月痕跡的臉上露出猶豫之色,小心翼翼的把茶缸放在王重手邊,試探性的問道:“咱們真不回光字片?”
王重手上筆沒停:“回去乾啥!地方下又住不下,到晚上不還得回來,而且還自個給自個找不痛快。”
“爸好不容易退休回來,要不你就委屈委屈,給爸服個軟?”說到底,鄭娟還是不願見王重和周誌剛死犟到底。
王重停下筆,放在紙旁,扭身抬頭看著旁邊站著的鄭娟:“你覺得你丈夫是那種能隨隨便便就向人服軟的人嗎?”
鄭娟歎了口氣,走到王重背後,略有些粗糙的手搭在王重肩上,隨即按揉起來:“父子之間哪有隔夜仇的,爸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媽這幾天為這事愁的,連飯都吃不下。”
“你啥時候被媽給收買了?”
“什麼收買!會不會說話。”鄭娟手上猛然用勁兒,捏的王重倒吸一口涼氣,立馬回身看著她:“想謀殺親夫啊!”
“呸呸呸!”鄭娟抬手就給了王重肩膀一下,“好好說話。”
王重任憑鄭娟的手落在自己身上,然後順勢將其抓住,猛然一拉,把鄭娟整個人都拉到自己腿上坐著。
雙手環上鄭娟那已經不如年輕時纖細的腰肢,柔聲道:“行,咱好好說!不過先說好了,彆的事兒都能商量,就老周家這些破事兒,你得聽我的。”
鄭娟無奈的白了王重一眼。
“彆老想著一家人和和睦睦的多好多好,那些都隻是表象,就老周家現在的情況,要正是一團和睦,那肯定是建立在伱丈夫的痛苦上的。”
“難道你忍心?”見鄭娟有些猶豫,王重趕忙多添幾把火。
“眼不見心不煩,這會兒咱們要是過去了,要是一句不合,再動起手來,難道我還能還手?還是你忍心看著你老公挨揍?”
“這······”鄭娟卻不知道該說什麼了,這要是以前,鄭娟可能還會幸存僥幸,可上回親眼見到周誌剛一言不合,直接就給王重來了一大腳,當時差點沒把鄭娟給嚇壞了。
“哎!”千言萬語,悉數化作一聲歎息,鄭娟看著王重,娥眉緊促,眼神中滿是擔憂:“難道你和爸就這麼一直僵持下去?這也不是辦法啊!”
王重道:“有句老話說得好:你永遠叫不醒一個裝睡的人,周誌剛從來都沒覺得他的偏心是錯,在他眼裡,錯的永遠是我。”
“做兒女的,對父母確實要孝順,可要是明知父母是錯的,也一味的逢迎聽從,那就不是孝順了。”
“那可咋辦?”鄭娟沒有半點頭緒,急的一下子從王重腿上竄了起來:“總不能真的老死不相往來了吧?”
“順其自然吧!”王重道,“這事兒的關鍵又不在我身上,咱們著急也沒用。”
“哎!這叫個什麼事兒!”鄭娟是了解王重的,也正是因為了解,她才有此感慨。
王重這人,心地善良,性子也堅韌,為人也正直,尤其是在對待兒女們這一點上,鄭娟的感觸最深。
王重真的就是坐到了一碗水端平,不偏不倚,不論是對哪一個孩子,都是一樣的疼愛,兒女們有時鬨了矛盾,起了衝突,王重也從來不會偏向誰,想來都是誰錯了就罰誰,也不會因為年紀的大小而有偏頗。
就連周蓉的女兒馮玥,王重也是一視同仁,沒有因為他不是自己的女兒而顧忌這個,顧忌那個,吃的穿的都跟自家的孩子們一樣,也不會對她最特彆,要是做錯了事情,同樣要挨罰,做好了一樣獎勵。
這也是鄭娟最佩服王重的地方,所以在教育孩子們的事情上,鄭娟對王重從來都是言聽計從,王重也沒有乾綱獨斷,很多時候都會和鄭娟商量。
“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王重笑著道,這點事兒在他看來根本就不是事兒,“就咱家這點事兒,和很多不幸的人家比起來,那根本就不算什麼。”
“哎!”鄭娟歎了口氣,想起了自家,要不是遇上王重,她這會兒還不知道過得什麼日子呢:“就是媽那裡,怕是心裡不好過。”
這也正常,丈夫回來了,兒子孫子也都在,可偏生一家人卻不能團聚。
“媽那邊你也不用太擔心了,都這麼多年了,她老早就已經接受這個現實了,隻是還存有希望,想著能緩和我和老周的關係,她想乾啥就讓她乾啥,由得她折騰,也免得她成天胡思亂想的傷神。”
王重忽然一臉正色,十分認真的說:“不過有一點,你可得保證,千萬不能被我媽給拉攏策反了。”
鄭娟啞然失笑:“行行行!我聽你的行了吧!”
卻說另一邊,光字片,老周家。
周秉義一大早就帶著郝冬梅去了火車站,十點多左右就接到了帶著大包小包行禮一大堆的周誌剛。
“爸!”
“爸!”
見到周誌剛,兩口子都很高興,臉上堆滿了笑容。
周誌剛也一樣,黝黑褶皺的臉上堆滿笑容:“你們兩怎麼來了?”
“今兒個可是您退休回家的第一天,我們怎麼能不來!”
周秉義是放了假了,可郝冬梅卻是請假過來的,郝冬梅早已經畢業了,現在在市醫院婦產科做主任醫師,一年到頭,沒多少空閒的時候。
周誌剛目光掃視著四周,臉上的笑容逐漸褪去不少,就連說話都用力了幾分:“就你們倆?”
周秉義明白周誌剛問的是什麼,一邊幫周誌剛拎行李,一邊笑著答道:“就我們倆,聽媽說秉昆最近打算自己弄個出版社,成天忙的不可開交。”
周誌剛臉上笑容已然消失,臉色微沉,哼了一聲,甕聲甕氣的道:“忙?我看他是心裡還在怪我!”
郝冬梅周誌剛臉色不對,趕忙岔開話題“爸!媽在家做了好多好吃的,就等著您呢,咱們還是趕緊回去,彆讓媽等著急了。”
“對啊爸!媽盼您回來這都盼了好幾年了。”周秉義也趕忙出言勸道。
提起李素華,周誌剛心中的思念也被勾起,這才沒有多說什麼,三人也不耽擱,出了火車站就徑直奔著光字片而去。
老周家。
李素華心裡是既高興又發愁,早上回來的路上,還讓王重特意轉道去了趟菜場,肉啊菜啊買了一大堆。
一大清早就李素華就開始和麵發麵,準備周誌剛最喜歡吃的豬肉大蔥餡兒的包子。
十八個褶的肉包子送上蒸籠,李素華又弄起了配菜,豬肉燉粉條子、溜肥腸,個個都是硬菜,還有烙餅、大蔥。
周家一家人是從魯東過來的,吃不慣江遼這邊的大醬,但大蔥、烙餅還有包子,都是周誌剛的心頭好。
江遼菜配上烙餅卷大蔥,也算是老周家比較獨特的吃法了。
眼瞅著十二點多了,周秉義兩口子和周誌剛總算是回到了家,還沒進門呢,就先聞到了從屋裡飄出來的飯菜的香味。
李素華穿著圍裙,臉上掛著幸福燦爛的微笑,在灶台旁忙碌的身影悄然浮現在周誌剛的腦海之中。
“媽!媽!我們回來了!”
周秉義高興的衝屋裡喊道。
隨即布簾被掀開,大門被推開,較之先前,臉蛋似乎變得更圓潤幾分的李素華手裡頭還拿著鍋鏟,身前掛著圍裙,一臉驚喜的出現在門口:“回來了!”
看到周秉義和郝冬梅兩口子身前那個熟悉的身影,李素華的眼裡頓時噙滿淚水。
“老頭子!”
說話有點哽咽,喜極而泣。
看著麵前老妻,周誌剛隻覺得心裡五味雜陳,腳下的步伐時而沉重,時而輕快,走至李素華麵前,聲音有些沙啞的道:“老婆子,我回來了。”
簡單的七個字,訴儘了分彆數年的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