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秉義是出了名的公正無私,正是因為知道自家大兒子的性子,所以李素華才從來不會因為這種事情去找周秉義。
“那不就得了!”
李素華哪舍得下重手,打在王重身上就跟撓癢癢似的。
“這眼瞅著天就要黑了,喬家又不大,現在又多了春燕一家三口,您這時候跑過去,不是給自己找不自在呢嗎!”
李素華這才為難的道:“我回來的時候,春燕兒陰陽怪氣的跟她媽吵了幾句,我這不是擔心嘛!”
“媽!”鄭娟也勸起了李素華:“秉昆說得對,這時候您就算過去也幫不上什麼,春燕兒是個聰明的,她隻是一時不痛快,接受不了,等她自己想明白就好了。”
鄭娟倒是蠻了解喬春燕。
“奶奶!今天的飯是爸爸做的哦!”周玲嘴裡還啃著紅燒肉,說話都有些含糊不清。
“吃肉!要吃肉!”小尾巴年紀還小,坐著根本夠不著餐桌,站在椅子上太高了又怕他摔著,隻能用哥哥姐姐們以前用的王重特製的小飯桌。
鄭娟給他夾了塊紅燒肉,一個浸滿湯汁的玉米餅,還有幾塊兒去了骨的排骨,和紅燒肉一起被鄭娟切成了丁末狀,拌在米飯裡,澆上濃鬱的肉湯,擺在小家夥跟前。
大兩歲多開始,鄭娟就開始讓小尾巴自己吃飯了,周聰和周明他們也都是一樣,最開始的時候李素華還想喂來著,可惜卻拗不過王重,鄭娟雖然心疼孩子,可也明白王重是為了孩子們好。
三歲多的小尾巴,現在頓頓都是自己吃。
等再大一些,到了五歲,鄭娟就準備教他用筷子了。
“慢點兒吃。”鄭娟把碗放到小家夥麵前,遞給他一隻木質的勺子,寵溺揉了揉小家夥的腦袋說道。
小家夥急不可待的舀起一勺塞進嘴裡,巴拉巴拉的吃了起來,一口接著一口,不會兒小嘴裡就塞得滿滿當當了。
兒子兒媳都這麼說,李素華雖然擔心,可她也明白,現在大晚上的,外頭又冷,北風呼呼的,說不準啥時候就又是一場大雪,她這會兒要是出去了,兒子和兒媳也放心不下她,家裡還這麼多孩子。
思來想去,李素華也隻能先聽王重兩口子的,暫時先把心裡的擔心壓下去。
······
夜裡,孩子們都睡下後,鄭娟才回房,王重捧著本書,坐在床頭,聽著開門的聲兒就立馬把書給丟下了,屁股往邊上挪了挪。
鄭娟接下脫下毛衣和暖和的內衣,穿上舒適輕便的睡衣,掀開被子一角就鑽進了被窩裡。
兩口子四目相對,儘皆看到了彼此眼中的火熱。
心照不宣的露出笑容,身體不自覺便貼在了一起。
正如久旱逢甘露。
次日一大清早,天剛蒙蒙亮,十數年如一日的生物鐘也沒能將王重喚醒,鄭娟卻睜開了眼睛,看了眼還在熟睡的王重,抿嘴輕笑,小心翼翼的掀開被子下了床,再替王重捂好被子,躡手躡腳的換下睡衣,出門時還不忘小心翼翼的吧門給帶上。
一大早起來,鄭娟隻覺得身心通透,渾身舒坦,好久都沒有像昨晚睡得那麼沉了。
王重就完全是累的,精神和**的雙重疲憊,直接把他的生物鐘都給擾亂了。
沒有叫醒王重的打算,換好衣服,穿上毛衣,鄭娟就徑直奔著廚房去了。
院裡,大黑二黑站在廊下,看到鄭娟從屋裡出來,立馬湊了上去,討好的搖起尾巴。
給孩子們和李素華做早餐,已經成了鄭娟的本能。
自打嫁給王重之後,這些事情上,鄭娟兒從來都沒有讓李素華操過心。
六點半左右,鄭娟就做好了早飯,依次把孩子們叫醒,王重也起來了,帶著孩子們一塊兒洗漱,吃過早飯,喝完牛奶,兩口子又一道把孩子們送去學校。
送完孩子們回到家裡,兩口子合計著,去光明店裡瞧瞧,說走就走,兩口子帶著小尾巴,徑直就奔著光明那兒去了。
時間還早,光明的鋪子裡卻已經聚集了幾個上了年紀的老人。
張巧兒坐在櫃台後頭,幾個大爺圍成一桌,桌上擺著象棋,其中一個竟然是馬守常,還有個長桌兩邊圍著六個老奶奶,曲秀貞赫然也在其中。
張巧兒見兩口子帶著小尾巴過來,趕忙也從櫃台後走了出來,喊了姐和姐夫。
給兩人倒了熱水,從身後的貨架上的透明塑料罐子裡給小尾巴抓了一把大白兔奶糖。
“謝謝小舅媽!”小尾巴似乎對這兒很熟悉,對張巧兒也很親近。
和張巧兒打過招呼,王重就往老人堆裡走了過去。
“老馬?老曲?”王重有些意外,這才上午,老兩口就跑光明這兒來下棋聊天了。
“秉昆?”曲秀貞也很意外,有點激動,也顧不上下跳棋了,起身就朝著王重迎了上去。
老馬也被王重吸引了注意力,一個不慎棋差一著,陷入頹勢。
“哎哎哎!這步不算,都是這小子影響了我。”老馬指了指王重,就準備把棋子放回原位。
可惜對麵穿著中山裝,帶著黑框眼鏡,一頭銀發疏成大背頭的老者卻不乾了,一把抓住了老馬的手腕。
“老馬!落子無悔!你可彆耍賴。”
“哼!”老馬負氣的把手一甩,嘴硬道:“不悔就不悔,你個臭棋簍子還想贏我。”說著還不忘瞪王重一眼。
王重很是無奈:“得得得,都是我的錯,回頭我親自登門,陪你下一天給你賠罪行不!”
“這還差不多。”老馬這才收回目光,注意力放到棋盤上,不耐煩的對王重擺擺手:“滾滾滾,彆在這兒影響我發揮。”
得,這老頭子還得寸進尺上了。
王重笑了笑,沒放心上。
“你小子啥時候回來的?”曲秀貞手裡拎著個保溫杯,背著手,站在王重麵前上下左右的把王重打量了一圈,眉宇間都帶著笑。
王重與她和老馬而言如子如侄,自家兒子因為矛盾和誤會,和他們兩口子鬨翻了,帶著老婆孩子定居滬市,已經有好些年沒回吉春了,人上了年紀,兒女不在身邊,難免會覺得寂寞,這些年也正是因為有了王重一家子,她和老馬的退休生活才多了幾分色彩和歡樂。
這兩年王重雖然不在吉春,但李素華和鄭娟卻經常帶著孩子登門探望她和老馬,周聰和玥玥一有空也三天兩頭的就帶著弟弟妹妹就往她家跑,給他們帶去了不少歡樂。
“昨兒剛到的。”王重笑著問道:“您和老馬身體咋樣?”
“還那樣唄!該吃吃,該喝喝!”曲秀貞拍了拍自己大腿:“至少現在還走得動道。”
“身子骨硬朗就好!我從深城帶了點補品回來,待會兒下午給您送家去。”
曲秀貞沒好氣的道:“花那錢乾啥。”
王重道:“沒花什麼錢,朋友半賣半送的,也不是啥名貴的,就是桂圓蓮子、銀耳這些。”
“這回回來乾啥?出差?”這不年不節的,也難怪曲秀貞會這麼問。
“出啥差,這回回來就不走了。”
曲秀貞臉上笑容更甚:“不走了好,咱們吉春現在也改革開放了,以後肯定會發展的越來越好,機會也越來越多,你現在回來,正是時候。”
“還是您看的透徹。”王重豎起大拇指。
兩人寒暄著,鄭娟和張巧兒也聊了起來。
“豆豆和光明呢?”豆豆是張巧兒和光明的兒子,再有兩月就滿兩歲了。
“豆豆在裡屋睡覺呢!這小子最近一天到晚就知道睡覺,光明在樓上給人按摩呢。”
光明按摩正骨的手藝好,不少老人來過一次之後,基本上都會來第二次第三次,慢慢的也就成了熟客。
上了年紀,腿腳不利索,骨質增生各種毛病都喜歡往外冒,光明的按摩,能促進血液循環,活血化瘀,按完之後舒爽通透,能精神一整天。
而且價格還便宜,每次按摩半個小時,隻收五毛錢,也就是一斤肉的錢,去澡堂子洗澡修腳也差不多是這價錢了,很是實惠。
尤其是張巧兒看平時來的老人們多了,反正自家每天都要開門,索性就在一樓擺上幾隻桌子,備上熱水和茶葉,供老人們歇息,這一來而去的,竟成了一個老人們的小聚集地。
無事了就下下棋,打打牌,打發時間,想按摩了,就找光明按上一按,通經活絡,促進血液循環。
這一來二去的,光明的生意倒是逐漸穩定起來,張巧兒索性又進了點煙和糖果還有罐頭,這些老人們都是退休下來的,兜裡也不差錢,吃不了涼的,張巧兒就幫他們加熱。
沒成想日積月累下來,每月都能替家裡帶來不小的進項。
而且老人們都是有自己圈子的,口口相傳之下,來光明這兒的人越來越多,生意也越來越好了。
要不是光明一個人精力有限,而張巧兒的手藝也還學到家,不然的話,店裡每個月的收入還能往上翻一翻。
聽了鄭娟的解釋,王重頗感意外,“這是巧兒的主意吧!”說著還對張巧兒豎起大拇指:“很不錯的想法。”
張巧兒微笑著道:“都是些不成熟的想法,想著反正也不要什麼本錢,就試著弄了弄。”
曲秀貞對此評價卻不低:“巧兒這孩子是個聰明的,要不是她把店子弄成這樣,我們這些退休了閒的沒事兒乾老家夥都沒地兒去呢。”
張巧兒聽了有點臉紅,不大好意思,鄭娟會心一笑,王重卻心中一動。
這要是辦一個半公益性質的老年活動中心,讓光明兩口子來經營,既能滿足光明和張巧兒收入的問題,又能為很多退休之後,兒女不在身邊的老人們提供一個消遣活動的場所。
而且現在地價便宜,這是現在盤下來一塊兒地,用來搭建老年活動中心,還能起到投資的作用,又是類似於公益的性質,在政策上不說有扶持,但肯定會有很多便利。
而且吉春這邊的分公司正要發展,要是能把這事兒促成,既能給公司開單,又能把公司的名氣給打出去,還能在吉春本地的官府麵前展示自身的實力,對以後的發展,有數不清的好處。
隻一瞬間,王重腦子裡就冒出無數想法。
曲秀貞不知什麼時候把小尾巴抱起來放在大腿上,小家夥嘴裡還吃著大白兔奶糖,兜裡滿滿當當,原本還在圍觀下棋的幾個奶奶見狀也沒心思看什麼下棋了,湊到曲秀貞周圍,一起逗弄起小尾巴來,有說有笑的。
小尾巴竟然沒反抗,顯然是和這些老奶奶們經常打照麵。
······
至於李素華,心裡還擔心著喬家的事,就沒跟兩口子一起來光明這兒,而是自己回了光字片,說是去喬家瞧瞧。
王重也是無奈,李素華這明顯是先吃蘿卜淡操心,她又幫不上忙,純屬自己給自己找不自在。
不過李素華的性子向來如此,喬春燕這個乾女兒和她的感情還不錯,曾幾何時,她還打算過讓小兒子把喬春燕娶進門呢。
雖然認為這時候李素華找上門去很不智,可王重卻沒有繼續阻止。
但凡喬春燕夠聰明,就不會讓李素華為難。
在光明那兒吃過午飯,王重和鄭娟陪著曲秀貞老兩口一塊兒回了家,王重繞回家裡把給老兩口準備的補品拿了,送到他們家裡。
將近四點的時候,一家三口告彆了老兩口,回家前去學校把孩子們都給接了,到家了沒看到李素華,王重讓鄭娟兒先帶著孩子們去吉膳堂,他去光字片找找。
本以為在半道上能遇上李素華,可沒成想,一直到了光字片,也不見李素華的影子,王重趕緊奔著喬春爸媽家去了。
到的時候,倒是沒出現預想之中吵鬨聲。
王重敲了敲門,裡頭傳來喬嬸兒的聲音:“誰呀?”
“我!周秉昆!”王重話音剛落,大門就從裡頭被打開了,門後的布簾子也被掀起,開門的卻不是春燕兒媽,而是喬春燕。
“哥!”見到王重,喬春燕臉上頓時露出笑容:“伱咋來了?”笑容中還帶著幾分驚訝。
“咋的,我還不能來了?”王重衝屋裡掃了一眼:“我媽呢?”
“乾媽沒回家?”喬春燕也是一愣,“我媽說乾媽下午的時候就回了呀!我下班回來都沒碰上。”
“走了?她也沒回家啊。”王重也有些疑惑:“難道回老屋了?”
“我陪你去瞧瞧!”喬春燕也有些擔心。
王重沉吟片刻:“先不用,我先回老屋看看,要是沒找著,再來喊你和德寶。”
喬春燕還想再說些什麼,王重已經轉身快步走了,剛走到馬路上,速度驟然提升跑了起來。
“哎!哥······”
喬春燕招呼一聲,可王重卻根本沒聽見,喬春燕趕忙進屋,招呼正在吃飯的德寶:“先彆吃了,我乾媽現在還沒回家,咱兩陪秉昆去找找。”
“咋回事兒?她不是下午就走了嗎?”春燕媽的臉色也變了。
“現在還不知道,我和德寶先去秉昆家老屋瞧瞧,要是人在那兒咱也放心。”喬春燕道。
春燕媽連連點頭:“你倆趕緊去,飯菜我給你們放爐子上熱著,等你們回來再吃。”
曹德寶這回兒也擦好嘴,穿上大衣戴上帽子,還把喬春燕的大衣和帽子遞了過來。
“趕緊走,彆耽擱。”曹德寶催促道。
“要是沒找著,記得問問街坊們!”臨出門了,春燕媽大聲提醒道。
“知道了媽!你和我爸看著點牛牛。”
牛牛是喬春燕和曹德寶的兒子,大名叫曹遠方,牛牛是小名。
兩口子趕緊出了門,緊了緊大衣,縮著脖子,踩著雪冒著寒風徑直奔著周家老屋的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