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二十八,周誌剛也回到了光字片的老周家。
一家人難得團聚,對著王重一直冷著臉的周蓉,臉上也難得露出了笑容。
當然,這笑容隻對周誌剛,李素華還有周秉義,連對著鄭娟和孩子們的時候,周蓉的臉上也都是冰冷一片,毫無表情。
就連玥玥,也受到了牽連。
在燕京一年多了,玥玥和周蓉還是不親近,一見到周蓉,就跟耗子見了貓似的,嚇的話都不敢說,大氣都不敢喘。
這回王重和鄭娟帶著個孩子們住回太平胡同,本是想帶著玥玥一塊兒的,可李素華卻不同意,說是讓玥玥和她爸媽住在一塊兒。
王重和鄭娟也隻能隨了李素華的意。
好在周蓉雖然不靠譜,但馮化成在對待女兒上麵,還有一個做父親的擔當,能夠耐得住心思好言好語的和玥玥溝通,而不是像周蓉那樣,玥玥要是犯了點錯,就是歇斯底裡的嗬斥和謾罵。
二十九晚上,太平胡同,鄭家。
炕上,王重和鄭娟相擁而眠,可躺在被窩裡,王重卻怎麼也睡不著。
“娟兒,和你說個事兒唄。”
鄭娟微微抬起頭,看著王重的側臉:“啥事兒?”
王重道:“咱們以後肯定是要回吉春的,孩子們也一天天的大了,現在家裡這麼多人,男男女女的,老這麼擠在一塊兒不是個事兒。”
鄭娟瞬間就領會的王重的意思:“你是想買房子?”
王重卻搖了搖頭:“買房子乾啥,買個樓房吧太小了,民房又太麻煩,萬一要是再弄出個什麼糾紛來,到時候人財兩空,咱們可沒地兒說理去。”
“啊?怎麼會人財兩空呢?”鄭娟有些沒反應過來。
王重道:“這裡頭的彎彎繞繞可多了去了,不說彆的,就說燕京,咱們現在住的那院子,那是得虧人家原房東家裡有點關係,早早把房子拿了回去,不然哪兒輪得到咱們。”
“那你的意思是?”鄭娟問道。
“咱們家裡現在不是人口多嗎,正好先把戶口給分出去,再申請一塊宅基地,我自己動手設計,請幾個手藝好的師傅,咱們自己建個像燕京那樣的院子,正屋弄成兩層的,一樓全弄成客廳,二樓隔成房間,再弄上兩排廂房,給孩子們住,全都通上暖氣,廂房上邊再弄倆露台,就算將來孩子們長大結婚成家了,帶著孫子回來,也不怕住不下。”
鄭娟被王重的話給嚇到了:“建那麼大的房子,那得花多少錢?”
王重眼裡帶著光,低頭看著鄭娟笑著道:“咱家又不是沒這錢。”
鄭娟想了想,說道:“咱家存你稿費的折子上,加上年前出版社寄來的那些,攏共有有一萬三千六百二十三塊六毛五,日常開銷的折子上還有六百三十二塊一毛二,我這兒還有兩百多塊錢的現金。”
王重的稿費一直都是鄭娟保管,每次報社,出版社,雜誌社寄過來的稿費,也都是鄭娟拿著單子去郵局領的。
一萬多的稿費,最大頭的還是出版社那邊提供的,每賣出一本書,王重提百分之十,這幾年下來,王重的幾套書都很暢銷,
除了這些之外,王重的空間裡頭還有一些以前掙的外快,錢不多,也有幾百塊。
“買地、材料,人工,還有後邊的裝修,攏共加起來,頂天也就是兩三千塊的,咱們燕京那院子,當初買下來的時候,也才花了兩千多。”
鄭娟看著王重臉上和笑容和眼底的期待,嘴角也不自覺的隨之上揚,臉頰兩側的小酒窩悄然浮現:“行,我聽你的,你說建房子,那咱就建。”
王重道:“這事兒不著急,等過了年,我先找找人,把宅基地的事兒給敲定下來,咱先把鋼筋沙子這些經得起放材料先準備起來,等暑假的時候再正式動工,到時候我回來親自盯著。”
王重也可以算是兩世為人了,學的又都是建築,現在終於能夠設計自己的房子,如何能不叫他激動。
王重雖然和周蓉鬨翻了,對周秉義也不親近,可對李素華這個朝夕相處的‘母親’,卻是真的培養了一定的感情。
而且原身似乎還留下了一些執念。
想讓周誌剛刮目相看,以他為榮。
王重若有所思,隱隱能夠感覺的出來,要是能夠完成這些執念的話,對他將會大有裨益,可惜係統跟宕機了一樣,要不是王重還能夠隨時調出自己的屬性麵板,能夠使用積分、加點,王重甚至以為係統已經消失了呢。
年三十,鞭炮聲、孩子們的歡呼聲,家人們的歡笑聲交織在一塊兒,此起彼伏,打中午開始,李素華就帶著兩個兒媳婦開始準備年夜飯了。
年夜飯上,在吉春家家戶戶的飯桌上,餃子和魚都是必不可少的。
鄭娟和王重在廚房裡頭忙活,李素華和周誌剛身邊圍著四個孩子,臉上洋溢著慈祥和藹又幸福的笑容,周秉義和周蓉也圍在他們邊上,一家人吃著花生瓜子,聊著以前的事情。
雖然融合了原身的記憶,但占據主導的畢竟是王重,平時喊著爸媽哥姐,可真到了這種時候,王重還是有一種格格不入的感覺。
沒一會兒,馮化成和郝冬梅也出來了,兩人在裡頭也插不上話,索性就出來幫著打打下手,也好過乾坐著尬笑。
年三十過後,周秉義和郝冬梅就回了郝家,每天早上回光字片,吃頓午飯,晚飯直接回郝家陪郝冬梅的父母吃。
用周秉義的話說,老周家還有周蓉和王重,還有那麼多的孫子孫女兒,可郝冬梅的父母隻有郝冬梅這麼一個女兒,他和郝冬梅兩口子要是再不陪著他們,兩個老人家這個年過的未免伱太過孤單。
周誌剛舉雙手表示支持,還誇周秉義和郝冬梅懂事兒孝順。
這天臨近中午,王重和鄭娟剛帶著孩子們從太平胡同回到光字片的老周家,站在院裡就聽見老周激動的聲音。
“咋了這是?”推門而入,看著圍在裡屋的一家子人,瞧著興高采烈,激動不已的周誌剛,王重問道。
“秉昆回來的正好!”
“外頭的廁所,待會兒你去收拾乾淨了。”周誌剛激動著指著窗外公廁的方向,手都有點抖。
“廁所?”
“家裡廁所不挺乾淨的嗎!媽天天收拾著呢。”王重抱著玲玲往炕上一坐。
再在好幾年前,王重就在自家院裡建了個廁所,不大,兩個平方,三段式的化糞池,一年掏上一回就成。
周誌剛強調道:“我說的是外頭的公廁。”
“我閒著沒事兒掃那玩意兒乾啥,那是公廁,又不是咱自家的廁所。”王重把玲玲往炕上一放,又從鄭娟手裡接過明明,給脫了鞋子,也抱到炕上。
“讓你去你就去,哪兒那麼多廢話!”周誌剛立馬板起了臉,嚴肅的指揮起來。
王重卻沒有半點起身的意思,看著周誌剛:“要去您自己去,我反正不去。”
“爸,要不我去吧!”鄭娟見周誌剛臉黑的跟鍋底一樣,立馬站出來毛遂自薦。
“你不許去!”周誌剛還沒發話呢,王重就先瞪著鄭娟,故作嚴厲。
“周秉昆!”周誌剛氣得吹胡子瞪眼:“你翅膀硬了,想造反啊!”
王重毫不畏懼周誌剛那刀子一樣淩厲的目光:“那您總得給一個能夠說服我去的理由吧!”
周誌剛氣鼓鼓的道:“你嫂子的爸媽要來咱們家,這個理由夠不夠?”
“不夠!”
“你······”
“你誠心氣我不是?”周誌剛指著王重,胸膛不斷起伏。
王重卻道:“嫂子的爸媽來咱們家,那讓他們來就是了,咱們把家裡打掃的乾乾淨淨的,把屋前屋後收拾利索了,這就可以顯示出咱們的誠意了。”
“難不成你還打算把咱們整個光字片都來個大掃除不成?”
“你這是什麼態度!”周誌剛立馬怒了,作勢衝上前抬腿就要踢,好在一旁的李素華早有準備,第一時間就拉住了周誌剛。
“你這是乾啥!”
“我乾啥?你沒聽著這小子說的這是什麼話?”周誌剛氣呼呼的道。
這時,周秉義也站了出來:“爸,您彆動氣,其實秉昆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
郝冬梅也站了出來,幫著勸解:“爸,真沒必要這麼大動乾戈,我爸媽他們這次來,單純就是想和您還有媽打個照麵,見見親家,沒彆的意思。”
周誌剛卻道:“冬梅,你彆替這混賬說話,你爸媽能來咱家,是咱們家的榮幸,咱們家裡人多,這要是萬一不湊巧碰一塊兒了,那就隻能去外頭公廁了。”
“那公廁是什麼樣子,你小子心裡沒數?人家冬梅的爸媽要是看到了,那還能好了?”
周誌剛理直氣壯的指著王重厲聲說道。
王重卻搖了搖頭,說道:“你以為還是舊社會呢,彆說嫂子的爸媽隻是來咱們家串門,就算是真的來視察,那咱們也不能因為這事兒,就刻意來一遍大掃除。”
“人家領導千裡迢迢跑下來視察,那是為了看到真實的基層情況,是為了看到咱們光字片最真實的現狀,你老倒好,直接來個大掃除,還讓咱們把公廁也給弄乾淨。”
“這要是人家領導原本要是看到咱們公廁的這個情況,準備讓相關部門整改一下,改善公廁的條件,被你這麼一整,那倒好,領導下來的時候公廁乾淨了,等領導走了,又是臭氣熏天,又臟又亂。”
“你這是糊弄領導呢還是折騰咱們光字片的老百姓呢!”
“你你你·····”
周誌剛指著王重,說話都有些打岔了,一口氣順不過來,李素華趕忙幫他拍打後背,輕撫前胸順氣。
“強詞奪理!”周誌剛瞪著一雙虎目:“你到底去不去?”
王重風輕雲淡的扔下一句:“不去!”
“不去那你就滾!彆進我老周家的門!”
王重沒接話,直接把剛剛抱上炕的兩個孩子從炕上抱了下來,穿上鞋,對著鄭娟道:“你先帶孩子回去,我待會兒回來。”
“秉昆!”鄭娟酶促微蹙,看了看盛怒中的周誌剛,又看了看王重,一臉為難。
可王重堅持,她也無可奈何,隻能聽王重的。
“不許走!”
“那是我孫子和孫女兒,要滾你自己滾,我孫子孫女兒得留下。”周誌剛就像一隻盛怒的獅子,在王重麵前儘情的彰顯他的威嚴。
鄭娟猶豫了一下,可看著王重堅定的眼神,歎了口氣,還是牽著兩個小弟出去了,光明和周聰也走到門外,玥玥抓著周聰的手緊緊不放,也跟著走了出去。
王重從炕邊站了起來,正對著周誌剛,朗聲道:“咱家孩子多,做父母的不能一碗水端平,我能理解,也早就接受這個現實了,可我們做兒女的,對父母卻不能一味的聽從,有道理的,我可以無條件的聽從,要是不占理的,難道我就不能反對了?”
“還是你老以為這還是舊社會,你老是坐在龍椅上的皇帝老子?”
周誌剛被王重說的老臉漲紅。
王重卻還沒說完:“我早就已經習慣了,也看開了,可聰聰、玥玥、明明還有玲玲他們都一天天的長大了,上次聰聰還問我,為什麼爺爺對大伯說話都那麼慈祥和藹,對爸爸就那麼凶。”
王重自嘲一笑:“子不言父過,更何況還是在孩子們麵前,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孩子們會漸漸長大,會逐漸懂事兒,會學會分清是非黑白。”
“我知道你打小就看不上我,認為我比不上大哥和周蓉,就連我考上了水木,你心裡第一時間想到的估計是我到底是作弊了還是走了狗屎運,才考上的吧!”
“瞧瞧你對大哥和周蓉多好,周蓉做出那樣的事兒你都能跟沒事兒人一樣原諒她,這要是換了我,估計腿早就被打折了。”
“你要是瞧不上我這個兒子,我也沒法子,反正咱們遲早都要分家的,既然如此,那就趁著現在!房子、家裡的存款我都不要,你給大哥也好,給周蓉也罷,我都沒意見。”
周誌剛麵沉如水,臉色黑如鍋底,直勾勾的盯著王重,李素華的臉上早已掛著兩行清淚,淚水還在不停的滑落。
“昆兒啊,你這是乾啥,怎麼就鬨到分家了呢!”李素華也不拉著周誌剛了,緊緊的抓著王重的手不放,手足無措,很是激動的問。
王重拍了拍李素華的手背,“媽!分家是遲早的事兒,咱們家就這麼點兒地,現在家裡孩子又那麼多,每回過年,我和娟兒都得去太平胡同住,一年兩年的還好,這要是年年這樣,實在是太麻煩了。”
“那也不用分家啊!”李素華噙著淚道。
周蓉和王重早已是老死不相往來的地步,要不是因為李素華和周誌剛,她連王重的麵都懶得見。
周秉義和郝冬梅對視一眼,周秉義道:“秉昆,就算這些年你受了委屈,可也不至於鬨到分家的地步吧!”
王重沒有接話。
周誌剛卻怒而拍桌,指著王重厲聲高喝:“分!讓他分!”
“既然你不要這房子,那你以後也彆回來了,我周誌剛就當沒生過你這兒子。”
嗬!這倔驢脾氣,王重才懶得慣。
“那是,您兒子可是高官女婿,我就是個小老百姓,哪高攀的上。”
周誌剛怒極,一個箭步上前,抬腳對著王重的肚子就踹了過去,速度實在太快,屋裡眾人都沒反應過來,周誌剛已經一腳揣在了王重肚子上。
王重被踹著連退三步,一屁股坐在炕上,一手抓著牆,一手扶著炕,這才沒有摔倒,可小腹處卻傳來一陣劇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