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說曆經磨難就不會再流眼淚。
爺爺去世沒有流淚,陳雪離開沒流淚,在十八梯遭遇這麼多打擊也沒有流淚。
吳朝陽沒有想到,短短幾天時間,卻為張根生這個算不上熟悉的陌生人流了兩次眼淚。
一想到張根生死前的絕望和痛苦,胸口就猶如壓了塊千斤巨石,窒息得難受。
何以解憂,唯有杜康。
一盒方便麵的故事並不長,隻撐到一箱啤酒喝完,吳朝陽準備再喊一箱的時候被曹牧野阻止了。
“野哥,我知道你心裡很難受。”
曹牧野搖了搖頭,抓起一疊紙巾狠狠地擦了把臉,在抬起頭時,眼中沒有了半點悲傷和痛楚。
“朝陽,還記得我上次跟你說的話嗎?”
吳朝陽眉頭微皺,他不明白曹牧野指的是什麼話。
曹牧野一字一頓地說道:“我們這樣的人,沒有資格停下來傷春悲秋。”
吳朝陽怔怔地望著曹牧野,一時說不出話來。
曹牧野拍了拍吳朝陽的肩膀,“兄弟,今天謝謝你。”
說著,曹牧野起身喊了一嗓子,“結賬。”
“野哥,我來吧。”吳朝陽隨之起身,伸手入兜摸錢。
曹牧野按住吳朝陽的手,問道:“你比我有錢嗎?”
吳朝陽是真心想請曹牧野吃頓飯,“野哥,要不是你的幫助”
“沒我有錢就彆打腫臉充胖子,等你哪天有錢了,請我去世貿大廈頂樓的旋轉餐廳吃大餐,我專點貴的,到時候你可彆心疼。”
吳朝陽沒有再堅持,咧嘴笑了笑,“好,一言為定,絕不心疼。”
一路上,曹牧野的話風大變,不再是傷春悲秋,而是暢談他的夢想。
他與吳朝陽不一樣,吳朝陽隻是想活下去,曹牧野有著一顆雄心壯誌,他不僅要活下去,還要活得更好,他不僅要在江州立足,還要闖出一番輝煌的事業,開創屬於自己的宏圖大業。
吳朝陽很羨慕曹牧野身上的磅礴大氣,無論遭遇多大的打擊,都能快速調整好自己。
他的目光總是向前,絕不回顧。
兩人在十八梯頂端分彆,也差不多到了接蔣小咪的時間。再次路過校門口對麵的垃圾桶,不禁又想起那道駝背的身影。
吳朝陽用力甩了甩頭,努力讓自己不再去想。
蔣小咪開開心心走出校門,小跑步奔跑而來,自從震懾住了陳婷婷,他整個人都開朗了許多。
“朝陽哥,你喝酒了?”
吳朝陽哈口氣聞了聞,“才喝了幾瓶啤酒,也能聞出來。”
蔣小咪笑道:“我遺傳了我媽的鼻子,很靈,我爸抽煙之後嚼口香糖都沒用。”
“那你爸可真慘。”
“哈哈,這你就不懂了,他是樂在其中,要是某天我媽沒罵他,那他就該難受了。”
吳朝陽驚訝道:“你爸還有這愛好?”
蔣小咪眉飛色舞地說道:“有一次我媽連著兩天沒罵他,他著急得不得了,還問我到底是哪裡得罪我媽了,我媽是不是不要他了,是不是打算跟他離婚,你是沒看到他當時那副坐立不安的表情,笑死我了。”
“後來呢”?吳朝陽好奇的問道:“那兩天你媽為什麼沒有罵他。”
蔣小咪咯咯笑道,“因為我媽喜歡追韓劇,劇中的女主角得心臟病死了,難受了兩天。”
吳朝陽愣了一下,說道:“你爸媽真有意思。”
蔣小咪仰著頭望著吳朝陽,“朝陽哥,你今天心情不好?”
吳朝陽擠出笑容說道:“還好。”
“還好就是不好。有什麼不開心的講出來開心開心?”
吳朝陽苦笑道:“有一個認識的人去世了。”
“啊?對不起對不起。”蔣小咪慌慌張張地道歉,“朝陽哥,我不是故意的。”
吳朝陽搖了搖頭,“沒關係,其實我跟他也不是很熟。”
蔣小咪內疚地說道:“那也對不起,人死為大,我不該亂開玩笑。”
“你這兩天有向你爸媽說報誌願的事嗎?”吳朝陽岔開話題問道。
蔣小咪歎了口氣,“我爸倒是沒問題,但我媽不同意,她說我膽子小,去外地上學會被欺負。”
吳朝陽安慰道:“不著急,不是還有幾個月時間嗎,慢慢做工作。”
“嗯。”蔣小咪重重點了點頭,“對,不能輕言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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趕去拳館的路上,那道熟悉的身影再次出現在十八梯。
換了身運動服和牛仔褲的楊驚鴻,少了些生人勿近的距離感,多了些簡單而不簡約的乾淨雅致。
她這樣的女人不該出現在十八梯。特彆是晚上出現在這種地方,無異於是在引人犯罪,害人害己。
一個向下走,一個向上走,隨著雙方距離越來越近,吳朝陽莫名開始緊張,猶豫著要不要打聲招呼。
猶豫不決間,兩人已經交彙在同一級石梯上。
他停下腳步,剛張開嘴,她擦肩而過,連頭都沒轉動一下。就像上次在江邊一樣,仿佛他這個人壓根兒就不存在。
吳朝陽下意識回過頭,楊驚鴻剛轉過石梯的轉角消失不見,就猶如的名字一樣,給人留下驚鴻一瞥。
或許,她早就忘了自己吧。
他記住她很正常,她忘了他也很正常。
都很正常。
吳朝陽這次沒有多管閒事,免得又被不知道哪裡冒出來的保鏢痛打一拳,那一拳真的很痛,差點直接將他打暈過去。
想到打拳,吳朝陽加快了腳步,小跑步跑向神武拳館。
和往常一樣等到十點半大部分學員離開,吳朝陽才走進去。
今晚拳館裡少了一人,陳夢俠不在。
空擊訓練勾拳,直拳、擺拳、勾拳組合拳訓練,沙袋擊打訓練。
吳朝陽膽子也越來越大,從前幾天的悄悄咪咪看到現在,現在幾乎是明目張膽的看,因為他發現陳天星已經發現他在看,但並沒有說什麼。
隻是看看而已,能說明什麼?打比賽的時候那麼多觀眾看,電視直播不也是讓人看的嗎,隻看就能說他在偷師嗎?
打死也不承認!
陳天星仍然變著花在罵,也不知道他哪來那麼多罵人的臟話。
“礦石要變成鋼鐵需要猛火來煉,垃圾變廢為寶更需要往死裡練!”
“練體能!練技術!練意誌!”
“練筋骨!練細節!練心態!”
“把你們身上的垃圾!糟粕!弱項!短板!全都煉化掉!”
“垃圾就要有垃圾的自知之明,垃圾就要有垃圾的自我覺悟!”
“先承認自己,再否定自己,再突破自己,再超越自己!”
吳朝陽看得津津有味,也聽得津津有味,他發現暴躁老頭兒的訓斥雖然很難聽,但也很有味道。
話糙理不糙,透過那些罵人的字眼,內在滿滿都是道理。
“對抗訓練,屈河對光頭!”
“清潔工!”陳天星猛地一個回頭盯著吳朝陽,鷹視狼顧。
蹲在地上擦拭拳套的吳朝陽迷茫地站起身,“館主,您叫我?”。
“你給梁小刀當陪練。”
“啊?”“館主,我不會啊。”
“挨打會不會?”
“會挨打就行。”陳天星不等吳朝陽回答,轉頭對梁小刀吼道:“不許用腿,一個回合打不倒他,給老子倒立吃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