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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一夜破寨(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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篝火愈燃愈烈。

魏軍將校士卒仍未反應過來,戰事便已一觸即發。

高逾五丈的三十六架井闌,徐徐移至魏軍第一道壕溝百餘步前,早已準備好的步弓手便緣梯而上。

待步弓手全部登闌,役夫輔卒二十人,推著井闌朝魏軍營壘移動。

甲士三十人舉盾而前,護在井闌左右,候補的弓手在更後方等待。

眼看距離差不多了,此戰先鋒前軍督魏延一聲令下,漢軍弓手率先朝魏軍寨牆射去一波箭雨。

發現距離仍然差了些許,魏延再次教親兵傳令:“井闌再進五步!”

命令很快傳達,井闌隆隆而前。

夜裡的風比白日大許多,旌旗被吹得獵獵作響,聲音傳至魏延耳中。

魏延本能地抬頭看了眼旌旗招展的方向,發現仍是東南風無疑,心下大定。

這三十六架井闌全部布置在了魏軍營壘南麵。

有東南風襄助,大漢弓手所射之箭的射程與殺傷力,能比無風之時高上一成不止。

而魏軍箭矢卻逆風,射程與殺傷力減弱一成不止,此消彼長之間,大漢就有了優勢。

而風又會將篝火燃起的黑煙,地上揚起的塵埃朝魏軍襲卷而去,遮擋魏軍的視野。

這些普通人不會注意到的事,對於魏延這樣的沙場宿將來說,卻是早已成了刻進骨子裡的本能。

隨著漢軍井闌前移,魏軍第一道寨牆上的弓手也奉命朝著井闌射來一輪箭雨。

然而既有東南風襄助,又兼魏延對距離把控精妙,魏軍所射箭矢數百支,幾無能及井闌者。

不過又射了一箭工夫,漢軍三十六架井闌已全部就位,井闌上,四百三十餘名居高臨下的步弓手得令,再次朝魏軍營壘傾泄箭雨。

這一次,距離可謂恰到好處,魏軍寨牆上,開始頻頻有人傳出慘叫哀嚎之聲。

“射!”見一擊得手,井闌上的漢軍將官再次下令,箭雨齊發。

更有軍中善射者五六人秀起了操作,大概算準了風的作用力後,對寨牆上的魏軍進行精準的點射。

一擊不中,卻也對風力有了大概的認識,後麵再射時,便幾乎是每發輒中。

與後世遊戲裡弓手弱不禁風的設定不同,真正的弓手往往是一支軍隊裡吃得最好,身體最壯,訓練度最高的那一撥人。

更彆提井闌上的弓手是魏延本部,跟了魏延十數年,訓練從未落下,不是什麼毌丘儉、令狐愚手下郡兵、典農兵、屯田兵這種阿貓阿狗能比的。

不過每人五六支箭的工夫,魏軍第一道寨牆上的守軍,便已出現了近百死傷。

更讓魏軍守卒難受的是,射又射不中,走又不能走,隻能乾瞪眼,當活靶。

後方雖很快送來木盾,但持了盾就意味著喪失了反擊與壓製能力,而即使持了木盾,也並不意味著不會受到傷害了。

寨牆畢竟沒有頂棚,左射右右射左的箭雨總能從刁鑽的角度越過盾牌射到人群當中,慘叫聲不時而起。

魏延沒有放過這個機會,開始命漢軍中的屯田軍與魏軍俘虜推著填壕車,向魏軍第一道壕溝進逼。

所謂的填壕車,相對於井闌、雲梯、衝車等精密的攻城器械來說,沒有絲毫技術含量可言。

就是前方、兩側及上方覆了幾張不薄不厚的木板,以遮擋敵人箭矢的簡單笨重之物罷了。

但因其簡單,便容易複製。

隨著魏延一聲令下,一千餘名輔卒、俘虜,推頂著近百架這樣的填壕車,向壕溝緩緩推進。

關中多蒺藜,也即鐵蒺藜這種仿生工事的原型。

漢軍采集了許多,魏軍同樣采集了許多,如今撒得滿地都是,是魏軍防禦工事的一環。

對於穿草鞋的大部分士卒來說,殺傷力不可謂小。

但丞相對此早有準備。

負責填壕的輔卒、俘虜,一個個都穿上了特製的軟材平底木屐前行。

蒺藜全部紮在了木屐之上。

填壕部隊就這麼一邊掃除蒺藜,一邊以隨身攜帶的鏟子,填平路上的坑窪之處,約半刻鐘後,來到了第一道壕溝前。

待聽到一通密集的鼓聲後,近百架填壕車跟前發出一聲聲轟鳴。

塵土隨之飛揚,卻是車前那塊二丈多長的長板被填壕兵齊齊推下,半覆在了壕溝之上。

穿著皮甲的輔卒,舉著大盾大叫著衝了出來。

躲在填壕車肚子裡的役夫、俘虜則緊隨其後,將手中裝滿泥土沙石的麻袋、竹筐一股腦扔進了壕溝中。

被火力壓製的魏軍弓弩手得令,冒著漢軍的箭矢拚死射箭,與漢軍總算是互有死傷。

然而漢軍井闌隻有三十餘台,不可能完全覆蓋近一裡長的戰線。

而時間緊任務重,沒能獲得火力掩護的戰線,卻也不可能乾瞪眼不進攻了。

這些地方,自然而然安排給了從魏軍俘虜來的士卒與役夫,而這些俘虜也自然而然死傷慘重,約五分之一倒在了箭雨之中。

攻城拔寨的攻堅戰,自古以來就是拚人命與血勇的絞肉機,不但他們會死,漢軍將士同樣會死。

但隻要能達到戰術戰略目的,死多少人都是值得的。

今夜,必須攻下此寨。

戰事仍在繼續,單調乏味的填壕戰不斷重複。

有井闌火力覆蓋的地方,率先填完了第一重壕溝。

弓手緣梯而下,負責推井闌的輔卒役夫隨即將井闌往尚未填完的地方推,重新形成對魏軍的火力壓製,掩護填壕。

僅僅一個時辰不到,魏軍營壘前第一道壕溝全部被填完,第一重鹿角也全部被拔除。

“怎麼會這麼快?”令狐愚聲音有些發顫。

夏侯儒神色亦是彷徨:“這些井闌…蜀寇到底怎麼做到的?”

他實在想不通,那些構造簡單的填壕車也就罷了。

這麼高這麼大這麼複雜的井闌,材料是從何處來的?

又如何能在短短兩三個時辰內,便打造這麼許多?

另一邊,毌丘儉也是心亂如麻。

隨著第一道壕溝被填完,鹿角被拔除,接下來的一道防線,便是近丈高的土壁了。

這土壁的作用,非隻是防守,更重要的是反擊。

蜀寇過來填壕時,大魏的守卒便不時尋機從土壁後衝殺出去,與填壕的蜀寇廝殺,消耗對方的人力,破壞對方的填壕車。

見到蜀寇井闌旁的守卒僅僅隻有幾十人,他還組織了百餘將士,攜帶膏油、柴草衝出壕牆,欲集中優勢兵力將那幾十座井闌一架架燒毀。

結果那守護井闌的甲士比他想象的精銳得多,而大魏的士卒比他想象的脆弱得多。

根本不等大魏士卒衝到井闌前,蜀軍甲士便上前迎擊。

而蜀軍的指揮反應速度極快,優勢兵力很快便聚集過來,把出寨相攻的大魏將士團團圍住,三下五除二就迅速解決了戰鬥。

幾回嘗試下來均以失敗告終,毌丘儉隻得無奈放棄。

單純守在鹿角土壁後打防守反擊還能保持相當的殺傷,衝出去則完全就是送死。

防守方借助工事天然有優勢,不如放蜀寇進來,借助鹿角與壕牆以弱擊強,以寡擊眾。

畢竟蜀寇為了填壕溝拔鹿角就已是死傷甚眾,而土壁壕牆,更能形成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局部優勢。

隻要蜀寇不舍得放精銳甲士進來,那麼以一命換三四命不在話下。

就是精銳甲士,一命換一命也不成問題。

而蜀寇想要攻破這道土壁,就隻能拿著大錘與鐵鍬,冒著箭雨衝上來生砸硬鑿。

不再死傷一兩千人,便斷無可能將之攻破,而這樣的土壁,總共有三道,足以撐到明日天亮。

就是不知,屆時這座寨中還能剩下多少將士,亦不知驃騎將軍的援軍能否及時趕至了。

“那……那又是什麼?”令狐愚突然望見了什麼,愕然發聲。

其人隻望見火光映照下,似乎又有什麼龐然大物,被一群人從漫天的煙塵後推了出來。

毌丘儉聞聲也凝目望去。

片刻後卻是分辨出來,分明是一架懸著撞木的衝城車!

結果還不等他驚愕多久,又有八九架一模一樣的衝城車,從滾滾煙塵背後冒出頭來。

“衝城車?!”

“這東西哪來的?!”

“蜀寇到底還有多少東西?!”

所有已望見衝城車的魏軍將校士卒,這一刻儘皆變得惶惑不安,茫然無措起來。

能不無措?

蜀寇大兵突至也就算了,驃騎將軍那邊沒有消息也就算了,現在攻城器械竟像從地裡冒出來的一樣,一台接著一台,一樣接著一樣。

這仗還怎麼打?!

不少人不住乾咽著唾沫,臉上呈現出絕望之色

然而就在魏軍大小上下儘皆惶恐大駭的同時,漢軍卻根本不打算給他們絲毫喘息之機。

煙塵背後很快又推出了數十架形狀類似於填壕車的攻城器械。

待這些攻城器械趨近,毌丘儉、令狐愚這些見過世麵的人定睛一看,才發現是轒轀(音:墳溫)車。

這種戰車古已有之,同樣是四輪無底木車,人在車肚中推車前行,抵近城牆進行攻擊。

但其木料厚實,蒙以牛皮,又以濕毯防火,防禦力卻是比那些構造簡單、材料粗糙的填壕車強上許多。

魏軍將士愈發惶恐無措,不知該如何應對是好,而漢軍的衝城車與轒轀車很快便被推到了壕牆前。

漢軍將士們躲在轒轀車肚中,推動衝車的撞木,一下又一下衝擊著魏軍土壁。

又有更多的人躲在轒轀車內,以大錘鐵鍬鑿壁。

悶響一下接著一下響起,似是敲在魏軍將士的胸膛。

慌亂、恐懼的悲觀情緒在魏軍中極速蔓延。

守在寨牆上的人或許尚能忍受,而躲在土壁後麵的將士,聽著這一下又一下的衝擊與鑿擊,一個個驚恐絕望。

很快,他們得到軍令,出去攻殺操縱衝城車與轒轀車的蜀軍。

不少人早已被蜀軍層出不窮的攻城手段嚇破了膽,聽到命令後,非但不前,反而欲退。

毌丘儉、夏侯儒、令狐愚的親軍督戰隊見這些人欲抗令,頓時持弓弩戈矛壓上前來,一邊喝令痛罵。

進也是死,退也是死,被困在狹窄的土壁內的魏軍士卒,臉上的絕望之色漸漸化作瘋狂。

正欲往外衝殺之時,結果一段土壁被衝塌,魏軍目瞪口呆間,依靠慣性衝來的撞木帶著坍塌的土牆將數名迭在一起的魏軍士卒全部撞飛出去。

幾乎未及魏軍反應,早就在衝車旁等候的漢軍甲士便已經舉刀提槍殺了進去,中心開花,殺向左右。

什麼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壁壘,瞬間土崩瓦解。

魏軍幾乎沒能組織出任何像樣的抵抗便落荒而逃。

蹈籍而死者甚眾,自相殘殺者亦有之。

半個時辰過去,第一重土壁壕牆被攻破。

又一個時辰過去,第二重壕溝、鹿角、土壁,亦儘數被漢軍攻破拔除。

重複且機械的攻城戰,血腥又慘烈地進行著。

到了卯時,東方露出魚白。

戰事已進行了四個多時辰。

漢軍終於填完了最後一道壕溝,拔完了最後一道鹿角,擊碎了最後一道寨牆。

魏軍營造了一個月,自以為堅不可摧的壁壘,如今隻剩下最後的一道三丈高的寨牆。

守在寨牆上的精銳弓手弩手早已力竭,一些平日裡不怎麼訓練弓弩的弱旅被換了上去。

軟綿無力的箭矢,對漢軍造成的傷害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而魏軍將士的士氣,早就隨著漢軍恐怖的推進速度,變得無比低迷。

馬上就要天亮。

他們卻不知能不能撐到天亮。

毌丘儉一夜間派了近百勇士,從沒有蜀軍進攻的東圍偷偷溜出,給驃騎將軍報信。

可驃騎將軍大營距此近三十裡之遙,那些報信之人沒有騎馬,跑到彼處也不知是什麼時候了,就算驃騎將軍收到消息率軍趕來,也不是一兩個時辰能做到的事。

除非驃騎將軍一直派人尾隨蜀軍之後,觀察蜀軍動向,早早就準備好了援軍,隨時可以來援。

可事已至此,竟連一個通報消息讓他們堅持的人都沒有入寨,很難說是被蜀軍截殺了,還是驃騎將軍也沒料到蜀寇會連夜攻寨,也沒料到蜀寇能祭出攻城器械,所以根本就沒有派人監視與通傳消息。

很快,由趙雲、魏延、王平諸將組成的全明星陣容,率領精銳甲士兩萬餘人,在空地上列好了陣勢,徐徐逼近魏軍寨牆。

七八架帶著木輪的雲梯,被一群輔卒從陣後推到陣前。

“——砰!”

“——砰!”

一聲聲巨響驟然響起。

雲梯重重砸到魏軍寨牆之上,尾端的鐵鉤將寨牆牢牢鉤住,使雲梯與寨牆穩固地連結在一起。

前軍督魏延一聲令下,其本部精銳甲士立時持著短兵攀爬而上。

井闌上的弓弩手火力掩護,牆頭上的魏軍瞬間被射殺數十人,雲梯前瞬間出現了一個缺口。

這寨牆本就較窄,站不得太多守軍,還不等後續的湧上來的魏軍士卒補上,魏延的精銳甲士就已經衝上了寨牆,瘋狂地砍殺起來,很快就清理出了一片空地。

後續漢軍迅速緣梯跟上。

魏軍雖不斷補上前來,但已經於事無補。

他們本就是一支敗軍潰卒,漢軍表現得如神似鬼,教他們哪裡還能生出抵抗的勇氣?

沒多久,南圍寨牆上的魏軍全部被清理乾淨,寨內魏軍全麵潰逃,朝著沒有漢軍圍堵的東圍奔去,也即長安的方向。

就連力主死戰的毌丘儉,也被親軍架著逃離了此地。

西圍與南圍四五座寨門被寨中漢軍陸續打開。

寨外的漢軍一部分一擁而入,另一部分則繼續向東追殺,擴大戰果。

經過不到一刻鐘的巷戰,寨中魏軍非死輒降。

這座被所有魏軍認為至少能抵擋漢軍日的堅壘,終於在太陽初升時告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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