驢車沿著來時的路駛向山下。
“師父。”
馬洵一臉憤憤不平:
“我們就這麼算了?”
“丁主管剛說想見少爺,就遭到袁衝父子的毒打,這其中肯定有什麼問題。”
“還有那姓周的……”
“林場明明是少爺的產業,丁犴是林場主管,他憑什麼讓人鞭打?這豈不是不把我們朱府放在眼裡?”
這種事就連馬洵都能看明白,活了幾十年、經曆過諸多世事的秦伯又豈會不清楚?
“自年初黑虎幫剿滅,孫家家主身死,樂平縣已是周家一家獨大。”
秦伯歎了口氣:
“況且……”
“那周業也不好對付。”
周業作為周家這一代的佼佼者,已經修出內氣,有望繼任家主之位。
剛才若是強行出手,不過是自取其辱。
“師父。”
馬洵眉頭緊皺:
“那我們就這麼算了?”
“當然不是。”秦伯輕笑搖頭:
“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若是任人欺辱而不作為,以後隻會被壓迫的更甚,唯有讓對方知道你不好欺負才會罷休。”
“那怎麼辦?”馬洵雙眼一亮,隨即眼神黯淡:
“您也說了,現如今的樂平縣周家一家獨大,袁衝父子找了周家做靠山,我們也不能拿他們怎麼樣。”
至於動手……
秦伯雖是內氣,卻身受重傷,連周家年輕一輩的周業都比不了,更何況老一輩的內氣高手,少爺更是不用提。
“小夥子,眼界要放遠些,不要拘束在這小小的樂平縣。”秦伯見他一臉陰鬱,不由笑著朝遠方一指:
“周家在樂平縣是一家獨大不假,放在其他地方,又算得了什麼?”
“過幾日老朽會與少爺同行去一趟河間府,屆時把此間事告知小姐,自然就能解決。”
馬洵精神一震。
對啊!
少爺雖然沒什麼能耐,但少爺姐姐嫁的好,那位目前可是三分堂的大紅人。
到時三分堂隨便派幾個人過來,就能讓周家服服帖帖。
這就是有背景的好處!
“馬洵。”
秦伯把他的表情儘收眼底,叮囑道:
“你要切記,沒有少爺就沒有你我的現在,少爺的恩情我們永遠都還不完。”
“對少爺要尊重,萬萬不可輕慢!”
“是。”馬洵收斂表情:
“我記得。”
秦伯緩緩點頭,馬洵雖然心思活躍了些,但懂得感恩、為人忠厚,以後定能照顧好少爺,不必擔心發生強奴欺主的事。
若是少爺再爭氣些,就更好了。
“籲……”
馬洵突然一拉韁繩,停下驢車,朝著道路正中突然出現的人影大吼:
“乾什麼?”
“走路不長眼睛啊!”
“哼!”人影身形修長、麵色冷峻,寒風肆虐之際上身僅著一件短坎,露出健壯的肌肉,麵對馬洵的怒斥也隻是冷哼一聲,視線隨即後移:
“秦老。”
“嗯?”秦伯挑眉,右手緩緩靠近一旁的長刀:
“你認識我?”
“在下袁豹。”
“袁衝的二兒子?”
“是!”
“袁衝養了一個好兒子。”秦伯雙眼眯起,五指握住刀柄,音帶感慨:
“你攔住去路,所為何事?”
“久聞秦老的大名,一手陰風刀極其犀利。”袁豹拱手,悶聲道:
“今日得見,正要請教!”
“彭!”
他單腳朝下一踏,地麵宛如水麵般泛起漣漪,丈許之地泥土紛飛。
內氣!
這麼年輕的內氣高手?
“律律……”
驢車受驚尖叫,前蹄瘋狂上揚,馬洵使出吃奶的勁才勉強壓住住。
“好!”
“好一個袁豹!”
秦伯麵色凝重,伴隨著一聲長刀出鞘的錚鳴,一抹寒芒已是劃破虛空。
陰風刀!
場中陰風乍起,讓人骨髓發寒。
“彭!”
袁豹五指握拳,不知什麼材質的拳套竟是與來襲長刀相撞而不破。
滾石拳!
這是樂平縣一家武館的拳法。
拳法平平無奇、毫無出眾之處,但在他手中使出,竟有幾分山崩之勢。
“當……”
“彭!”
場中人影交錯、勁氣縱橫,隨即陡然一分,袁豹口發悶哼連連倒退。
“不愧是秦老,名不虛傳。”
他深吸一口氣,壓下體內躁動不止的氣血,朝著秦伯重重看了一眼,轉身就走,幾個呼吸背影就消失在山林之中。
“二十出頭的內氣高手,且不是出身豪門世家……”
目送對方背影遠離,秦伯表情複雜:
“時隔多年,除了老爺,樂平縣竟然又出現這等天賦異稟的人物。”
“馬洵!”
“在。”
“我們走。”
“是。”
驢車繼續前行,等到下了山來到官道無人之處,秦伯突然身體前傾、口吐鮮血,氣息更是急速滑落。
“師父!”
馬洵麵色大變,慌忙停下驢車攙扶:
“您怎麼了?”
“回城。”秦伯掙紮著擺手:
“快回城!”
他本就身上有傷,加之年老力衰,每日都要靠藥物養身,此番強行動手已是傷了根基,能堅持到下山才吐血,已是為了防止後有追兵。
朱府。
秦伯裹著厚厚的被褥,躺在屋簷下的軟椅上,任由馬洵一點點喂服湯藥。
他雙目無神、麵色慘白,身上的氣息宛如殘燭,似乎一抹微風都有可能吹滅。
距離去林場已經過去了三日,他的情況也越來越糟。
藥房的人來看過,卻隻是遺憾搖頭,甚至在醫師看來能堅持到現在已經是奇跡。
“好了。”
輕輕搖頭,秦伯不再吞咽湯藥,嘶啞開口:
“快去練刀……”
“……是。”馬洵垂首應是,唯恐控製不住流下眼淚,轉過身拿起長刀走向庭院。
陰風刀的招式他早已熟練,今日施展卻總是走神,頻頻朝後院看去。
某一刻。
“少爺回來了!”
細微的推門聲讓馬洵精神一震,急急扔下手中長刀朝著後院奔去。
不多時。
秦伯的視線中似乎出現了一道幻影,隻是一個閃身就出現在他的麵前。
“秦伯。”
朱居的聲音響起。
“少爺……”熟悉的聲音,讓秦伯精神一震,雙眼重新煥發生機:
“您回來了。”
“……我回來了。”朱居音帶顫抖:
“您彆說話。”
他單手輕輕一拍,浩瀚氣血就從體內湧出,朝著秦伯的肉身沒去。
氣血養身,同樣可以用來治病。
奈何……
朱居的動作緩緩停滯,轉身看向馬洵,聲音冰冷:
“誰乾的?”
自從上次盜匪闖城受傷,秦伯的身體就是一日不如一日,需按時服藥才能延緩頹勢,但距離壽終還早的很。
而今……
藥石無救!
“是袁豹。”馬洵咬牙:
“袁衝的二兒子!”
“袁豹?”朱居皺眉,他曾見過袁豹一麵,那還是剛來樂平縣的時候:
“他養出了內氣?”
“是。”馬洵點頭:
“袁豹已經是內氣高手,這才讓師父傷上加傷,我隻恨……實力不濟。”
“少……少爺。”秦伯掙紮著抬手,抓住朱居衣袖,看著他輕輕搖頭:
“不必管我,不必……理會我,我隻是下去去找老爺……還有夫人。”
“秦伯。”朱居握住他的手,聲音放緩:
“您好好休息,我去去就來。”
…………
靠著林場的‘額外’收入,袁虎早就在縣城買了房子,置了家產。
今日他與朋友喝了酒,醉意上頭,搖搖晃晃朝住處行去。
“嗝……”
打了個酒嗝,袁虎咧嘴笑道:
“什麼狗屁冷家,有內氣高手就能耐了,我袁家以後也是縣中豪門。”
“嘿嘿……”
“朱家那老奴應該快死了,三天都沒有動靜,這是不敢提及報複?”
“朱少爺?”
“廢物一個!”
“彭!”
推開門,一個陌生的身影映入眼簾,袁虎揉了揉雙眼,視線漸漸清晰:
“朱居?”
“袁豹在哪?”朱居麵色冰冷:
“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