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朱居趕到的時候,言景福正與一位體型彪悍的‘老者’相談甚歡。
申虎!
猛虎武館館主。
“抱歉!”
朱居拱手致歉:
“有事耽擱,朱某來晚了。”
“哈哈……”申虎已經年過五十,但從相貌上看竟沒有絲毫老態,此即大笑相迎:
“朱老弟客氣了,是我們來的匆忙,沒能提前告知。”
“坐!”
“快坐!”
“朱公子。”言景福起身介紹:
“申館主七歲習武,不足三十就已進階淬體,最近十年更是打遍越城無敵手,我等習武之人無不敬仰。”
“久仰!”
“言館主過譽了!”
除了言景福、申虎,場中還有一人。
“這位是猛虎武館的韓克韓兄,走鏢多年,一手暗器可謂越城一絕。”
“言館主客氣了。”
猛虎武館能有今日名聲,全靠申虎、韓克一文一武師兄弟二人造就。
申虎武力強,韓克善經營。
武館一條街以猛虎武館招收的弟子最多,更是經營著鏢局、押運等生意,勢頭可謂蒸蒸日上。
“也是被逼無奈。”
幾人坐下,韓克歎道:
“武館弟子太多,都想在我們這裡找個出路,加之現今世道混亂,各商行走貨需人押運,也就順水推舟做起了走鏢生意。”
“都是些刀口舔血的買賣,比不得二位,輕輕鬆鬆就能把錢給掙了。”
“不能這麼說。”言景福正色搖頭:
“猛虎武館養活那麼多人,可謂積德行善,越城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一番恭維,讓申虎、韓克兩人麵上笑意更濃。
“聽說朱公子想建布行?”
“是。”
朱居點頭。
布莊、布行一字之差,天壤之彆。
布莊隻是賣布,指的是一家門麵、一姓生意。
布行則是紡織、燙染、裁切、繡莊等諸家門麵的集合,是一個行當。
越城隻有一個行業能聚集諸多商家。
魚行!
因為靠海,所以造船、捕魚、醃曬、售賣等全都聚集在碼頭附近,被稱作北城漁行,那裡也是漕幫的基本盤,不容其他人染指。
“這可不容易。”
韓克輕捋胡須,眼神閃爍:
“以萬彩布莊的名聲,自可吸引大量織廠、成衣、布販聚集,但想要做成布行,絕非輕而易舉的事。”
“事在人為。”朱居笑了笑:
“況且此事還早,隻是有這麼一個計劃,不知道兩位有沒有興趣?”
“當然有興趣。”申虎大笑:
“不過想要做成布行,不僅需要地方,更需要衙門那邊放開口子才行。”
“這點……”
“趙家、吳家更有辦法,他們應該找過朱老弟了吧?”
朱居揉了揉眉頭。
“是。”
他輕歎一聲:
“世家豪門的做派,朱某不是很喜歡。”
“他們做事一直都是如此。”申虎微眯雙眼,心有同感點了點頭:
“要麼壓倒你,要麼被你壓倒,從來不會坐下來和和氣氣商量著辦事。”
“所以……”朱居開口:
“我更願意找申館主合作。”
背景?
能在越城這種地方做大做強,誰人沒有些關係,猛虎武館也不例外。
“哈哈……”申虎大笑:
“朱老弟敞亮!”
“新知府方大人早年與猛虎武館有些淵源,倒是未必不能開這個口。”
“就怕有人從中作梗!”
他看向朱居,眼神深邃。
“不怕!”
朱居麵色不變: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朱某也是一介武人,輕易低頭不合本性。”
“說起來……”
“久聞申館主大名,今日得見可不能放過請教的機會。”
“好說,好說。”提及武功,申虎興致更高,若非地方狹小甚至要當場演練一二。
他竟然是一位武癡。
這也很正常。
氣血武道進展緩慢,武館的功夫更是上不了台麵,修煉個十幾二十年,可能都沒有太大的變化。
若非天賦異稟或者嗜武成癡,很難有所成就。
申虎就屬後者。
猛虎武館傳承的法門並不比言氏拳館強多少,靠著武館傳承成為越城第一高手,其中的艱難可想而知。
“申館主。”
朱居適時問道:
“聽聞淬體之法另有不同,不知真假?”
“是真的。”提及此事,申虎麵上的興奮悄然一黯,歎了口氣道:
“可惜,此等法門太過罕有,多為各大宗門秘傳,我等難以一觀。”
“不然……”
“申某未必不能更進一步!”
他一臉遺憾,拍了拍桌子,端起麵前的酒杯連灌數杯才停下動作。
“一點辦法都沒有?”朱居皺眉:
“坊間就沒有絲毫流傳?”
“淬體武師本就少見,這等法門大多束之高閣,從未聽聞流傳在外的。”申虎搖頭,他淬體二十多年,豈會沒想過辦法:
“真正頂尖的傳承,在幾大武學聖地、朝廷大內,非從小培養之人不得傳授。”
“哦!”
“城中倒是有一份傳承,雖然比不得金輪寺、五行宗,應該也不差。”
“在哪?”朱居雙眼一亮。
“吳家。”申虎道:
“吳家祖上是位列九卿的顯貴,更是出過大將軍,所以有一門傳承。”
吳家?
朱居皺眉。
吳家是比早些年沒落,但終究底蘊深厚,現今依舊有著數位族人在朝為官。
得罪吳家,意味著將麵對朝廷的報複。
“能不能……”
“彆想了!”
申虎當然知道朱居是何想法,搖頭道:
“我當年也曾登門求取過傳承,奈何吳家根本不鬆口,多少錢也不行。”
“朱老弟倒是有些希望,以你的年齡入贅吳家,過個十年二十年興許就有機會了。”
“哈哈……”
說完他自己先哈哈大笑起來。
朱居輕歎。
等到酒宴結束,天色已暗。
申虎打著酒嗝走出酒樓,見朱居即將登上馬車,上前一步開口道:
“夜色已深,朱老弟路上多多保重。”
嗯?
朱居眼神微動,看向申虎,隨即輕輕點頭。
“嘎吱……嘎吱……”
車輪轉動,壓著夯實的地麵緩慢前行。
夜色、海風吹拂,言秀心駕著車,言景福、藍奇勝騎馬跟在左右。
從酒樓到武館距離不遠,且都是主街,通常而言不會遇到什麼危險。
但意外,
總是出乎意料。
“嗡……”
類似弓弦震顫的聲音響起,一道烏光劃過黑暗朝著車廂所在激射。
“小心!”
“秀心快讓開!”
“彭!”
言秀心下意識側首,就見一根兒臂粗細的勁弩擦著她的麵頰,貫入身後車廂。
巨大的力量轟然爆發,實木打造的車廂當場碎裂。
“朱公子!”
幾人下意識驚呼,待看清情況才稍稍送了口氣。
朱居站在車架邊緣,皺眉看向身側看病長槍的勁弩,麵色陰沉鐵青。
勁弩!
而且是守城用的勁弩!
這等東西若是命中身體的話,就算以他的體質,不死也要當場重創。
“走!”
“不要在大道,去小路。”
守城勁弩的威力大則大矣,卻難以快速連發,更隻能在高處尋找目標,一旦被牆壁擋住就失去作用。
“駕!”
言秀心快速回神,猛拉韁繩,馬匹嘶叫一聲拉著兩人衝向一旁窄道。
“小心!”
“那邊有人!”
藍奇勝策馬跟上,半途拔出隨身長刀,迎上從黑暗中衝出的幾人。
“爾等是誰?”
言景福此時也已酒醒,大聲吼道:
“竟敢在城中截殺,眼裡還有王法嗎?”
“哼!”
黑暗中有人冷哼:
“一年最少上萬兩銀子的買賣,豈是你們幾個小小的武館能吃下的?”
“貪心不足蛇吞象,自己找死怨不得彆人。”
“上!”
“唰!”
幾十道寒芒當空交錯,飛鏢、甩手箭、梅花針、鐵鴛鴦一眾暗器襲來。
“小心!”
“籲……”
“噗噗!”
霎時間,車仰馬翻,幾人雖然避開來襲的暗器,卻也被逼下馬來陷入重圍。
言景福打眼一掃,心頭就是一沉。
一共七個黑衣人,而且都是練家子。
“秀心。”
他低聲喝道:
“快帶朱公子離開。”
說著單手在腰間一抹,一柄軟劍探出,身形一縱朝著幾人衝了過去。
鐵線劍法!
言家傳承武藝,除了用來授徒開館的鐵線拳,還有禁止外傳的劍法。
軟劍可剛、可柔,與鐵線拳相仿,但借助兵器之利,殺傷力猛增。
“哼!”
七人中一人手持兩柄短刀迎上,刀光爍爍,於呼吸間連砍十餘記。
“叮叮當當……”
刀劍相撞,火星四濺。
言景福麵色大變。
他已經使出壓箱底的功夫,竟然連七人中的一人都拿不下,甚至還略處下風。
“啊!”
藍奇勝緊追其後,也與一人戰在一起,他的刀法大開大闔,看上去倒是頗為占優。
但……
這才兩人,其他人尚未動手,反倒是不疾不徐阻住幾人了的退路。
“姓朱的,人貴有自知之明,吃不下的東西就應該老老實實放下。”
黑衣人中,一人手提長槍逼近:
“敬酒不吃吃罰酒!”
“你們找過我談生意?”朱居掃眼幾人,慢聲道:
“真是抱歉的很,最近這幾日找我的人實在太多,能否給個提示?”
“不用了。”對方搖頭:
“給過你機會是你自己沒有好好把握,我們此來,隻為送你上路。”
“嗡……”
他手腕一抖,一抹寒芒乍現,槍尖瞬間跨過數米距離直奔朱居麵門。
“小心!”
言秀心驚呼,下意識揮劍攔截。
“叮……”
對方長槍隻是一抖,她手中軟劍就吃力不住飛出,整個人更是踉蹌後退。
好強!
這人要比爹爹強很多。
掃飛言秀心,對黑衣人來說就像是掃飛一隻蚊子,長槍一晃再次刺來。
槍尖輕顫,已是鎖死朱居的任何動作,殺招藏於其中直衝心口所在。
避開?
很難!
既然如此……
朱居微眯雙眼,體內凝練似貢的氣血蜂擁而動,皮肉、筋骨深處更是悄然迸發出一股剛猛勁力。
那就不避!
“當……”
槍尖正中心口,隨即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