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都就這麼在白雲山住了下來,時不時給趙以孚講個道。
而還有一個好處,則是玄都總是能獲得一些不知從哪裡來的消息,在閒暇之餘與趙以孚分享天下大事。
這種足不出戶卻天下儘在掌握的感覺不要太好。
這不,這一日趙以孚正在聽道,忽然聽聞玄都道:“嘶~出事情了啊。”
趙以孚問:“能有什麼事情?”
玄都道:“天獄出了紕漏,那血祖的化身作亂,從九重天獄逃離,如今可謂是一片兵荒馬亂。”
趙以孚驚訝地問:“我文衡祖師那邊不會被牽連吧?”
他很關心這一點,至於是那血祖化身逃離……說實話,趙以孚並不怎麼在意,因為這在他心裡是必然的事情。
他在的時候還能通過不斷血祭來看著點,可是他不在了,那血池也不知道會出多大的問題。
玄都道:“文衡……哦,伏魔大帝啊,他麾下的鎮獄軍倒是立刻做出應變了,應當是擋了那脫離的血祖化身一下,這才給雷部爭取到了足夠的時間。”
“鎮魔軍是起到了作用,固然傷亡慘重,但也是職責所在。”
“但是白虎負責的典獄司出了那麼大的紕漏就不好交代了,按照天規,這典獄司的負責人都要被剝奪神職打入輪回的,就連白虎作為監管也要一並受罰,至少也是要輪回個幾世才能回到神位上。”
趙以孚似乎聽出了言外之意,他問:“那實際未按照天規來?”
玄都頷首:“諸多天官一起求情,天帝便從輕發落了,隻是責罰了那典獄司司主卻並未處置白虎。”
趙以孚歎息道:“這事情弄的,這就是四象神獸的特權嗎?”
玄都不以為然地說:“那算什麼四象神獸,不過是得了祖輩遺澤罷了,真正的四象神獸早已為了這天地的穩定而與四象融為一體。”
“天庭需要四象之運來輔助運轉彰顯正統,才各自封了其後代為四方神君而已。”
趙以孚隨之了然,難怪他總覺得那白虎神君表現得令他失望,原來是有這個因素在其中。
他隨之懶得再去想白虎神君的事情,隻是問:“那我劉老哥如何了?可曾壓製住那血魔?”
玄都道:“劉元帥是雷部正神,負責刑罰而不是追拿,這追拿之事本該是由伏魔大帝負責,隻是白虎為了自家麵子強行要過了此事……具體如何尚未有結果。”
趙以孚聽了頷首,反倒是放心道:“那血魔法力極強,讓白虎神君的人去碰碰也是好事,我文衡祖師彆傷到了就好。”
玄都好笑地說:“你仿佛對血祖化身脫獄之事早有心理準備?”
趙以孚點頭道:“那血魔的問題其實不在於監管如何,而是在於那天獄的‘太虛鎖靈禁’長時間無人維護,已經出現了一定的運轉不暢。”
“正是在這種情況下,給了那血魔快速恢複修為的機會。”
“除非有人能夠花費心思重新調整那‘太虛鎖靈禁’,否則天獄中的囚徒遲早有一天都能夠逃出來。”
玄都聞言頷首道:“倒是忘了你還得到了東嶽也就是天帝一脈的傳承,也的確是這個問題。”
“也罷,此事與我等無關,自然會有人處置。”
說著就又和趙以孚講起道來。
趙以孚也沒當回事。
但是沒想到啊,這件事情最後還是砸到了趙以孚的頭上。
玄陰姹女匆匆而來。
玄都立刻悄然隱去身影。
趙以孚放開幻陣讓她進來,然後詢問:“可是又有任務了?”
玄陰姹女表情凝重地點點頭道:“尊者下令,所有人都立刻去獵殺血影魔君。”
趙以孚聽了一奇,問:“這是為何?”
玄陰姹女道:“具體為何我不清楚,但應該是那血影魔君背叛了尊者。”
趙以孚聽了幽幽一歎:“尊者身邊,都是些什麼玩意兒啊!”
想想這幽泉魔君也挺可憐的,身邊不是內奸就是廢物,唯一真心實意跟祂的大概也就是李文清了吧……或許祂也是知道的,故而收了李文清做弟子並且比較注意將他保護起來。
趙以孚問:“尊者對血影魔君的製約失效了?”
他才問出口,隨即莞爾:“也是,人家可是專門玩血的,肯定是有什麼手段能夠免除影響。”
玄陰姹女頓了頓,補充道:“尊者對此很憤怒。”
趙以孚聽了笑嗬嗬:“看來尊者被耍得不輕啊……我就覺得,祂老人家要不是遇上了我,估計還得蟄伏個幾千上萬年的。”
這話說得多有不敬了,可聽在玄陰姹女耳朵裡卻意外地沒覺得是妄言。
實在是,趙以孚這段時間對老幽的事業推動太大了。
玄陰姹女道:“事不宜遲,你還有什麼需要準備的嗎?”
趙以孚一揮手,再次把山頭上所有的活物都給帶入了衣袖,這才點頭道:“好了,走。”
玄陰姹女看著他把什麼都帶走了就覺得有些無語,問:“帶這麼多東西,你不覺得累贅嗎?”
趙以孚道:“怎麼會呢?它們很乖的。而且若是留在山上被人抓了拿來要挾我怎麼辦?”
玄陰姹女瞬間腦補了一下某人拿刀架在一隻貓的脖子上威脅趙以孚的畫麵……總覺得怎麼那麼喜感呢?
不過考慮到自己就是沒有安頓好後方以至於陷入了如今困窘的局麵,便覺得自己沒有立場說趙以孚什麼了。
她說:“我們先去血影魔君的洞府,在那裡或許能夠找到一些端倪。”
趙以孚搖頭道:“去那乾什麼,你能想到的彆人都能想到,沒必要擠在那裡和彆人爭。還不如直接去目的地。”
玄陰姹女驚訝地問:“你知道血影魔君要去哪裡?”
趙以孚嘿嘿一笑道:“巧了,前兩天作為血祖化身的血魔脫離天獄,隻是正在被天兵追殺。”
“我猜那血影魔君肯定是為了這事才叛離的……畢竟,我記得祂好像說過,自己加入八魔魁的目的是什麼來著?”
玄陰姹女深吸一口氣道:“那麼這就說得過去了,沒想到你的消息來路這麼廣。”
趙以孚說:“走,隨我去西天界,我們直接守株待兔就好。”
玄陰姹女比較信服地點點頭,這時候她還隻是感慨趙以孚的信息來源怎麼這麼多。
但這時候,她忽然看見趙以孚揮手潑墨組成了一串文字,隨後文字化成了好幾隻小貓鑽入了水潭中消失不見。
她問:“這是……”
趙以孚隨口道:“給熟人傳訊,告訴他們我要去西天界找血影魔君,讓他們一起幫忙留意一點。”
玄陰姹女驚訝地問:“他們都不知道你已經墮魔了嗎?”
趙以孚說:“他們……應該知道的吧。”
玄陰姹女又問:“他們覺得你是臥底?”
趙以孚搖頭:“我從未對他們說過這些。”
玄陰姹女不明白了,她問:“那為何你還……”
趙以孚道:“我覺得吧,以他們所站的高度,應該不會把真正的魔和走火入魔的神經病聯係在一起吧。”
玄陰姹女似乎聽懂了,但她卻覺得趙以孚還是太樂觀了。
在她看來入魔了就是入魔了,便是與這天地的主流格格不入,眾人看他的目光肯定也會隨之改變。
不過她沒說什麼,準備讓現實給趙以孚好好打個臉。
兩人一路無話,一起施展水遁往西天界而去。
這一次趕路居然又成了兩人的比拚。
玄陰姹女的水遁乃是一種十分高深的水元運用之術,可以將自身融入天地中的水元之內來進行遁行。
但她顯然修行不到家,沒有完全融入水元中,故而在遁行時留下了一道冰藍的痕跡……便是化虹了。
趙以孚見了也是感慨,這玉清的傳承果然厲害,直指天地本源之處。但因此也是修煉起來困難重重,唯有天賦、氣運、福緣齊聚者才能修有成效。
相比之下,趙以孚的遁行就顯得沒那麼高級,他還無法擺脫有形之水的限製。
他如今依靠水滴震蕩來進行定位前行。
在前進的道路上,每有一處滴水漣漪,他的身影就會閃現一下,而後又出現在遠方另一個滴水漣漪之處。
如此一口氣遁行了三天三夜,他們才來到了西天界之西,也就是天獄所在的那一處冰冷荒原。
此處已經是被皚皚白雪所覆蓋。
可是這裡並不平靜,大隊的天兵天將在天上、在地上,將此處圍得水泄不通。
而在不遠處的一個寒潭中,趙以孚於層層漣漪處顯露身影。
一連串的遁行使得他有些疲憊,不過看到此處熟悉的景色倒是心情還不錯。
站在原地等了好一會兒,他的不遠處才出現一團冰霧,而後玄陰姹女有些氣喘地顯露身形。
她身上那湛藍的經脈在這時候凸得更明顯了,看上去極為詭異。
趙以孚道:“你引煞氣入體形成魔相,但是這也對你的修為造成了很大的妨礙……我勸你還是研究一下怎麼解決這個問題吧。”
玄陰姹女剛要說什麼。
趙以孚又道:“畢竟你現在不需要用這種形象來隱藏身份了。”
她一下子又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好有道理啊。
“走了,我們往裡麵走一點,我有個長輩已經安排人來接待了。”
玄陰姹女驚訝,難道還真有人不在意趙以孚已經墮魔?
然後他們往那雪原中的包圍圈走去……沒過多久,就見一道明亮的紅色站在雪原中,成為了白色雪原中最為亮眼的那一抹色彩。
趙以孚看著那一抹紅色,眼裡麵也漸漸映照出來了一絲火光。
這場景,仿佛曾出現在他的畫卷中?
“你認識她?”
玄陰姹女詢問。
趙以孚頷首之後又是搖頭:“隻是不知是否故人歸來。”
說著他已經大步走了上去。
那雪原中的一抹紅色,赫然是一名持槍的女神將。
她看到趙以孚出現以後,便微微皺起了眉頭,卻依然安靜地等待著。
趙以孚來到了她的麵前,頓了頓,才道:“現在我該如何稱呼你?”
女神將淡淡道:“在下紅昭神將,奉命前來接應閣下。”
頓了頓,隨後又說:“並且警告閣下,莫要以為你是我凡間的夫婿就可以輕薄於我了。”
趙以孚:???
他好奇地問道:“我們在凡間成婚了嗎?”
女神將扭頭看向他,一言不發,但是眼神卻仿佛看垃圾……哦,看渣男。
忽然又有一道目光轉了過來,趙以孚扭頭看去,就見玄陰姹女也是一副看渣男的目光看著他。
這讓趙以孚記憶錯亂了一下,當年他真的和周清昭成婚了?
沒有吧?
好像就是以道侶的身份一起居住了一段時間,她就告辭自己遊曆去了啊。
他有些鬨不明白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了。
不過有一點是好的,相比起上次在神將府的相見,這次再見她明顯變得靈動許多,周身也有了一種強大淩厲的氣息。
她好像覺醒了什麼?
隻是可能稍稍有些紕漏,以至於記憶出錯了吧。
趙以孚這麼想著,也就不再多提此事,隻是問:“那血魔可有動靜了?”
對趙以孚冷著臉的紅昭神將雖然看似拒人於千裡之外,卻並沒有拒絕回答問題。
她說:“動靜很大,白虎衛已經折損三成,卻依然無法將之捉住。”
“聽說白虎神君已經親自動手了兩次,可每次都被那血魔給逃脫,如今白虎神君已經是暴跳如雷。”
趙以孚沉吟道:“事不過三,這白虎神君隻剩下最後一次機會了,若是祂再不能成功就要輪到祖師下手了……到時候你要小心啊,彆傻傻地衝前麵。”
他關心地叮囑著。
紅昭神將表情一僵,道:“我是伏魔大帝麾下神將,自然是唯大帝軍令是從。”
趙以孚撓了撓頭,隨後想也不想潑墨甩出一隻墨貓來,然後這墨貓就躍入雪地裡消失不見。
他這才說:“好的,我已經與祖師說過了,你才剛成神將沒什麼經驗,先讓你管理後勤就好。”
紅昭神將立刻扭頭看著趙以孚,一副很想要打人的表情。
趙以孚卻哈哈一笑道:“好了好了,多大點事情啊,既然做了神將以後有的是斬妖除魔的機會……現在就陪我走走,不好嗎?”
紅昭神將出奇地平靜了下來。
而旁邊的玄陰姹女則是驚疑不定:這就哄好了?
有時候她也是不得不佩服,趙以孚這張嘴啊,真是厲害的……
不過她也是沒想到,原來趙以孚也是有弱點的,這就是個弱點。
紅昭神將把趙以孚帶到了一處雪山之巔,遠遠地看去,遠方一片雪原有莽莽之勢。
而一名身穿綠袍作為底襯,外套玄甲的威武神將手持一柄青龍紋路的偃月刀站在山巔。
趙以孚快走兩步便上前抱拳道:“見過文衡祖師。”
伏魔大帝撫須含笑道:“君信,好久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