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再次怒氣衝衝闖進關雎宮的時候,一腳踹翻了地麵上的香爐:
“秦鳶,你有完沒完!”
這種聲勢浩大的責備場麵,秦鳶都已經習慣了。她抬頭看著與自己相守七年的夫君趙承稷,淡淡開口:
“不知臣妾又做錯了什麼,惹得陛下如此生氣。”
秦鳶發著高燒,身上又有鞭傷。站起來行禮時,身子有些搖晃。她抬起頭來直麵趙承稷,眼前人還是那樣清俊,可偏偏時光流逝,一顆心已經不複從前。
可看著秦鳶那無所謂的態度,趙承稷心中升起一股無名的怒火:
“姣姣她本就柔弱,你卻處處為難她。”
“今日姣姣從你那裡回去,就直接頭痛暈倒,到現在還沒醒過來呢!”
聽著趙承稷的話,秦鳶隻覺得可笑。
當初成親的時候,趙承稷也是這樣對她百般嗬護:
“阿鳶,你自幼嬌養,沒受過委屈。但凡我活著一日,就不會讓你有任何不悅。”
可自從有了顧姣……一切都不一樣了。
所以秦鳶淡漠地看向趙承稷:
“榮嬪今日來到關雎宮,想要臣妾的玲瓏雙魚簪。那是臣妾……”
還沒等秦鳶說完,趙承稷就是一聲冷笑:
“一根簪子而已,榮嬪實在想要,你給她又如何。”
“秦鳶,你從前也是大度寬和的典範,如今怎麼變成這樣?”
秦鳶就算對趙承稷再失望,聽到這句話,心中也是一片冰涼——
玲瓏雙魚簪是秦鳶母親給她最重要的陪嫁,她在趙承稷麵前說過無數次,這簪子對自己意義非凡。
可秦鳶已經不想爭辯了。
她估計馬上就要病死,如果她的死能夠讓趙承稷饒過秦家滿門,秦鳶也心滿意足。所以她輕輕頷首:
“既然榮嬪想要,那陛下就拿走吧。”
看著秦鳶的順從,趙承稷幾乎是憤怒到極致:
“秦氏,你做出這一副受委屈的樣子,這是在埋怨朕嗎?!”
“香兒你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站在趙承稷後麵的宮女香兒跪了下去:
“是貴妃娘娘指責榮嬪,又打了榮嬪一巴掌。當時奴婢就見著榮嬪的臉色不好,想必是嚇到了。”
“奴婢勸娘娘不要這樣做,可娘娘反倒指責了奴婢一通!”
對於香兒的指控,秦鳶絲毫不意外。
當初那些陷害秦鳶的證據,就是香兒偷偷放進關雎宮的。
秦鳶被禁足後,皇後還特意派香兒在院子中看守,顯然是讓她監視並折磨秦鳶。
果然,聽了香兒的話,趙承稷冷冷地看向秦鳶:
“你在後宮謀殺嬪妃、殘害皇嗣。朕是看在跟你數年的情分上,才饒了你這條命,還留給你貴妃的位份,你有什麼不知足的!”
從前聽到這些話,秦鳶還會拚命為自己辯解,甚至找到很多證據來說明這些事情不是她做的。
可是這麼多次爭辯,卻隻能換來趙承稷對她的加倍懲罰。漸漸地,秦鳶也明白過來,再多的證據也救不了自己,因為皇帝的心已經完全偏向顧姣了:
“臣妾不敢埋怨皇上,隻是臣妾所說的,皇上向來不信罷了。”
趙承稷幾乎是憤怒到極致:
“看來你真是不思悔改!”
“來人啊,貴妃秦氏貶為庶人,此生幽閉冷宮,不許人伺候她!”
皇帝的雷霆震怒下,所有人都瑟瑟發抖,隻有秦鳶淡然地仰頭看著趙承稷。
而她身邊的宮女瀾羽突然跪了下去:
“陛下,我們娘娘已經高燒了兩日,剛才是燒糊塗了才惹得陛下生氣。”
“還請陛下讓奴婢去冷宮照顧娘娘吧,她再病下去可要……”
瀾羽的話還沒有說完,秦鳶就聽到了趙承稷的一聲冷笑:
“你這招數還沒用夠呢?前日姣姣生辰,你就裝病。秦鳶,你當朕是任你擺布的昏君嗎!”
顧姣生辰那天……
對了,那天為了懲治秦鳶“謀害皇嗣”,皇後下令對秦鳶鞭刑三十。現在正是寒冬臘月,秦鳶在寒風中受刑,直接昏死了過去。
瀾羽在顧姣殿外跪了一晚上,隻求趙承稷能派太醫去看一看秦鳶。可趙承稷卻與顧姣床榻上歡愉,哪裡管得了秦鳶的死活。
而如今,為秦鳶求一條生路的,還是瀾羽:
“陛下,娘娘她真的……”
“好了!”
趙承稷一聲怒喝,直接看向了身後的侍衛:
“把這個丫頭給我拖出去,誰也不許留在秦氏身邊!”
瀾羽被人強行拖走,還拚命求趙承稷。趙承稷冷冷看了秦鳶一眼,轉身離去:
“你給我好好反省,若是再惹是生非,朕絕對輕饒不了你!”
看著圍上來要將她帶去冷宮的太監,秦鳶心中卻是一陣輕鬆:
瀾羽走了也好,至少不用陪她在這裡受罪。以後找個好主子,也能過安穩的人生。
漸漸地,秦鳶的意識越來越模糊,不知不覺地倒在了地上,再次昏迷過去。
等再恢複意識時,周圍一片寒風瑟瑟。秦鳶想,自己大概已經被人拖到了冷宮吧。
睜開眼睛,卻見到眼前出現了繡著妃色芍藥花的裙擺:
“貴妃姐姐,彆來無恙啊?”
秦鳶抬頭,順著那華麗的衣擺向上看,就見到了榮嬪顧姣的臉。
她還是那樣的嬌俏動人,一身華麗的錦繡宮裝與冷宮的破敗格格不入。
“你來做什麼?”
秦鳶仰頭看向顧姣,而對方微微彎腰湊近了秦鳶,在她耳邊輕聲一笑:
“妹妹是來告訴姐姐,那個宮女瀾羽為了給你求情,擾了皇後娘娘休息……”
“已經被杖斃了。”
秦鳶心中一痛。
她被禁足時,香兒克扣她的飲食,又對她百般折辱。隻有瀾羽不離不棄,一直守護著她。沒想到……
秦鳶自己幾乎喘不過氣來。她想撲向顧姣,可香兒卻衝上來,一把拽住了肩膀。骨骼幾乎被掰到錯位,秦鳶卻顧不得疼痛,抬頭質問顧姣和香兒:
“你們為什麼要這樣惡毒!”
顧姣眨了眨眼,笑容格外輕鬆:
“一個奴才而已,姐姐這就心疼了。”
秦鳶目眥欲裂,她死死盯著顧姣:
“你和你的兄長陷害我們全家,你又對我百般折磨。顧姣,從前我對你照顧有加,你就是這麼報答我的嗎!”
沒想到,顧姣卻嘲諷地笑出聲了。她用眼神示意了香兒,對方立刻會意,粗暴地將秦鳶按倒在了地上:
“本宮讓人折磨你?姐姐啊,你還不知道吧,真正想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人,是陛下啊。”
秦鳶微微睜大了眼睛:
“什麼?”
看著秦鳶的震驚,顧姣的笑更加嘲弄了:
“陛下從前最愛的人是你,可他現在最恨的人也是你。”
“你父親的確是輔佐陛下登基的第一功臣,可那又如何呢?秦家人都太清高了,天天想著什麼黎民百姓,隻會忤逆陛下。”
這一番話,讓秦鳶的心徹底涼了下來。
趙承稷實在不算位明君,他坐穩天下後,不想要治理天下後宮的能臣賢妃,隻想要一味低頭服從他、能突顯他權威的順臣。
“哦,對了。”
顧姣輕描淡寫地接著說道:
“陛下查到你父親忤逆犯上、貪贓枉法,昨日派人抄家,所有家眷全部流放三千裡。”
“不過抄家時,你的父親和兄長已經畏罪自殺了。”
秦鳶隻覺得頭腦一片空白,身體卻已經想去撕碎眼前的顧姣:
“你們這些畜生!”
可身後的香兒卻再次拉住了她,在秦鳶打算叫喊的時候,香兒用手死死捂住了秦鳶的口鼻。
顧姣的目光笑意全無,隻剩下冰冷:
“貴妃娘娘,節哀順變啊。”
秦鳶隻覺得窒息,她拚命地掙紮,卻隻覺得思緒漸漸模糊。
顧姣低頭,似乎感覺到了無趣。轉身離開的瞬間,輕飄飄看了香兒一眼:
“貴妃姐姐對本宮和你都有大恩,香兒,你可要好好照顧她呀。”
香兒瞬間明白了顧姣的意思,在顧姣離開之後,她直接拿起了棍子,狠狠打在了秦鳶的後背上。
秦鳶一口血吐出來,努力想掙紮,卻沒有什麼力氣,隻能啞著聲音喊出一句:
“你放肆!”
香兒聽到秦鳶這麼說,憤怒地再次舉起了棍子:
“你現在已經是冷宮棄妃了,竟然還敢做出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樣!”
說著,她再次狠狠向秦鳶打去。而秦鳶一抬頭,木棍直接敲擊在了她的後腦上——
一瞬間,眼前陷入黑暗。
秦鳶緩緩失去了意識,不甘湧上心頭,四肢卻使不上任何力氣。她好像聽到了香兒驚惶失措的抽氣聲,感受到了身體越來越冷。
秦鳶徹底昏死過去前的那一瞬間,她心中反複念著一句:
若是能重活,她再也不會像從前那麼傻。
但如果不能……
她死後願意化作厲鬼,
寧願永不輪回,也定然要將害過她的人全部拉入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