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林苑台閣中,一襲戎裝的劉辯與何皇後並列而坐於主位上,何皇後的身後半個身位處,則是劉清的席位。
“漣漪今日這胭脂,抹得過於鮮豔了些,太過豔麗了,與這身宮裙並不相稱。”何皇後柳眉微蹙,拍了拍劉清的手道。
劉清身形微微一僵,隨即緩緩低下頭去,白皙的俏臉瞬間染上一層羞紅,眼角餘光悄然掃向正與太尉楊賜相談甚歡的太子,貝齒咬著薄唇,在粉嫩的唇上留下淺淺痕跡,好似要將什麼壞東西咬斷似的。
她的唇上“胭脂”早就以彆樣的方式“塗抹”在太子的身上了,而且太子……太子實在是太過折辱人了,哪有這般逼人飲下蜜水的手段的!
劉清用清水漱了十幾遍口,又反複在唇瓣上反複重新塗抹胭脂,卻仍舊覺得這張朱唇臟了,如今隻要一喝水,那股熟悉的蜜水滋味便湧上心頭,隻能呆呆地坐在那裡吃不得喝不得。
何皇後不解其故,平日裡劉清前來西宮請安時,總是笑語盈盈、頗為健談。今日怎生如此沉默寡言,還一副悶悶不樂的模樣?
雖說劉清是她目前唯一正式入宮侍奉太子的兒媳婦,但實際上劉清的年齡僅比何皇後也就小了六歲。
儘管輩分有差,二人卻有幾分情同姐妹的意味。
畢竟這麼多年來,何皇後在宮裡可是隻有口頭上的“姐妹”,而這些姐妹除了她的敵人,便是出於某些需求而臨時結盟卻又暗自提防的盟友,從來沒有能說心裡話的真姐妹,何皇後的內心終究是有些孤寂的。
兒子再孝順,那也是兒子,有些女子間的體己話是無法對劉辯傾訴的,但劉清卻不同。
她既能作為何皇後情感上的姐妹,卻又和她沒有任何利益衝突,不會對她的地位構成威脅,近乎完美地契合了何皇後的心理情感需求,因此何皇後如今反倒是對劉清格外關照。
莫非?
何皇後美眸輕輕流轉,那雙塗抹著朱紅色眼影的丹鳳眼,銳利地瞥向三公席位上的司徒袁隗,以及在袁隗身後因袁隗身體抱恙而隨身照顧,並不時向劉清投來暗恨目光的袁基,心中頓時恍然大悟。
畢竟劉清曾是汝南袁氏的兒媳婦,這般畏懼倒也在情理之中。
“不必畏懼,有本宮在,看誰敢說閒話。”何皇後將劉清的手握在掌中,輕輕拍打著寬慰著她的手背,一雙鳳眸中卻是向著袁基投去了陣陣煞氣。
若是袁基膽敢說劉清的閒話,既是掃了她這個皇後的顏麵,又辱及太子妾室,她倒要看看袁基有沒有這個膽子!
真當她在親兒子掌權後,就自此封刀不敢殺人了嗎?
她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似有若無的冷笑。
即便殺不了人,她身為皇後也能用數不儘的手段收拾袁基。
袁基不是即將續弦嗎,到時候她日日召見袁基新娶的正妻入宮,打著關心親近的名義讓她日日奔波,再使些外人看著是親近實際上卻是刁難的小絆子,嗬嗬。
被何皇後瞪了一眼的袁基肩膀微微一縮,不敢再看向劉清,默默低下頭,雙手不自覺地握緊衣角,心中暗自惱恨。
而這一幕幕小鬨劇,卻是儘數被太子和楊賜收入眼底,一老一小相視一笑,露出一抹心照不宣的笑。
“殿下倒是眼光獨到,眼福不淺。”
楊賜輕撫長髯淡笑著,臉上帶著幾分揶揄之色,而劉辯卻也不覺尷尬,不僅大大方方地承認,還故意誇張地朝著楊賜擠眉弄眼,頗為輕佻地笑道:“那是,若是老太尉有心,孤記得掖庭裡還有兩位袁本初妾室,不如送給老太尉如何?說不得小楊修就要多個小叔叔了。”
“咳咳!”
楊賜聽聞太子如此言語,竟被口水嗆到了喉嚨,猛地咳嗽起來,臉色漲紅。
年僅十歲的楊修眼睛瞪得圓圓的,滿是驚慌,趕忙伸出小手用力拍打著祖父的後背,並急忙為楊賜端上一盞溫水。
這位老太尉好一會兒才緩過神來,胸膛劇烈起伏,顫抖著手指指向太子,吹胡子瞪眼:“豎子,老夫都六十五了,胡說些什麼!”
劉辯啞然失笑,身體向後一仰,靠在憑幾上,笑謂楊賜道:“六十五正是打拚的好年歲!說不得太尉公老當益壯,當真為弘農楊氏添丁進口呢?”
嘿,六十五算什麼?
七十五歲都能生!
劉辯目光投向至今尚未婚配的鐘繇,是的,虛歲三十四的鐘繇彆說子嗣了,連妻妾都沒有娶哪怕一房!
因為此事,黨錮之禍後無心出仕隱居山林的鐘迪都來了一趟雒陽,耳提麵命、苦口婆心勸鐘繇娶妻,甚至求到了他這個太子這兒,希望太子能看在他這張老臉的麵子上直接下旨賜婚,強逼鐘繇娶妻生子。
但這種家事,劉辯選擇置身事外,畢竟鐘繇可是能在七十五歲的年紀生下那位天才兒童,他自然是不擔心鐘繇絕後的。
楊賜身旁的楊修眼珠子盯著自家祖父和這位傳說中的賢太子,小小的腦瓜裡卻是浮現出了大大的問號。
向來謙恭守禮又不苟言笑的祖父,敬賢愛士又英明賢能的太子殿下,二人怎麼會談論如此輕佻的話題呢?
不過,楊賜餘光瞥見袁基攙扶著袁隗前去如廁,卻是忽地話鋒一轉,神情變得凝重起來,道:“殿下,袁次陽不可信,殿下萬不可大意。”
劉辯眉頭微微皺起,目光深邃地看著楊賜,倒並非他對楊賜的這番話有什麼意見。
若換作劉宏,或許會心生不悅,覺得你楊賜這話是什麼意思!
朕乃天子,國家至高無上之人!
王霸之氣一發,袁隗自然俯首稱臣,合情合理!
怎麼,朕難道不配他袁次陽心悅誠服嗎?
但劉辯所想的卻是,楊賜與袁隗雖已分道揚鑣,卻曾是至交好友,而且楊賜為人坦誠正直,是赤誠君子,絕不會在背後詆毀中傷他人,更何況是中傷袁隗。
那麼,袁隗的投降,定然存在些許問題。
劉辯身體微微前傾,與楊賜對視著,目光中帶著幾分探尋,輕聲問道:“太尉公有何見教?
“老夫並無確鑿證據,但他袁次陽絕非甘願放棄如此眾多利益而投降之人,他不會甘心的。”
楊賜微微搖頭,隨後向太子講述了那次舉孝廉之後,他與袁隗之間的簡短對話。
言談間,楊賜不時抬眼觀察劉辯的神色,似乎在斟酌自己的言辭。
劉辯陷入沉默,隻是伸出手按著腰間的元治劍,手指摩挲著劍柄,目光驟然間變得幽深。
就在半個時辰之前,袁隗還向他訴苦,言袁基正妻病故多年,準備續弦,希望太子能看在他的麵子上,下月親臨昏禮為新人賜福。
當然,袁隗的言外之意是,他為了汝南袁氏歸順太子,付出了太多宗族利益,已失了不少汝南袁氏的人心,希望太子能參加袁基這位繼承人的婚禮,為袁基鎮鎮場子。
自春秋戰國以來,這種替臣子撐場子的事情並不少見,隻不過掌權者親臨昏禮的情況並不算頻繁,往往是賜下厚禮以示榮寵。
但劉辯還是答應了,畢竟這也算是合理的需求,而且他本就有過類似的想法替袁基撐場,隻不過是打算讓袁基在新婚後進部,將他提拔至二千石級彆。
如今看來,嗬!
劉辯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無論袁隗真降還是詐降,他都已經不在意了。
——
s:書裡最開始提過主角年齡問題,提前了幾年出生,虛歲十四,周歲十三,也就是171年出生
何皇後出生時間曆史上沒有記載,當時為了儘量合理設定了和劉宏一樣,都是156年出生。
也就是何皇後15周歲、虛歲16生了主角,年齡上說得過去的,那個時代14歲就能生了,但因為早孕所以分娩難度大,加上體質和衛生以及技術問題,死亡率極高,所以生過孩子的人妻反而更受歡迎,而劉清設定的162年出生,至少數據上是合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