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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南城桐花巷,數個手持利刃的大理寺衙役在其中搜尋,照的街巷燈火通明。
可兩側破舊的房子都閉著燈火,沒有人原意被搜尋。
但衙役們為了上峰所承諾的金銀和功勞,誰管得了這些賤民所想。
他們踹開大門,直接持火把衝了進去。
“大人!大人!我們這沒有窩藏犯人啊!”
“這不是贓物啊!這是小老兒日日辛苦才得到的些傍身錢啊!”
貪官汙吏,尤其這小吏一層層剝削下來,最是難纏,搜查沒有結果,反而對百姓手中的錢財起了心思。
“滾!”
衙役一腳將那糾纏的老頭踹開,拿著那破舊的錢袋子掂量掂量,聽著銅板的聲響,這才舒爽了許多。
“娘的,老子大半夜不睡覺,抓不到人本來就煩,你再上前來,老子揍死你!”
老人家跪在地上,不敢上前,卻哭著磕頭求饒,“大人!小老兒明日還要出攤,這些是本錢呐!大人,您饒了小老兒吧!”
他哭的大聲了,這衙役不由著急,上前來就要捂住他的嘴。
“閉嘴!”
“不要讓我老大聽到!”
但下一刻,大門外站著一人高馬大的絡腮胡男人,鷹鉤鼻,一雙銳利無情的眼睛盯上這衙役。
“老大!”
衙役被嚇了一跳,趕緊要把老人給踹開,男人卻冷冷道,“把錢還回去。”
衙役咬牙,卻還是把錢袋子丟了回去,“老大,你看,我和老人家開個玩笑。”
男人握著腰間掛著的彎刀,冷聲道,“若再讓我看到,你這身衣服,彆想穿了。”
衙役趕緊點頭,而男人身邊很快圍著幾人。
“老大,這巷子搜來搜去,也不見那什麼阿朱啊,是不是消息有誤?”
段博聞卻看向了巷子深處,“這南城的居所,彆看外觀如何,內裡有些,卻彆有洞天。”
他向前走去,最終停在了一家門戶前,有衙役說這裡已經搜過了,隻有兩個相依為命的老人。
段博聞卻冷笑一聲,隨即抽刀砍在了牆上,土塊掉落,露出些青黑色的內裡。
“這牆並不高,很破,用的材料卻結實。”
“這樣結實的材料,卻剛剛好,向下挖出些空間來。”
他看向門內,“房間不算大,院子不小,可搜過地窖了?”
衙役們一愣,皆搖了搖頭。
“就是這家!進去!再搜!”
段博聞是泥腿子出身,靠著一雙眼睛,靠著腦子,硬生生從小吏之中殺出一條路來,得了些小官職。
他心狠手辣,斷案能力極強,可偏偏就是這出身,讓他十年來止步於此,他手底下跟過的人如今最高的已經七品。
而他還在從九品打轉。
那些高高在上的權貴們知道有他這樣一個好用的人,需要時送些銀兩,用完了就放在一邊。
而他的上峰來來去去,皆沒有心思將他提上去。
他為了尋一條出路,去找了那張首輔,許多天不曾有消息,偏偏張家出事第二天,這位首輔大人低下頭,讓他的管家帶他進了府邸。
真是好大一個府邸,比他見到的那些貴族府邸都要華貴,都要漂亮。
但他依舊沒有見到張首輔,見到的是那內宅首輔夫人。
他如何不知道,是張首輔看不上他,覺得隻需要一個女人就能招待了他。
那夫人是個有手段的,答應他此事辦成,她會讓張首輔為他升官發財。
所以,這一案,無論真相如何,他必須抓住人,拿了功勞。
十年時間,他已再無經曆蹉跎了。
“啊!”
後院傳來女人的尖叫,段博聞不由嘴角一勾,向著院子裡走了進去……
“你們若是想拿我威脅他人!沒有用!殺了我!殺了我!”
阿朱被人壓在床上,怒喝著,“沒根子的軟蛋!壞蛋!”
“你們給那殺妻的禽獸做事!你們沒有良心!”
她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她是個聰明的小姑娘,從婆婆將她塞入地窖,再到有人入侵,卻並沒有拿她性命,而是困住她。
她就知道,這些人在等著夫人回來!
她絕不能讓夫人因為自己,再受傷害!
她不知道夫人到底是如何起死回生,可她知曉,這一路夫人定然走的十分不易。
她能再見夫人一麵,便已經是足夠了!
“閉嘴!”
段博聞皺眉,隨即卻看到這小姑娘閉著嘴巴,表情痛苦,意識到了什麼急忙衝上去,直接將她的下巴給卸了!
鮮紅的舌頭上冒著血,段博聞一驚,“你……你想死?”
阿朱說不了話,卻也明白,尋死的機會過去了,這人不會讓她死了。
“原來如此,看來這人,對你很重要?”
段博聞坐在了旁邊,轉著大拇指上的玉扳指,“你身世簡單,唯一在意的,也就是那宋夕顏罷了。”
“你能為了她大鬨靈堂,而如今,你更想要尋死。”
“所以,救你出來的人,就是宋夕顏!”
可他又皺起眉頭來,“可我查了那小院,也看了宋夕顏的棺材,以那樣的出血量,她不可能活下來。”
“救你的人,殺小院那些仆役的人,武功極高,出手狠辣,若真是宋夕顏,那太不符合常理了。”
“畢竟宋夕顏這十幾年裡也就是名聲差些,人差些,並未展露出來什麼武功,她要是有這樣的武功,也不會被人挖心。”
段博聞挑眉,“難不成,宋夕顏還真的紅杏出牆了?來人,是她的真愛?”
阿朱氣的想要咬段博聞一口,什麼紅杏出牆!她家夫人才不是這樣的人!
定然,定然是張沅,是那張府的人,為了他們的麵子,又給夫人的身上潑臟水!
“看起來,不是啊。”
阿朱愣住了,段博聞笑了笑,“所以,我今夜要見到的是已經死去,被挖心的宋夕顏?”
他素來有觀相的能力,這人說的真話假話,他一看便知。
阿朱雖然聰明,卻也沒經曆過他這樣的人,哪怕不能說話,也能告知他真相。
“外麵那兩個老人,實在不聽話,老大,咱們真要讓他們幫忙啊?”
有衙役從外麵走過來,是個看著不滿二十的少年,流裡流氣,哪怕模樣清秀,也令人不喜。
“流光,這人凶殘,若是沒有外麵那兩個老人幫忙,我們如何拿得下她?”
段博聞歎了口氣,“我來吧。”
段流光撇嘴,“再厲害能有老大你厲害嗎?”
段博聞笑著敲了敲他的腦袋,“我又不是天下無雙了,這世間比我厲害的人多的是。”
他抬腳離開,阿朱發出嗚嗚嗚的聲音,已然紅了一雙眼。
“看好她。”
段流光被安排了活計,便拿了凳子坐在了阿朱的身前,哼了聲,“彆想跑,告訴你,什麼牛鬼蛇神來到我大哥麵前,都得盤著!”
阿朱恨不能咬死這些人。
她隻擔心,隻擔心婆婆他們真的被威脅,對夫人不利。
這些衙役受了張家的命令,肯定不會放過夫人的!
而此時此刻,巷子口,淩霄的腳步一頓。
她自然察覺得到黃婆婆家中的氣息多了許多。
隻是看著一個個氣運不高,隻有一個,氣運之中黑中夾雜著血紅,倒是比那些尋常白色氣運的百姓不同。
但黑氣縈繞,劫數不淺。
必定碌碌無為,不得誌。
“大理寺……”
她看清了隱藏在暗中的人,看到黃婆婆枯坐在桌前,捧著一壺茶水發愣。
黃爺爺不在,三道氣息在遠處的柴房。
而那黑紅氣運之人,就藏在大堂之內。
她處理阿朱的事情還是太粗糙了,但被這大理寺的人這麼快查到,卻也超過了她的想象。
淩霄的身影出現在了門前。
她一步一步走進,黑色的麵紗在風中輕輕浮起,隱隱約約露出她精致的下巴。
段博聞抬眼看著,不由挑眉,真是奇怪啊,宋夕顏一個如此瘦弱的女子,卻能鬨出這樣的動靜。
他沒有感受到來人的氣息,腳步不算輕浮,但絕對不是習武之人。
她並無內息。
“淩霄?”
黃婆婆聽到了腳步聲,嚇得抬頭,看到淩霄時,她握緊了手中的水壺。
“嗯,婆婆。”
淩霄走進來,笑著開口,“辛苦你了,阿朱如何了?”
黃婆婆微微吸了兩口氣,“小丫頭精神了些,你……你累了吧?渴不渴?喝些水?”
淩霄看著她顫抖的手,輕輕道,“嗯,渴了。”
黃婆婆愣了下,拿了水碗,放在了淩霄的麵前,“嘩嘩嘩……”
她倒著茶水,“淩霄啊,你出去這麼久,是做什麼去了?”
淩霄看著茶碗,“去查些東西。”
茶水倒好了,黃婆婆握緊了水壺的把,“淩霄,你是個好孩子……”
淩霄點點頭,而後拿起來了水碗,就要一飲而儘。
“不!”
就在此刻,黃婆婆一把抓住了淩霄的手,“不能喝!”
淩霄卻笑了,她對黃婆婆笑道,“我渴的厲害,怎麼婆婆都不讓我喝水了?”
她硬生生把水塞進了自己的嘴裡。
“嗯,甜。”
黃婆婆呆住了,而後,淩霄揉了揉自己的額頭,“怎麼……有些頭暈……”
“噗通!”
她一下倒在了桌上,下一刻,兩道身影就從門外衝了進來,“兄弟們!把這女人拿了!”
但比他們更快的,是段博聞,他隻來得及喊了一句,“不要妄動!”
下一刻,一雙筷子化作利刃,從淩霄的手中飛出,直接刺穿了二人的腿,將他們死死釘在了地上。
而淩霄一瞬出現在了段博聞的身邊,下一刻,兩道刀光閃過,二人瞬間纏鬥在了一起。
剛剛被釘死的兩個,正是看守黃爺爺的護衛,淩霄對著黃婆婆喊道,“婆婆!帶著老爺爺先行離開!”
黃婆婆紅著眼,趕緊點頭,隨著從柴房走出來的老頭子一起,在地牢那些衙役還沒反應過來之前,先跑出了門去。
有人想去追,淩霄又是兩雙筷子飛去。
“咻咻咻!”得聲響之後,地上又多了幾個人。
“淩霄!”
段博聞皺眉,感受著淩霄的巨力,咬牙道,“你不在意阿朱的性命了嗎!”
下一刻,流光正挾持著阿朱從地窖上來,淩霄的手一頓,眼睛眯了起來。
“你是個聰明人,我給你機會,讓你和在場的人活命。”
淩霄冷聲道,“若是阿朱出事,你們所有人!都得死!”
哪怕是段博聞這個氣運高一些的,她拚著反噬也要把他殺了!
段博聞受到她一擊,胸腔氣短,險些一口血就要吐出來。
他低估了淩霄的實力,哪怕他鼻子再靈,抓得到線索,人到了麵前,他還是抓不到。
“你在意那個小孩?”
淩霄注意到了那挾持阿朱的少年,下一刻,她迅速向著阿朱而去。
段博聞震驚,“不要對他動手!”
短刀已經架在了流光的身上,淩霄眯起眼睛,一手抓著流光的肩膀,“你能力不俗,應該知道到底誰才是受害者。”
“你這般年紀,卻還在這樣的位置,還要昧著良心為他們做事……”
淩霄冷笑,“注定碌碌無為!”
段流光氣的大喊,“我哥哥是最厲害的!你……”
“聒噪!”
淩霄一巴掌給段流光扇暈了,而後,她一隻手流光,一隻手阿朱,“我雖然不清楚你的姓名,但卻看得出你並非無心之人。”
“你的弟弟,就先放在我這兒了,相信你該知道什麼為公正,也知道我想要什麼。”
“你若是還想要他,應該知道要怎麼做。”
說完,淩霄直接抓著兩個人離開了院子。
段博聞一巴掌打在了自己的臉上,氣得怒喝一聲,“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