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秦王李世民兵敗淺水原,但大唐皇帝李淵並未責怪他,知道這次戰役並非李世民親自指揮,而李世民身染重病,還未痊愈,隻得每天臥床休息,由秦王妃長孫無憂親自侍候。
李世民喝下今天的湯藥,將空碗遞給無憂,便重新躺下,麵露哀愁。
“無憂,這次還真讓你說準了。”
無憂將碗放到桌上,跪坐在榻邊,睨著李世民,問:“讓我說準什麼?”
“記得我出征前,你就說沒有常勝將軍,還囑咐我莫輕敵。當時我還覺得是你不信任我,想不到真讓你說著了,這次我敗得慘啊!”
聽得出李世民語氣中的灰心喪氣,長孫無憂握住李世民的手,安慰道:“殿下,勝敗乃兵家常事,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你這次兵敗,說不定是好事,是為了以後能取得更大的勝利。你看楚霸王項羽,一開始起兵推翻暴秦,不也是一鼓作氣,連戰連勝,尤其是巨鹿之戰,以少勝多,名揚天下。還有彭城之戰,三萬楚軍打得劉邦幾十萬聯軍丟盔棄甲,落荒而逃,逃跑路上劉邦連兒子女兒都顧不上了,欲踹下馬車,何等狼狽!可最後呢,贏家還是劉邦,項羽被劉邦韓信圍困垓下,四麵楚歌,最後帶著二十八名戰士突出重圍,跑到烏江邊上,不得已自刎而終,悲壯啊!”
無憂的話猶如一針強心劑瞬間刺激了李世民,使得他一掃連日來的頹廢,眸子一亮,欣喜道:“說的是,我應該效仿漢高祖,不可氣餒!再說,論帶兵打仗我自信勝過漢高祖。不過是輸了一次,有什麼大不了,重整旗鼓就是了。”
“哈哈,是啊,有什麼大不了,從頭再來唄,再說咱們大唐這次雖然輸了,但沒有傷筋動骨,實力還在。”見李世民麵目緩和,無憂也欣喜不已。
“對,並未元氣大傷,我得好好養病,等我病好之後,勢必要一雪前恥。那個薛舉雖然打敗了唐軍,可沒幾天就突然暴斃而亡,唉,便宜他了,本來我還想著再與之一戰,正麵戰勝他,現在沒機會了,隻能找他兒子薛仁杲報仇了。”
“殿下,你一定會複仇成功的。”
李世民握住無憂的手,欣慰道:“無憂,能娶你為妻,當真是我之幸事啊!”
“彼此彼此。”
李世民自從走出兵敗的陰霾後,每天心情愉悅,病情快速好轉,看樣子用不了幾天就會完全康複。
這天中午,李世民躺在床榻上午睡,長孫無憂則跪坐在床邊練字。無憂洋洋灑灑地寫下了嶽飛的那首千古絕唱《滿江紅》。
怒發衝冠,憑欄處、瀟瀟雨歇。抬望眼,仰天長嘯,壯懷激烈。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裡路雲和月。莫等閒,白了少年頭,空悲切。靖康恥,猶未雪。臣子恨,何時滅!駕長車,踏破賀蘭山缺。壯誌饑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待從頭、收拾舊山河,朝天闕。
“波瀾壯闊,激情蕩漾,好詞啊!”一道熟悉的男聲倏地在身後響起,嚇了無憂一跳。
無憂回頭,瞥到李世民立在那兒,不解道:“殿下,你什麼時候醒的?怎麼一點聲音都沒有。”
“是你寫的太投入,沒聽到我喚你。”
“額,你剛才叫我了?”無憂一臉問號,她確實什麼也沒聽到。
“可不嘛,叫了你兩聲,你也不理我,我還好奇你奮筆疾書寫什麼呢!這詞作得好啊!無憂,你當真是才華橫溢啊!”李世民邊說邊跪坐在無憂身旁,仔細盯著桌上的詩詞,一臉讚歎的笑容。
“額,這詞不是我寫的。”
“那是誰寫的?”
“嶽飛。”
李世民一怔,皺起了眉頭,道:“嶽飛?我沒聽過這個人啊!能寫出這麼豪邁的詞,肯定是博覽群書的豪傑,應該出自哪個世家大族,按理說這等才華早該聲名鵲起的,難道是被埋沒了?我得找到這個人,要重用他。這等大才,要是能為我所用,則是大唐之幸!”
無憂麵露尷尬,不知該如何作答。
“無憂,這個嶽飛是誰?人在哪兒?你認識他?”
瞥到李世民急切期待的神色,無憂一臉為難,遲疑道:“我認識他,他不認識我。”
“哦,那你知道他在哪兒嗎?”
“他,他不是真人。”
李世民一怔,不明所以道:“不是真人?這是何意?無憂,你都把我說糊塗了。”
“這個嶽飛是我睡覺做夢,夢裡的人物。”
夢中人?李世民頓感失望,點頭應道:“原來如此!唉,可惜了,要是真人,我定要找到他,勸其為我效力。”
李世民失望地搖搖頭,再次將目光放在那首《滿江紅》上,仔細閱讀起來,越發興趣濃厚,道:“無憂,這麼說你在夢中看到了嶽飛作這首詞?”
“是。因為詞作的太好,我在夢裡就背下來了。”此時此刻,長孫無憂隻能胡謅八扯,反正也沒人深究。
“背的好!這是難得的一首好詞啊!不過,這詞裡蘊藏著無儘的傷感和不甘,還有報仇雪恨的勇氣和信念。無憂,嶽飛為何有此情懷?”
唉,提到這個,無憂不禁哀歎一聲:“國仇家恨,這裡麵有個故事。”
李世民一挑眉,饒有興趣道:“哦?我最愛聽故事了,這也是你夢中的故事?”
“正是。”
“無憂,你不妨說說看。”
“好。不過這個故事有點長,我得從頭說起。”
“行,我洗耳恭聽。”
無憂頓了頓,緩緩開口。
“曾經有一個小國家叫宋國,當朝皇帝叫宋徽宗,擅長書法繪畫,卻不善治國。宋國北部有個強國,是個遊牧民族,類似於匈奴、突厥這種,叫金國。這個金國一直對宋國虎視眈眈,欲興兵南下。宋徽宗不想成為亡國之君,就把皇位禪讓給自己的兒子宋欽宗,希望宋欽宗能斡旋兩國的關係,阻止金國南下,可惜事與願違。最後宋國國都還是被金兵攻陷。徽欽二宗以及所有後宮嬪妃、皇子公主們都成了亡國奴,被金兵一並押回金國,成為了奴隸。他們在金國遭受了非人的虐待,男人為奴,女人為娼。這是宋國皇室的奇恥大辱。”
李世民麵色凝重,眉頭緊皺,冷哼一聲:“這個徽欽二宗分明就是昏君嘛!百姓保護不了,連皇室家眷也保護不了,枉為國君。所以,這個宋國就此滅亡了?”
“不,宋國沒有就此滅亡。宋徽宗的另一個兒子叫趙構,他在國都淪陷前就逃走了,聽到政權覆滅後,他在南麵一個地方又建立了國家,稱為南宋,所以被滅掉的那個就叫北宋。”
“哦,這就跟西漢、東漢一個意思,然後呢?”
“然後,這個趙構上位初期也算勵精圖治,興修水利,勸課農桑,發展經濟等等。他手下有個武將叫嶽飛,此人深諳兵法,多有奇謀,在軍中威望甚高,而且忠心耿耿,後背上刺著四個字——精忠報國,這也是他畢生所求。他一直想北伐,滅掉金國,迎回徽欽二宗,一雪前恥,所以他寫下了這首詞。”
李世民了然地點點頭,道:“怪不得這首詞如此豪邁大氣,原來出自武將之手。不過,依我看,滅金雪恥是要的,但迎回徽欽二宗,就沒必要了,兩個昏君迎回來做什麼,一旦迎回來,那這個趙構怎麼辦?難道要退位讓賢嗎?怎麼可能!”
“說的是,的確沒必要,奈何嶽飛在這方麵思慮不周全,有點一根筋,所以,算是觸碰了趙構的逆鱗。”
李世民一挑眉,似乎意識到什麼,問:“那後來呢?趙構報複嶽飛了?”
“後來,嶽飛北伐節節勝利,眼看就要收複失地,滅掉金國了,誰知卻被趙構叫停了。”
“叫停了?可惜了!”
“是啊,也不知這個趙構怎麼想的,他就想偏安一隅,不想戰爭,不想打敗金國,更不想迎回徽欽二宗,哪怕是年年向金國稱臣納貢。”
“那後來呢?”
“後來有奸臣構陷嶽飛謀反,趙構也怕嶽飛擁兵自重,就下令殺了嶽飛。嶽飛之死在軍隊中引發了軒然大波,很多將軍都對朝廷失望透頂,紛紛投敵叛國。”
李世民的心猛地一沉,哀歎一聲:“這麼一個忠臣良將就這麼被冤殺了!這個趙構,不配為帝,也是昏君一個。對了,那個徽欽二宗最後回到南宋了嗎?還有,那個南宋,後來有滅掉金國嗎?”
無憂搖搖頭,道:“沒有,徽欽二宗至死都留在了金國。至於南宋嘛,它苟延殘喘了150多年,最後被另一個草原國家叫大蒙古國滅掉了。不過在南宋滅亡前,南宋聯合蒙古國一起滅掉了金國,也算是報仇雪恨了。”
李世民點點頭,蹙著眉,目光深邃,感歎一聲:“一個國家要想不滅亡,軍事強大是首要的。我們大唐現在還不能算是軍事強國。”李世民不禁為大唐的未來擔憂起來,擔心大唐會不會成為第二個北宋、南宋。
“殿下不必憂慮,大唐終有一天會成為軍事強國的,說不定就是你發展起來的。”無憂挎過李世民的胳膊,安慰道。
李世民笑了下,抬手刮了下無憂的翹鼻,寵溺道:“無憂,這麼長的故事都是你的夢?”
“額,是,不是一個晚上夢到的,我可能有什麼神通,今晚做的夢能續上昨晚的夢。”無憂訕訕地笑著,也不知李世民能否相信她的說辭。
“哈哈哈,你這神通倒是有趣!不過你做的這個夢倒是給了我很多啟發。”
“哦?比如呢?”
李世民想了下,道:“我不要做徽欽二宗,也不做趙構,如果我手下有像嶽飛這種精忠報國的猛將,我一定重用與他,不會猜忌他,更不會擔心他擁兵自重,我會善待我的文臣武將,不會讓他們寒心。飛鳥儘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這種事不會發生在我身上。”
李世民已經不知不覺地把自己帶入到帝王的視角看待問題了,也許他自己還沒意識到不知何時那個稱帝之心已經開始萌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