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後,四縱隊向西越過鹵汀河進行戰略轉移,與日寇交戰。錢鬆蓮的茶館再次熱鬨了起來。
周家澤頭麵人物來到裡麵吃早茶,三桌茶食全是申五才會東。申五才家住尚家莊,尚家莊隻有五六十戶人家,實際大多是周家澤人的佃戶。
有幾戶人家由於善於操持家務,家境明顯好轉,能夠置買田產,獨立成家,其中最快的還要數申五才。
申五才喜愛摘骰子賭博,最近一年多,他手氣特彆好,豹子之類上等點數老是圍住他轉。
而季上旨自從北邊土匪窩裡釋放回來,晦氣一直沒有除去,摘骰子非但不那麼火爆,相反,幺二沙等倒黴點似乎跟他如膠似膝,他原先贏的季步清在尚家莊的二十畝田全輸給申五才等人。
申五才自己再拿出一點錢,將季上旨的那二十畝田全部買了去。錢鬆芝給申五才寫下買田的契約,朱秀福、錢茂國、錢鬆蓮、李方蓮等人做中人。
錢鬆芝得了買家申五才的五石稻子,另外還受到他的三頓款待。他喝茶吃餅,樂哈哈地說:“四縱隊在我們周家澤一個多月,我家鬆蓮茶館冷靜殺了。今日我們莊上有頭有麵的人基本上都來喝茶了。”朱秀福搛起一筷燙布頁絲,笑著說:“芝先生肚子裡的貨色確實不少,全周家澤莊子要數第一個。……芝先生呀,你比一般人多讀了哪些書啊?”錢鬆芝喝了一口茶說:“我讀過《大學》、《中庸》、《論語》、《孟子》,還讀過《詩經》、《禮記》、《春秋》,可惜還有兩本書,一本《易經》,一本《書經》,我沒曾讀得到。教我的王先生後來上了穆家堡,他人走了,也不知道他要做什麼交易去。”季必章拉住他的手說:“芝先生,你曉得的事情多。我問你呀,李長江打郭村的新四軍,沒想到反被新四軍打得個屁滾尿流。江蘇省政府長官韓德勤動用了三萬人的主力部隊,外加十個保安旅,想趕新四軍下長江喝水,結果更慘。你說說看,這是什麼原因?”錢鬆芝擺著頭說:“這還用說唄,新四軍裡的勇敢的人多,不怕死。”季必章錘著桌子說:“國軍裡哪就沒有勇敢的人嗎?”
“可能新四軍得到當地人的擁護,”錢鬆芝愣了一下,隨即搖著手說,
“閒談莫談國事,閒談莫談國事,談得不好,腦袋搬家還不曉得為的什麼事。我把我自己的事做好了,管他哪個勇敢不勇敢的。現在我談實在的,隻要哪個來給我衣食,我就聽哪個用。”錢茂國說:“我是個大老粗,當今形勢一點都不清楚,詩文不通。……唉,我到西裡堡做親戚,三先生鄭為武看了我的軸子往表家菩薩麵跟前一掛,當即問我是哪個給題的款。我說是芝先生你題的款,他誇不絕口,說你真是一肚子的好文才啊!”錢鬆芝晃著身子說:“你西裡堡姑媽做八十大壽,我在你的軸子上題了八個字的賀詞:德配孟母,壽比南山。”錢茂國接連點著頭說:“對呀對呀,三先生說你字也寫得好,喲,芝先生寫的字就像我們的李方蓮的相貌一樣漂亮。”坐在西邊桌子上的李方蓮擺著手說:“你個錢保長說歸說,竟然逮起我李方蓮開起窮心來了。”錢鬆芝眯著眼望李方蓮,四方臉,細皮嫩肉,天生麗質,頭發如若留長些,充個女人完全能夠使人相信,他漾了漾身子,說:“方蓮呀,如果你在清朝年間上京城趕考,皇帝肯定要點你為探花郎。”李方蓮戴起禮帽,起身道:“我可沒什麼天份,隻不過讀了幾本小書,《三字經》、《百家姓》、《千字文》,再加個《弟子規》,至於《四書》《五經》一本書都不曾讀過。眼下這亂世當中,要會玩槍護身,那才是最實在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