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倒回之前
黃沙被西風卷起,飛揚於半空。
狹長的街道,昏暗不明
地牢大門前
幾名罪城護衛倒在地上,鮮血已經乾涸,印得黃土發黑。
老板娘夫婦站在大門前的街道上,看著遠處過來的一隊人馬。
為首者便是幽家無厭。
“來者何人?為何擋我去路?”無厭幽幽問道。
“三十六鬼妖,借你手裡的鑰匙一用!”於唱大聲回道,嗓音洪亮得像出海的打魚人。
“嗯?”無厭皺了皺眉,似是回憶了會兒,他才想起了一些記憶片段,“那這麼說你們兩個都是半妖了?”
當年對於三十六鬼妖的圍剿,幽家也是出了大力的,不過那時他手中的權力並不大,所以沒有成為幽家的代表人物與其他勢力聯合,不過他也是參與了實際的抓捕行動的。
“是,既然知道我們是半妖,那我勸你還是趕緊跑路吧,不然的話,我今天可還沒吃過,肚子空的慌,小心我拿你打了牙祭。”於唱這般恐嚇了一番。
惹得老板娘一陣白眼,她拍打於唱兩下,責怪道,“當年你們就喜歡講這種話嚇唬人,咱們明明就不是食人的半妖,都是他們冤枉咱們,你們這樣講,那不是自己承認了嗎?!”
見老婆有些生氣,於唱趕緊低下身子,好聲哄道,“哎呀,還不是他們太混蛋。無論咱們說不說,他們都是要殺掉我們的,既如此,那正好用這個事情來嚇一嚇他們,你沒看過去那些壞蛋惡人聽到我們的名號有多害怕嗎?嘿嘿。”
看著丈夫嘿嘿傻笑的模樣,老板娘又輕拍了他兩下,寵溺道,“以後不許再這般說了,我不喜歡。”
“好好好,不說了不說了,聽阿晚的。”於唱哼哼說道。
“嗯,先搶下鑰匙救了五哥。”老板娘輕聲道,兩人轉身看向無厭,神色轉為慎重。
畢竟是幽家的長老。
幽家的凶名,在這座大陸上來說,要比罪城響亮得太多了。
於唱自身後解下一根纏著布條的長杆,去掉遮擋後,竟是一根墨綠色的竹竿,自下而上,由粗到細。
不大像是武器,而真的隻是一杆自由生長出來的竹子罷了。
它唯一的優點就是,很長很長。
老板舞動竹竿,呼呼風響。
竹竿的細頭位置輕輕點住地麵,似乎漂浮又似乎落地。
老板娘同一時間解下身前的布帶,將身後有緞布包裹的東西露了出來。
那是一架古箏,體型偏大,琴弦緊繃。
看到兩隻半妖拿出了這樣的武器,無厭冷笑兩聲,陰陰說道,“什麼旁門左道之術,今日便讓你們看看我幽家的刀法是何等厲害!你們今日妨礙我幽家行事,就彆怪我心狠手辣。”
無厭拔出腰側的寬刀,寂滅的氣息彌漫刀身,他輕喝一聲,提刀直衝夫婦二人,身形迅猛。
長長的綠色竹竿舞動起來,一陣東挪西擋,靈活的很,完全不像是堅硬結構的植物,也不會有想象中的笨拙生硬。
叮當啪啦
十招之後,雙方無損無傷。
可無厭有些驚訝,他竟然連對方竹竿的防禦範圍都沒有突破?他仍站在竹竿的長度之外。
於唱哈哈兩聲,沒有回頭,卻是對著無厭說道,“老婆,你看這老頭,雖然看起來身體健碩,老態並不明顯,可終究是刀不夠快啊。人呐,不服老是不行的。”
無厭冷哼一聲,道,“剛才不過開胃小菜,你說得不錯,我確實老了,所以得先要活動活動筋骨嘛。來,我教教你,什麼叫老當益壯,什麼又叫薑還是老的辣!”
說罷,提刀再攻。
無厭緊握住手中寬刀,不慌不忙但實際速度極快地向於唱砍去。
在於唱眼裡,無厭的刀法比剛才快了一倍不止,寬刀鋒利的刀刃劈砍在他的竹子上,在墨綠色的竹子表麵留下道道傷痕,且傷痕不淺。
看得於唱心驚肉疼自己的大寶貝。
無厭愈攻愈猛,貼在竹子上,不斷向於唱靠近。
於唱防禦得愈來愈吃力,他一咬牙,儘力舞動竹竿,想要躲開無厭的攻勢,可一切都是徒勞無功。
就在無厭越來越近的時候,眼看下一刀就要砍在於唱的手臂上,他的耳邊突然響起了一個聲音。
樂聲。
隨即,三道無色音波夾帶著純粹的天地靈力自於唱身後向他襲來,分彆對準了他的頸部、腰部和膝蓋的位置。
無厭沒有辦法,隻能被迫後退,暫且保全自己。
他盯著老板娘,看到她的素手覆在了琴弦之上,顯然剛才的音波是她的古箏發出的,無厭收刀站立,沒有情感的聲音響起,“你們兩個不過都是六境而已,我卻有七境巔峰的修為,你們怎麼可能敵得過我?我勸你們早些投降,免得最後被我斬下頭顱,那時候再後悔可就晚了。”
於唱看了看自己寶貝竹子上的砍痕,心裡一陣肉痛,聽著無厭的話,不由得嗤笑出來,“張嘴吹牛誰不會?!你的刀是挺厲害,我一人還真應付不過來,不過要是再加上我老婆,我看你才是要吃不了兜著走的家夥啊!”
無厭冷冷地盯著於唱,不打算與他多做口舌之爭,他的話更多是對著於唱後麵的女人說的,顯然她才是兩個人中做決定的那個。
老板娘素手未抬,幾根手指卻在摩挲琴弦,她淺淺一笑,卻少了往日的溫暖與親近,仿佛這隻是她開口說話的習慣而已,並不是她真的想要對無厭微笑。
老板娘的聲音如泉水落下,叮咚悅耳,“我可是要救我五哥的。而且我這曲子才彈了幾個音,長老就下了這般論斷,隻怕不妥。你等我這首曲子演奏完,你看看能活著站在場間的到底是誰?”
出口便是要分生死。
無厭已知曉血戰不可避免。
他本不想打這一場,因為甫一交手,他就知道哪怕他能贏下這次戰鬥,過程也必定會是一場苦戰。
誰又不想兵不血刃呢?
可既然對麵打算不死不休,為了家主,他也不能有絲毫的退卻。
那就隻好打了。
無厭快速調整心態,一個呼吸之後,他的心態平穩如初。除了殺掉兩人之外,他已沒了彆的想法。
寬刀橫斬,寂滅魂動。
綠竹斜舞,風聲嘯嘯。
老板娘手腕轉動,開始彈奏。
她以音波弦聲調動天地中的自然靈力,形成威力無匹的強勢攻擊。
每一聲的旋律攻擊都和於唱揮舞的竹子恰到好處地結合在一起,或是互相掩護,或是同時攻擊。
隨之而起的是水浪的聲音。
初時,弦樂箏鳴還似平靜的湖水緩緩流動。之後漸漸的彈奏中,總會夾雜著氣勢威武的爆音,隨音波而向無厭攻擊的便是無形的水浪。
於唱竹子的舞動也像是陷入了某個節奏裡一樣,竹子上的傷痕增加得也少了很多。麵對著無厭的不停劈砍,仿佛他正用竹子做劃槳,在暴風雨中撐著自己的小舟。
曾曾曾
古箏彈奏的速度加快數倍,老板娘的手快速撥動琴弦,嘈嘈切切之音連綿不斷,聲勢浩大。
於唱的竹子也舞得更加賣力,仿佛他已經沉浸其中。
場間已不再是昏暗的罪城街道,而像是來到了某處湖麵之上。
這是老板娘夫妻的勢。
漁舟唱晚。
本想在關鍵時刻搗一搗亂的無厭手下,這下子全不敢動了。在彆人成型的勢中亂跑,是會被無形的天道之力誤傷的。
無厭看著周圍的湖麵,知曉這絕不是一個人的勢。
看到兩隻半妖不僅能悄無聲息地展開自己的勢,並且竟然能做到勢重,無厭心裡被著實驚到,怪不得他們敢和他硬碰硬,原來是有這一手。
他也不再壓製自己的力量,他相信這是對方最後的手段,不會再有彆的,他已沒必要再隱藏實力。
猶如黃泉幽靈的聲音自他的口中發出,淒神寒骨的冷意自刀口上遊走,獨屬於幽家的幽冥刀法伴隨著強大的靈力波動悍然而出。
無厭七境巔峰的修為此刻顯露的淋漓儘致。
…
…
時間再倒
在無厭與老板娘夫婦對峙的時刻。
兩名長衫青衣的男子登了城主府的門,如果一見麵就把守門護衛殺掉也算是登門的話。
這與老板和老板娘的做法如出一轍,他們皆是殺戮之道上的人。過去的他們手上的鮮血就不知有多少,現在他們依舊如此。這也是他們的生存之道。
兩名男子瘦瘦高高,腰間彆著狹長的劍鞘,頭戴鬥笠,眉橫目冷,標準的劍客風範。
一到城主府大門處,兩人便是長劍出鞘再入鞘。
四名護衛便喉綻梅花,倒地不起。
兩名劍客從容不迫地邁進了如織城城主府的大門。
隨後府內便傳出了相武驚怒的聲音,以及眾多的喊打喊殺聲。
…
…
在地牢與城主府聯通的主乾道上,站立著兩個身影,他們隱藏在風沙與陰暗之中。
一者體型高大,似是石像一般,穩穩佇立。一者身材嬌小,似乎是因為駝背的緣故,看起來比旁邊的人矮了許多。
在這條街道的前前後後,躺著不下百具的屍體,並且屍體的樣子各不相同。
有的像是被人攔腰扯斷,有的則是從身體某處炸裂開來,不過大多的屍體都是殘缺不全的。
鮮血浸潤街道,牆壁也有點點血花。
豆大的濕熱液體從鐵匠的鼻間滑落,他以為是殺敵時沾染的鮮血,用手一摸,卻是乾淨的水。
他抬頭仰望天空,在某個瞬間,他看到無數的雨滴像是串聯成線的珠子一樣,從籠罩全城的烏雲之中垂落而下,密密麻麻,全是絲線。
大雨
已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