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是林間想象中對於那些隱世高人的絕對刻板印象。
一襲白衣仙氣飄飄，長長的白須在風中輕輕飄曳，眼下看著林間的眼神更是充滿了慈愛。
拋開剛被師父撿回來的那段時間，林間和自己的這位師父見麵的次數並不多。
仙道修行更加注重的是日常的積累，師父的意義隻在傳道受業解惑的時候才有用。
而林間的層次很低，除了基礎的練氣心法和幾種簡單的日常術法之外，八年來隻在做兩件事——
練氣、練劍。
除去偶爾遇到問題時主動去找師父詢問，眼下這次，還是近幾年來師父第一次主動來找他。
“間兒，飛劍買好了麼？”真陽真人帶著林間來到他尋常所處的靜室，落座之後臉上掛著溫和的笑意對著林間噓寒問暖。
林間在宗門內的禦劍許可證，是他親手發的。
劍修禦劍，本應是自我之事，哪怕是一個沒禦好抹了自己脖子，那也是自己活該。
但在宗門之內禦劍，那就與旁人有關了，若是不能達到一定的水平保證自己絕對能夠掌控飛劍，正陽宗門下弟子都不允許在宗門內施展禦劍術。
更關鍵的是作為一個劍修，這小子再不買飛劍，回頭被發配天淵魔隙要如何自處？
證是前天發的，劍是昨天要去買的。
奇怪的是聽門下那些調皮的弟子們說林間出去一趟回來後沒看到劍，反倒是多了個女人……
這就不得不讓人遐想連篇。
間兒這是……思凡了？
聽到師父問詢，林間有些憋得難受。
剛買的飛劍被人用萬劍歸宗收走了這事可還行？
林間已經可以預想自己的這番經曆會在宗門內引起多大笑話了，甚至覺得有載入宗門史冊的巨大潛力。
但讓不讓人笑話還在其次，最主要的是春雪一個萬劍歸宗禍害的可不止自己一個，要是自己這番事情傳出去很容易引發彆人關注疑心，回頭將目光聚集到自己身上甚至懷疑起春雪的身份那就玩大了。
事關自己未來幸福修仙生活的一百萬上品靈石，林間決不允許這消息走漏半點。
“沒。”林間睜著眼睛說著半真半假的話，“好的飛劍太貴了，買不起。”
真陽真人一愣，“我看你平日裡不是很努力地在四處做工……”
林間紅著眼睛，“如果辛苦努力就能獲得足夠財富的話，這世界上就沒有窮人了。”
“……那確實。”真陽真人不知想到了什麼，深有體會地點了點頭，轉而又勸道：“買不起，其實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
真陽真人麵帶微笑地凝視著林間，“間兒，你可曾還記得當初拜師時，你為何選擇了劍修這條路？”
“記得。”
真陽真人眼神微虛，看著林間的頭頂像是回溯時空看到了那一年意氣風發的少年，“那時你隻道‘禦劍乘風去，除魔天地間’。正是因為你的這份心氣，我才從十多個孩子中獨獨將你帶了回來。現在我再問你，此誌可改？”
林間語氣微頓，“未曾。”
“好！”真陽真人撫須長笑，“我真陽的弟子，就該有這種堅定不移的道心。”
肯定過後，真陽真人語氣低沉地又問，“可是間兒啊，你可曾想過，自己可能並沒有太多這方麵的天賦？”
林間點頭，“師父你可以不用這麼委婉。”
自從師父主動來找，他就知道師父不可能隻是突然愛徒之心興起，一定另有它意。
結合剛才那些師弟師妹說的話，他知道可能不是什麼好事。
真陽真人長歎一口氣，語氣悵然道：“那我就直說了……間兒，你也該知道，宗門裡不止有我一個師父。宗門培養你們，也並非是無欲無求。丹修有丹修的責任，劍修有劍修的責任，你知道你們這種劍修在宗門內修為有成後需要承擔怎樣的義務嗎？”
林間點頭正色道：“成為宗門客卿，護佑宗門平安。”
真陽真人痛苦地閉上雙眼，“那你能想象到如果有一天我們宗門淪落到需要靠你來守護的時候，會有多麼絕望麼？”
“……”林間有些猶豫，“要不師父你還是委婉一點吧。”
“間兒，換個方向吧。”真陽握住了林間的雙手，“像你那些師兄們一樣，學門手藝替宗門做點貢獻，同時也是給你自己找條出路。你看看你大師兄，練習丹道，如今日進鬥金；再看看你二師姐，種植靈草，暢銷全州；再看看你三師兄……眼下他們全都在宗門的後山靈峰買下屬於自己的洞天福地，享受真正的仙人生活。我看你平日裡也經常替他們做工，要不為師就讓他們帶帶你，有什麼不懂的，也可以來問為師，如何？”
林間抿著嘴唇，沉默不語。
煉丹、煉器、種植、法陣……這些諸多職業手藝都是修仙中的重要組成部分，林間時常去打下手自然也不算陌生。
但……自己每日那麼勤快的掙取靈石最終為的不過也就是一個修仙夢，更準確的說是劍仙夢。
如果不能為了修成劍仙而努力，那麼過程中賺取再多的靈石又有什麼意義？
他可以為了修仙而努力做工，但無法接受往後的日子隻有做工。
眼下師父的意思很明確：從此以後，宗門不會再對他提供“劍修”方麵的指導。
哪怕他想要私底下修劍，難度等同於一個小學生在買不到任何教材同時也沒有互聯網查找信息的時候純粹依靠自身悟性考上大學讀研讀博……
哦~在這過程中還要想辦法在勤工儉學養活自己的同時，還清三萬黑心貸。
修仙實在是太好玩辣！
似是看到林間麵上的猶豫之色，真陽低了低頭，老臉上浮現出一抹奇怪的神色，“再或者，為師還可以為你想一個法子……間兒你要是覺得煉丹、煉器這些都累，為師還可以推薦你去一處地方。上次合歡宗的紅霞仙子來我們宗門做客，你是知道的。也是你小子命好，被紅霞仙子看上了。隻要你點點頭答應，立馬就能成為紅霞仙子的雙修道侶，到時候要什麼飛劍、功法沒有？”
“？”
林間腦門上冒出一個大大的問號。
我就說一度走在失足下海的邊緣吧！
上次是落雲仙子，這次是紅霞仙子……隻是這仙子實在有點大吧？
“紅霞仙子，好像比弟子大了三百餘歲？”林間弱弱地問。
真陽急了，“你沒聽過一句話麼？女大三，抱金磚；女大三百，送金丹！年齡對於咱們修仙者來說算什麼？以紅霞仙子元嬰期的修為就算你走了她可能都還青春永駐，要不是仙子不喜歡為師這一款，哪還有你的份？”
“可師父你確定不是讓我成為人家的爐鼎？”
“你有那個資質？”真陽斜瞥著他，“用你當爐鼎是等著修為退回金丹？”
“師父你說話好傷人。”
“不是你讓為師直接點？”
“可是弟子實在誌不在此。”
“我看你帶回個女人難道不是思凡？我還以為你想開了……都是結為伴侶，凡人女子哪有紅霞仙子那般絕色？”
“……弟子還是想要自己修行。”
真陽眉頭微蹙，一拂袖道：“那就在丹、器、植、陣裡麵選一個吧，實在不知道自己適合哪個就全都去學學看。間兒，這是宗門對你最後的期許。如果你還要堅持修劍，那為師隻能送你去鎮守天淵魔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