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曼秋是真的傻,戴柯這顆金剛腦袋不知道被籃球砸過多少回,怎麼可能一次性壞掉。
戴四海歎氣,“小秋,你看哥哥現在不也活蹦亂跳,哪裡傻?”
梁曼秋可不敢看。
戴四海:“但是以後不要再打架,特彆不能再用東西打頭,能做到嗎?”
梁曼秋立刻點頭。
“還有你,”戴柯目光如箭,紮向他的親兒子,“肯定是你先打妹妹,打哪裡了?”
戴柯不答,梁曼秋更不敢吱聲。
阿蓮哄道:“不用害怕,告訴阿伯,大d打你哪裡?”
章樹奇說:“小秋,我們現在在派出所,大d不敢打你。你現在說出來,就是留下他打你的證據。以後他要是再打你,我們新賬舊賬一起算。”
戴柯嘴巴動了動,似要頂嘴,旋即給戴四海一個犀利的眼神頂回去。
隻能倔強地吸了兩下鼻子。
“小秋?”戴四海作為一家之主,鼓勵道。
梁曼秋抬起半張臉偷偷打量一眼戴柯,仍是有些不敢直視,“哥哥薅我頭發,頭皮都快薅掉了……”
戴柯喊冤:“哪有那麼誇張!”
戴四海:“大d,我沒問你。”
阿蓮忽然心思一動,“小秋,你剪短頭發就是因為這個?”
梁曼秋單是想起渾身被掣肘的無力感,胳膊便爆起雞皮疙瘩。
戴柯忍不住回嘴:“誰先用鐵盆敲我頭?”
“好了,”戴四海出聲製止,“大d,你以後不能打妹妹,能做到嗎?”
戴柯沒吭聲。
章樹奇也催促,“大d,做個男人,妹妹是用來保護的,不是用來欺負的。”
戴柯冷冷哼了聲,“誰喜歡打細狗,一把骨頭。”
鬨劇終於快要迎來尾聲。
章樹奇作為中立方,總結般道:“這一次雙方都有錯,大d錯在不信任小秋,先動手打小秋;小秋錯在不告而彆離家出走,讓阿伯他們擔心。”
兩位當事人不吭聲就相當於默認,少年人心高氣傲,一身硬骨,寧向長輩認錯,絕不向同輩低頭。
“這樣吧,”章樹奇說,“這次主要因為大d不信任小秋,才引發這一係列麻煩,幸好沒有釀成大錯。不然你們餘生都要為自己的過錯埋單,特彆是你,大d。”
戴柯下巴微揚,本該跩裡跩氣,但剛哭過,紅著一雙眼,渾身透著一股彆扭的傲氣。
章樹奇:“為了避免類似事情發生,小秋可以向大d提三條要求,隻要不過分,大d需要無條件滿足。這次事情就一筆勾銷,以後誰也不許再提,行嗎?”
戴四海第一個附和:“我同意你們小奇哥的主意。”
戴柯:“誰知道她過不過分。”
章樹奇:“小秋,抬起頭來,想好了嗎?”
梁曼秋抽出壓著的雙手,擱腿上掰弄手指頭,“第一……”
仍是不由自主瞥戴柯一眼,要他批準才敢繼續似的,“哥哥以後要相信我。”
戴柯:“以後那麼長,誰知道你會不會撒謊?”
戴四海:“大d,你就先答應小秋。”
梁曼秋:“反正我不會偷你的東西。”
戴柯早隱隱感覺到錯怪了她,但認識和承認錯誤是兩個維度的事情,困難等級不同。
“哦。”古怪應了一聲。
“哦是什麼意思,做男人爽快一點。”
章樹奇不知道第幾次給戴柯進行男人式洗腦教育,青春期的男生渴望完成男人的蛻變,對戴柯這種“幫派頭目”卓有成效。
“知道了。”戴柯拖腔拉調,仍是有點不耐煩。
梁曼秋的腰板直了一點,“第二,哥哥不要再打我。”
戴柯睨她一眼,“要是你先打我呢?”
章樹奇插嘴:“女孩子的力氣能有多大?還不如籃球砸你疼。”
又轉頭跟梁曼秋吩咐,“小秋,打男人不能打臉,其他地方隨你打。”
他抬起戴柯的胳膊,拍拍肌肉,“你要打打胳膊,看這肱二頭肌,多結實,快賽過我了。”
同性的觸碰好像帶毒,戴柯受不了似的,不著痕跡抽回手,繼續兜著。
“不打就不打,骨頭死硬,硌疼我手。”
梁曼秋的語氣越發鬆弛,“第三,哥哥以後不要再叫我細狗。”
章樹奇點頭笑道:“這個我同意,小秋那麼可愛的一個女孩,起了這麼難聽的外號。”
戴柯:“她哪裡不像細狗?”
梁曼秋仗著有人撐腰,“你才像。”
戴柯前跨一步,要揍她似的,嚇得梁曼秋不由後仰,雙臂立刻叉在腦袋前,護住自己。
“哎哎——”戴四海出聲阻攔,“剛答應過的不打小秋。”
戴柯悶悶道:“我手都沒拿出來。”
梁曼秋坐回原形,垂下手:“反正不能叫細狗。”
戴柯:“不叫細狗叫什麼?”
阿蓮久違地插進話,“就叫小秋呀,多可愛的名字。”
戴柯甩過一個“關你屁事”的眼神,不太樂意外人插手。
梁曼秋一直是細狗的存在,瘦不拉幾,不太會梳頭發,雙馬尾經常耷拉,跟細狗的耳朵似的。乍然要安上小秋的名字,好像變成一個陌生人。
叫不出口。
“就叫小秋,”戴四海催促道,“跟你說過多少次不能給彆人起花名。”
梁曼秋像細狗一樣眨巴眼睛,似乎也期待在他心裡建立一個新的形象。
“梁曼秋。”戴柯吐出三個字,心裡補全四個字:死梁曼秋。
梁曼秋癟了癟嘴,隻能退而求其次。
章樹奇拍了一下手,“總比細狗好,那麼從現在開始,君子一言駟馬難追。今日事今日畢,握手言和,可以嗎?”
又交替瞧瞧兩頭倔驢,“大d,做男人就要主動一點。”
阿蓮也趕梁曼秋起身走到戴柯跟前。
戴柯不情不願從褲兜掏出手,既不看手,也不看梁曼秋,一副愛要不要的傲慢。
在想跟同齡女生手拉手一起玩的年齡,梁曼秋被當成“艾滋妹”孤立,錯過了那段親密時光,以致跟人握起手來特彆鄭重其事,特彆敏感。她輕輕握住比自己大了一圈的手,比自己涼一些的手,一隻屬於男生的手。
戴柯漫不經心虛攏五指,馬馬虎虎算回握。
心裡隻有一個感覺:真小,好像再用力一點就能捏碎。
章樹奇:“好,從現在開始,出了派出所才能鬆手。”
戴柯立刻甩開梁曼秋,“憑什麼?”
章樹奇:“就憑我是警察,在派出所我說了算。”
章樹奇一手牽著一頭倔驢,把他們拉到詢問室門口,麵對著青山派出所大院,重新將兩人的手扣在一起。
“拉好,”章樹奇說,“少一秒多加一個鐘頭。”
戴四海一直在旁看著章樹奇替自己教育兩個小孩,表情偶有古怪,不但沒出言製止,還火上添油。
“聽小奇哥的話,不然上手銬啊。”
章樹奇哭笑不得,“海哥,彆嚇唬小孩。”
戴柯懷疑章樹奇真能乾得出來,隻得若有似無拖著梁曼秋的手。
梁曼秋在小學聽多了桃色八卦,誰和誰拍拖,誰和誰偷偷拉手甚至咀嘴,總覺得牽著戴柯的手怪怪的。
有點尷尬。
她另一隻手不由攥緊,哪知就像沒法同時左手畫圓右手畫方,竟不小心握緊了戴柯的手。
戴柯瞥她一眼,困惑中似帶著點排斥,稍稍鬆了勁頭。
梁曼秋腳趾抓地,悄悄鬆開指尖,險些滑出他的掌心。
又給他緊住了。
戴柯可能覺拉著不舒服,變換姿勢,撈著她的手,像拖小孩走路。
章樹奇處理完兩個小孩的矛盾,又帶戴四海見一下另外一個當事人家屬。
周舒彥的父母已經聽片警複述一遍案情經過,就是一件可大可小的事,往大了看是不尊敬逝者,往小了看隻是一個蘋果的事。
周家原本也有一個姐姐,19歲病逝,長眠在青山墓園裡。
戴四海做小生意接觸形形色色的人,還是第一次碰上有人跟死人搶食的事,難免尷尬,連連道歉。
周家父母衣著和談吐可見家境優越,素質較高,思想也較為開明。
周母聽說梁曼秋在外流浪兩天,想起已故的女兒,不忍苛責,說這事就算了。
戴四海要拉梁曼秋過來道歉,周母也說免了,小姑娘在外兩天也受了不少苦,他們也沒損失什麼,正好讓他們知道兒子最近都去了哪裡。
周家父母便要把周舒彥領走,路過手拉手的一對兄妹,不忍多看兩眼。
如果他們家姐姐還在,應該也有這樣和諧的場麵。
周舒彥的目光落在梁曼秋和戴柯交握的手上,好奇又疑惑,很少能看到同齡人還這樣手牽手。
被長輩逼著拉手,戴柯已經認輸,但給一個差不多同齡的男生一直盯著,多少有一點沒麵子。
而且對方還算個帥哥。
戴柯輕輕甩開梁曼秋的手。
這下,沒麵子的成了梁曼秋。
“哥哥……”梁曼秋撓了撓兩天沒洗的頭發,信了章樹奇的警告,真怕要加時賽。
戴柯雙手抄兜往派出所門口走。
“大d,乾什麼去?”戴四海問。
“買水喝,渴死了。”戴柯頭也不回。
梁曼秋交替看看戴柯和大人,猶豫一秒,追上去怯怯出聲:“哥哥,等等我。”
“臟死了,離我遠點。”戴柯緊急挪開一步。
梁曼秋有身後數道視線保駕護航,撓撓頭,大著膽子靠近戴柯。
戴柯一避再避,“死細狗,把虱子傳染給我,你就死定了。”
“哪有……”梁曼秋後知後覺,“哥哥,你說話不算話,剛答應不叫我細狗。”
戴柯便沒跟她多吱一聲。
……
梁曼秋被戴四海趕回碧林鴻庭好好洗了澡,才能回檔口。
戴柯也慘遭禁足,百無聊賴切著電視台。
路過的街坊看到梁曼秋的身影,好奇多嘴,“喲,小姑娘找回來了啊?”
“是啊,”戴四海笑著接話,“多虧了章警官。”
等街坊一走,戴四海立刻繃緊臉,“大d,小秋,你們過來。”
兩個小孩回來後沒說一句話,梁曼秋還多偷瞥幾眼戴柯,戴柯一點眼神也不給她。
戴四海發令:“你們兩個,繼續在門口拉著手,拉到吃飯為止。”
戴柯劍眉倒豎,“憑什麼?!剛不是在派出所拉過了嗎?”
梁曼秋也為難地扯了扯嘴角。
戴四海:“在派出所是小奇哥說了算,在家是我說了算,你們是不想吃飯還是想挨打?”
“哥哥……”梁曼秋兩樣都不想,小心翼翼重新拉起戴柯的手。
戴柯一副氣炸的猙獰表情,卻不敢掙開梁曼秋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