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崧卿眼睜睜地看著嶽文軒“作秀”了一大圈,對士兵們噓寒問暖,各種表演關心,演完之後,他才走到了傅崧卿麵前,微笑道:“呀,這不是傅大人嗎?”
傅崧卿心想:假裝這才看到我?你跑到我所在的兵營裡來演,其實就是故意演給我看的吧?就不能不裝嗎?
嶽文軒對他招了招手:“傅大人,借一步說話。”
兩人走到兵營邊角,宮二娘子把彆的人都帶得遠遠的,隻他二人說話。
傅崧卿這才低聲道:“好厲害的收買人心的手段,隻是不知道為何要故意當著在下的麵做?”
嶽文軒:“當然是想讓傅大人學去呀!以後傅大人肯定用得上這招。”
傅崧卿臉上露出古怪表情:“在下可沒機會用這招了,你把在下充軍在此,不就是想借敵兵之手,殺了在下嗎?”
嶽文軒:“要殺你乾嘛還要借刀?”
傅崧卿:“在下好歹也是個使臣,兩國交兵,不斬來使,你不想落人口實,就安排我‘隨軍’,然後被偽齊國所殺。”
嶽文軒笑:“文官的腦子就是想得多,簡單的事情,想得好複雜。”
傅崧卿斜眼:“那你意欲何為?”
嶽文軒:“傅大人是個主戰派,一直力主對江北之地用兵,收回大宋失地。”
傅崧卿:“沒錯,那又如何?”
嶽文軒:“既然是主戰派,那當然要會打仗。我把你充軍在此,就是讓你來學習打仗的。”
傅崧卿:“……”
這理由,賊他娘的離譜。
嶽文軒道:“高級官員,要是沒下過基層,就仿佛身處於空中樓閣,很容易犯大錯的。舉個例子,明明軍隊比對方弱,你卻決定進攻。再比如,明明軍隊遠勝於對手,你卻決定退兵……這些都是沒下過基層的官員,誤判雙方實力之後犯下的錯誤。”
“所以,咱們北宋的官員,尤其是作戰在第一線的官員,我都希望他們能下一下基層,做一做最基層的工作,積累經驗,將來在高官的位置上時,才能通過基層經驗來避免一些錯誤。”
傅崧卿:“我又不是你北宋的官員。”
嶽文軒嘿嘿笑:“誰在乎呢?好啦,傅大人繼續愉快地當兵吧,我可是忙得很的,還要去找幾個傷員慰問一下,找些底層士兵談談心,拉拉家長,關懷一下他家裡老母親,可沒空和傅大人多聊。”
傅崧卿:“虛偽!”
嶽文軒:“那也比連虛偽都懶得虛偽一下,一直高高在上與基層割裂的強,你還是批判一下南宋高官們,想想他們現在在做啥吧。”
傅崧卿一時失語。
嶽文軒拍拍屁屁溜了,繼續慰問士兵去了。
傅崧卿心裡卻在想:你不過是想整我這個南宋使臣罷了?你越想整死我,我越不能死,我一定要忍辱負重,活著回國。
想到這裡,他就又把火銃拿了出來,繼續練習每一個動作。
——
第二天,軍隊起了個大早,開始行軍。
這時候軍隊就開始分隊了,一個千人隊去了正西方,向著安河鎮前進。一個千人隊去了西北方,向著青陽鎮前進。一個千人隊去了東南方向,向著龜山鎮前進。
而傅崧卿所在的千人隊,則向著南方前進。
他也不知道宮二娘子和嶽文軒跟著哪一支隊伍在走。
沒走多久,南方就出現了一個城池。
傅崧卿的一位戰友是從李成那裡跳槽過來的兵,便給大家介紹道:“那是泗州,我跟著李成混時來過這裡,這裡早就已經落入偽齊國之手。但偽齊國在這個城池裡應該沒有多少兵力,應該是隻有千人。”
隊長笑道:“既然如此,那將軍肯定要下令攻城了,大家做好攻城準備吧。”
傅崧卿心中驚愕:“我們才一千人,其中許多新兵,這就敢攻同等兵力鎮守的城池?”
自古以來,攻城必要有敵軍幾倍的數量才行的。
沒聽說過一千人敢攻一千人守的州城。
隊長笑道:“一千對一千的情況下,我們基本上沒有輸的可能性,應該是隨便打打,這城就開了。”
傅崧卿:“……”
這是哪來的自信?
這應該算是自大了吧!
驕兵必敗啊。
傅崧卿心裡有點慌:我可彆死在了這裡。
就在他慌得不行的時候,才知道率領這一千人的居然是宮二娘子和嶽文軒,他們兩人的命令很快就一層一層的傳了下來:“準備攻城。”
傅崧卿心裡哀歎了一聲:真攻啊?我充入北宋軍中第一仗看來就是大敗仗,也不知道要死多少隊友。
一千人來到了泗州城下,開始列陣。
傅崧卿位於火銃兵陣列中,隻能遠遠看到宮二娘子和嶽文軒騎在馬背上的背影。
還能看到泗州城頭上插著的齊國大旗。
很快,齊國軍隊就出城來迎戰了,看來他們並沒有打算一開始就打守城戰,而是想要先野外浪戰一波再決定。
傅崧卿緊張得腳趾頭都在使力……
他作為一個隊列中的大頭兵,在這種場麵下做不了什麼,隻能隨波逐流,隻聽到隊長不斷下達著命令,讓整個火銃兵隊做好準備。
大家都在裝填子彈,但是裝好子彈後,並沒有向前走,隻是在軍陣後方街機。
接著宮二娘子一聲令下,前麵的車隊動了起來,好幾塊大門板車頂到了最前麵,遮住了傅崧卿向前的視線,他甚至一時半會看不到敵人在哪裡了,隻能看到本方車陣豎起來的大木板。
車陣開始向前緩緩推進……
木板外麵,開始有少量的箭矢,翻過門板拋射過來,但這些箭矢都被車陣中的盾牌兵擋下。
飛不到傅崧卿所在的後陣來。
傅崧卿反正也看不到前方戰況,乾脆遊目四顧,他馬上就發現,有少量奇怪的火銃兵,拿著火銃離開了軍陣,在已方軍陣的左右兩側,像散兵遊勇一樣的亂晃。
他們這樣脫離軍陣亂跑,不會被隊長或者督戰隊收拾麼?
他正想到這裡,就見到一個散兵開了火,“砰”的一聲響,但他打中了什麼傅崧卿卻看不到,因為他的視野前麵全是大門板。
他隻知道這一銃響過之後,前方響起了已方士兵的歡呼聲,敵軍士兵的驚呼聲……
他在混亂的聲音裡,聽到了一句話:“將軍死了,將軍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