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瞬間陷入了詭異的凝滯。
就像兩個把鄙夷二次元掛在嘴邊的同班同學,在某手遊活動現場意外碰麵,一人衣服上印著派蒙,一人抱著草神長條枕
哈哈,原來你也
倒是佩佩先打破了沉默,她聲音有些乾的說:“我在想博物館還沒來過,東西會不會跑到博物館裡來了,雅各布老師剛好有空,就,就”
話說一半,她又覺得自己沒必要解釋,好像在心虛一樣,又戛然而止。
茜莉雅聽到“雅各布”時,心想修女姐姐還認識教導處的雅各布嗎?
她的禮節教養雖不如佩佩那般一絲不苟,但那也是很懂禮貌的學生,在外見到老師一定會打招呼的,便向安庫亞微微鞠躬——
“午安,安庫——唔唔?!!”
“亞”字還沒說出來,嘴巴便被奎恩一把堵住。
“安庫?”
佩佩疑惑的看向被捂嘴的茜莉雅,奎恩急忙找補道:“格林德沃學院飯堂一個做冰淇淋的師傅名叫安庫,茜莉雅是想表達‘中午好雅各布老師現在你有冰淇淋我很喜歡冰淇淋’,哎你個小饞貓——”
被捂嘴的茜莉雅:?
安庫亞秒懂。
“這個我吃過了那這個給你吧。”
他將右手沒咬過的甜筒遞給奎恩,奎恩直接一把塞到茜莉雅嘴裡,狠狠堵住,彆多話嗷。
又是捂嘴又是喂食的,將少女搞了個大紅臉。
奎恩與安庫亞眼神交流了兩秒,儘管充滿了對彼此的質疑,但還是默契的決定不能呆在一起。
“我跟佩佩打算去旁邊的攤位吃飯,一起麼?”安庫亞熱情的問。
“不了不了,我們還要上鋼琴課。”
奎恩剛說完便後悔了,隻見佩佩兩眼放光的看了過來。
“誒,鋼琴?你教她嗎?”
“談不上教,隨便練練,我技術不太行。”
一聽這話,茜莉雅頓時不吃了,急促的說:“老師鋼琴彈得超好的!他是我見過最厲害的鋼琴家,連我們院長都說,奎——唔唔唔?!!”
奎恩又瞬間用甜筒堵住了茜莉雅的嘴。
“這狗屁天氣,甜筒一會就要化了,趕緊吃。”
“kui?”
佩佩柳眉輕蹙,猶豫片刻,一直很在意的她終於忍不住問道:“那個茜莉雅小姐,我先前好像聽到你在喊奎唔”
忽然塞過來的冰淇淋打斷了她的話,安庫亞將自己的冰淇淋遞了她:“要化了,吃吧。”
“欸?”佩佩一愣,“這個你吃過了呀。”
“人太多,冰淇淋賣完了。”安庫亞聳肩,“你不是一直心心念念梅林的甜品嗎錯過這個機會,再想吃可就要到格林德沃去了。”
“但是”佩佩看了一眼甜筒上缺了一角的咬痕,有些不知所措。
“在格林德沃,分享同一個甜筒是友誼的證明。”安庫亞一本正經的說:“千年前,梅林與學院第一任院長、精靈女王蒂蕾西婭就經常在公開場合同吃一個甜筒,直到梅林逝世,他們都是最好的同事與朋友。”
“是的,此事在《精靈女王傳記》中亦有記載。這是學院的老傳統。”奎恩嚴肅的點頭:“我和他偶爾就一起吃一個甜筒,來加深友誼。”
安庫亞裝出來的暖男氣質差點破了功,狗日的誰跟你一起吃一個甜筒?
聽到這話,佩佩才接過冰淇淋,小聲說了句“謝謝”款待,對著“好朋友的傳統”咬了下去。
好甜有香草的香味,還有濃厚的黃油與奶味
母親大人說的是真的,格林德沃的食品會讓人上癮的
“我早飯還沒吃,肚子餓就先走一步了。”安庫亞的臉上那略帶不好意思的歉意笑容簡直天衣無縫,“晚上見。”
“晚上見。”
他看了一眼茜莉雅,眸中閃過一絲隻有奎恩才能看懂的正色意味。
“學院的工作可彆忘了。”
“當然。”
安庫亞帶著小口小口咬著甜筒,不知為何突然沒聲了的佩佩離開側廳,不知是不是走神了,或有什麼心事,她連道彆都說,這在從小到大接受嚴苛教育的修女身上可不常見。
直到二人回到博物館一樓,甜筒舔的差不多了,佩佩才輕聲問道:“你今晚有工作嗎?”
“在格林德沃之眼下麵會辦一場晚會,議員講話、舞者表演、商品發布、音樂演奏之類的還有一些奧術演示,由學院負責的,每年慣例了。”
這個男人如過往的每一天般,認真,負責,對生活與工作中的一切都有條不紊。
“我和他都要參加,倒也算不上工作,不出岔子就行。”
“你要登台嗎?”
“演出的都是些奧術器,主題還是以工業生產為主,我不登台,負責登台的是校務處控股企業的銷售人員簡而言之就是賣賣貨。賣完看表演就行。”他用佩佩能理解的話語簡單概括。
“也就是說,雅各布先生晚上的工作並不多?”
“嗬,比起平時那的確不多,畢竟學院偶爾也會讓員工享受一下節假日。”
“那”佩佩期冀的問:“我能一起去嗎?不會打擾您的,奧術祭的晚會表演聽起來很有趣。而且等結束後如果你有時間還可以一起找找封印物對吧?”
沒想到,安庫亞果斷的拒絕了。
“不行。我之前已經說過了,你是教廷的修女,晚上會有很多學院的師生來看表演學院和教廷的關係你知道的,現在還不是合適的時候。萬一你被驅逐了,封印物還怎麼找?”
“我,我”佩佩小聲的說:“我可以打扮的嚴實一點,而且不帶太陽的飾品這兩個月在酒館打工,塞爾維爺爺有付我工資的,我可以自己買票進去,應該不會被人看出來”
佩佩是個矜持且很有分寸的女孩子,無論是對老板還是對安庫亞,她都懷著感恩和虧欠的心情。幾乎從未主動提出過什麼要求,連想吃個冰淇淋都是很繞彎的表達喜愛,如此直白還是第一次。
“不行。”安庫亞卻還是拒絕。
“院長他們可能來會來,你是聖職者,太陽的烙印瞞不過他們的答應我,晚上乖乖呆在酒館,嗯?”
“嗯,我明白了。”
佩佩強顏歡笑的點頭,眸子卻難免有些失落。
卻聽見安庫亞又說:“如果你對表演有興趣,我現在帶你去看怎麼樣?下午有彩排,我們可以坐在最好的位置。而且沒什麼學院的人會來。”
“真的嗎?!”
驚喜的聲音響徹安靜的博物館,遊客紛紛投來目光,佩佩不好意思捂嘴,像個鴕鳥一樣把小腦袋縮起來。
“那要趕緊了。讓博物館派個馬車送我們吧,彩排應該差不多開始了。”
“不吃飯嗎?你不是肚子餓了噢,甜筒——”
佩佩將手中的甜筒遞給安庫亞,上麵的冰淇淋已經快吃完了,但甜筒的華夫餅還在,而且浸潤了融化的冰淇淋液,看起來更好吃了。
“我的手很乾淨嗯,這是友情的傳統,對吧?”
“走音走到提瓦特去了。”
奎恩彈了一遍琴鍵,隻能說能響,但跟學院裡那台仿佛斯坦威複製品的三角琴完全比不了。
但這台鋼琴才符合鋼琴誕生三四十年該有產物,學院那台無論工藝或是調教,都像是鋼琴發展數百年成熟後的頂級產品,讓奎恩自己去收集材料打造一台,恐怕造不出更好的。
學院鋼琴上印著卡文迪許家族的鳶尾花圖騰,幾乎可以斷定是來自於那名神秘占卜家老鄉,他也是一名鋼琴家麼?
“提瓦特?提瓦特在哪裡?”茜莉雅在一旁好奇的問。
“是神人們的故鄉。”奎恩隨手彈了彈,讓出位置:“算了,也能用。你來吧,我帶你過一遍譜子。”
“奎恩先生好厲害,我就聽不出音調不對”茜莉雅苦惱的坐在鋼琴凳上,一遍遍按著同一個琴鍵,“不對嗎好像在音色上是有差彆”
奎恩從手提箱中拿出厚厚一遝琴譜。
“嗚哇!這麼多!”茜莉雅傻了,“這都要過一遍嗎?”
“嗯。”奎恩目光坦然的看著她:“唯獨這一次要認真學哦。”
“我一個連音調都聽不明白的人,真的能彈老師這些曲子嗎”茜莉雅沮喪的歎氣:“奎恩先生,您是不是太相信我了。”
“其實我一開始也是聽不出來的,彈是能彈,但音調有沒有走音卻不清楚。”奎恩露出苦笑,“教我鋼琴的人卻不同,她天生便有絕對音感也就是從小便能敏銳抓住每個音調之間細微的區彆,這是才能,這種人天生就適合樂器,練什麼都比普通人快。”
“就像學院的同學一樣?”茜莉雅感同身受的說:“他們無論學什麼都比我快”
“鋼琴,奧術甚至是當兵打仗,統治一個國家,做任何事情都是如此,都存在著被上天眷顧的天才,他們就是要比一般人更合適——”
聽到“統治一個國家”時,茜莉雅眼眸微顫,手中的冰淇淋險些掉下來。
奎恩不緩不慢的繼續說道:“但是,並不代表就非天才不可了。”
他的雙臂越過少女,如同伏在她的身上一般,彈奏起鋼琴——
優美、悵然、帶著期頤與祝願的琴聲悠然的傳入了她耳中,茜莉雅眼眸漸漸睜開,不可思議地抬起頭,卻看見奎恩鼓勵的目光。
“這是佩佩小姐剛剛彈的那首曲子?!”
茜莉雅隻感覺比佩佩彈得要好聽的多,如果說佩佩的演奏是隨口哼唱的兒歌,那奎恩的演奏就像經過嚴謹編排,每一個音符都恰到好處,足以登上大雅之台的音樂。
“我一開始也分不清音調,但現在隻用聽一遍,就能複刻整首歌”
奎恩將一份琴譜放在譜架上,同時不動聲色的從譜子中抽出那份寫著《送彆》的樂譜,塞回手提箱。
“我之前說過,彈琴就是練如何有力清晰地彈每個音,當你練習各種曲子提升手感後,任何技巧任何曲子隻要稍加練習就能掌握,隻要有努力和汗水,無論做什麼都有成功的可能——”
奎恩凝視著那張近在咫尺的美麗臉龐,溫潤的唇角還殘留著冰淇淋的雪白,看起來頗為動容的模樣。
“這就是我要教給你的。無論是鋼琴,奧術還是彆的什麼事,不要先否定自己,而是努力去做。”
“老師”少女的耳根有些駝紅,“挨得太近了”
“你這時候不應該感動地表示我會努力嗎?”奎恩笑著搖頭起身,“而且老是湊得很近的是你吧。”
雖是這麼說。
但奎恩卻愕然的發現自己不知從什麼時候起,會下意識忘掉該和茜莉雅保持距離感
深淵的緣故麼
茜莉雅有些生硬的轉移話題:“那個奎恩先生,佩佩小姐為什麼喊您斯塔蘭奇?以及叫安庫亞先生雅各布?”
“額,小名。”奎恩隨口扯道:“西大陸那邊的叫法,不同語言之間有雷同很正常啦。”
“小名啊”
茜莉雅小聲嘟囔道:“明明第一次自我介紹,就告訴過你可以叫我小茜的,但你一次都沒叫過”
“我們可是師生關係啊。”奎恩尋思那能一樣嗎?
“可你不是說,我是你最喜歡的學生嗎?”
奎恩歎口氣。
“小茜,行了吧。”
“彆那麼不情不願啦給,冰淇淋。”
“?”
見冰淇淋還有大半杯,奎恩困惑的問:“你不吃嗎?”
“我今天不太方便吃太多冰的。”
奎恩懂了,親戚來了。
“友情的傳統是吧,成,我吃。”
被自己和阿誇丟出的回旋鏢紮了,奎恩隻好在少女嬌羞的目光中,裝作自然的模樣咬下冰淇淋。
直到甜筒快吃完的時候,奎恩聽見了一聲細聲細氣的話語——
“不是友情。”
“嗯?”
“不,沒什麼”茜莉雅慌亂的甩了甩頭,長發像蒲公英一樣飄散開來。
“奎恩先生,如果我隻上一學期的課不,如果我不再格林德沃學奧術了,我還能當你的學生嗎?”
在茜莉雅看不見的背後,奎恩無奈的笑了。
哪還有什麼今年啊。
“當然了。”他揉了揉少女的腦袋,“跑到哪都一樣,隻要你還記得,我就能教你彈一輩子琴。”
如此說著,斷斷續續的琴聲從側廳中傳出,伴隨著男人溫和的糾正聲與少女的話語,直至黃昏降臨。